奶糖

    翌日一早,沈潮星久违的在闹钟响起的瞬间一把按掉,然后接着赖床。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眯五分钟,结果一闭眼就不知天昏地暗。

    终于没有梦了。

    “沈潮星!”

    伴随着房门“嘭”地一声打开,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沈潮星立马被吓醒了,她顾不上母亲的怒火,翻身坐起来拿过闹钟一看——

    她面临着迟到。

    “妈妈我……”沈潮星有些慌了。

    郭曼看着女儿眼睛红红的,还满脸的疲惫,火气往回收了收,拿出手机就要拨班主任的号码:“我给你请假?”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补充,“不要再有下一次。”

    沈潮星没有犹豫地回绝了母亲的话:“不用请假,我收拾快点。”

    她本能地拒绝打乱——

    打乱什么,她来不及想。

    郭曼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给她把校服取了过来,跟她说:“你自己觉得不用休息就动作快点,你爸在收拾了,他送你。”

    说完就关门出去了。

    沈潮星飞快地换好衣服,洗漱,抓起校牌拎上书包下楼,接过母亲递来的面包牛奶时她反手就放进了书包里。

    郭曼叮嘱道:“路上记得吃。”

    “知道了妈。”沈潮星一把拉着父亲就飞快出门。

    这个点路上车还不多,沈终南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开的很快,问自家女儿:“闺女昨晚没睡好吗?”

    沈潮星打开书包的动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还好,就是今天早上想赖床。”

    沈终南宽慰她:“偶尔想要赖床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天天准时上学,今天迟到了跟老师道个歉,以后不犯就好了。”

    沈潮星不自觉地扣动手指,“嗯”了一声。

    一直到了学校门口,书包也没拉开过,沈父在沈潮星下车前想从车载储物盒里拿糖给她,结果盒子里空了。

    “车里没糖了,你自己包里还有吧?面包记得吃,实在不行早读偷摸吃几口。”

    沈潮星眼看着校门就要在她眼前关上,随口应了一声就推门飞奔。

    保安见还有学生,停了一下等她。

    “同学迟到了,过来签个名。”

    沈潮星灰溜溜过去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在心里叹了口气。

    签完名一路朝着教学楼狂奔,路上空荡荡的回荡着她的脚步声。

    本来以为进教室被班主任说几句就完事的,结果在楼下偶遇文英的“大魔王”陆青,正好是今天巡查楼层自习的值班老师。

    “那个女生,过来。”

    沈潮星心道“完了”,脚下的步伐拐了个弯走过去老师面前站好。

    陆青把手表怼到沈潮星面前去,指着指针对她说:“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你看看。”

    “知道。”沈潮星看着指针,乖乖回答,“七点十五。”

    “你还知道七点十五了,早干嘛去了?哪个班的?”

    “7班。”

    高一的文科精英班是1班,一共6个文科班,理科从7班开始,14个理科班,高二会往后加上特长班,高三还有复读班。

    “胡老师的班啊。”陆青动了动嘴角,语气严肃:“那你是不是应该对自己要求更严一点呢?成绩好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你说是吗?”

    沈潮星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认错,就被一阵喧闹声打断,是几个正在推推搡搡往这边跑着过来的男生。

    看样子是还没注意到转角处值班老师的存在。

    瞬间,陆青的火气肉眼可见地往上窜,怒吼道:“那几个男生,给我滚过来。”

    沈潮星的耳朵近距离地遭受声波攻击,吓得她一抖,几个男生也被吓了一跳,不敢再造次,立马乖乖地跑过来排排站好。

    看他们不带着校牌,陆青问:“是住校生?”

    几人点头应“是。”

    “同学都起得来你们怎么就起不来?现在都几点了?有点时间观念吗?每天早上那么大起床铃声当耳旁风是吧?都迟到了!还在那嘻嘻哈哈、推推搡搡,一点也不着急,哪里有个读书人的样子。”

    不给人辩驳的机会,一句接着一句输出。

    在问完班级之后还把他们拍了下来,当着几个人的面把照片发进了教师群里让班主任下自习来领。

    一通操作结束之后,陆青才把注意力放回还没处理完的沈潮星身上。

    “你——”

    沈潮星明显感觉气氛跟先前完全不一样,她默默等待着属于她的审判,抱紧了心里的流泪小人为自己默哀。

    炸药桶被点爆,她也捞不着什么好了,怎一个“惨”字了得。

    “也跟他们一起在这站着反省吧,自觉一点,下自习了自己回教室找你们胡老师。”

    到底事情严重程度不同,自己还是被“从轻发落”了。

    陆青走了没一会儿,又拿着几张单词打印纸回来,一看就是从办公室随手搜刮来的,一一发给他们:“英语早自习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我可是随时会回来检查的,给我自己好好反省。”

    沈潮星拿着单词,有些哭笑不得,然后靠墙找了个支点站着,默默背单词。

    第一列背完,沈潮星就感到一阵饥饿感袭来,她往书包侧面小兜里摸了一下,想拿颗糖先偷偷补充点糖分,结果空空如也。

    估计是前几天吃完忘记补充了,这个当下她也没胆子大剌剌地掏出面包和牛奶,那简直就是把自己送到阎王手底下。

    还好距离早自习结束也没多会儿了,沈潮星调整着姿势,让自己倚在墙上,多节省点力气。

    “同学,你没事吧?”

    有个男生听到细细簌簌的声响,一转头就看见她脸色有点白。

    沈潮星能猜到自己脸色可能不会太好,但是她还能撑得住,就用气声低低回答他:“没事。”

    那人听她这么说也就没再多管。

    等单词默背到第二遍的时候,沈潮星听到旁边在嘀咕“快了快了”。

    终于熬到了铃响,那几个男生的班主任也来领人,一见面就恨铁不成钢地开口教训。

    沈潮星觉得自己快要饿到极限点,铃声一响她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没管旁边是什么情况,这倒是把旁边的老师看愣了,骂人的话就这么吞了回去。

    几个男同学也惊疑不定地看着沈潮星。

    但其实她只是想拿面包出来吃,仅此而已。

    可是手上出了很多虚汗,好不容易把面包从书包里倒腾出来,手却滑腻腻的,半天撕不开包装。

    此情此景之下,她甚至还乐观地想:“要是在教学楼下被饿晕,那也是没谁了,这波估摸着得在全年级出名。”

    “同学你怎么样?”

    那个老师也怕学生出什么事,赶紧走过来焦急地问她。

    沈潮星顾不得别的,求生本能让她开口求救:“老师您能帮我撕一下包装袋吗?”

    还虚弱的把面包往前递了递。

    那老师看她脸色发白、鼻尖挂满虚汗,也意识到是低血糖,赶紧接过来撕开送到她嘴边。

    沈潮星就着狠狠咬了一口,才自己接过来。

    当面包入口,糖分在舌尖化开的那一刻,她终于有了“又活过来”的实感。

    “你们谁有糖?”那老师转头问几个男生。

    他们纷纷掏了一遍浑身口袋,都摇头说没有。

    “不用糖。”沈潮星咽下嘴里的面包,“谢谢老师,我缓过来了。”

    沈潮星管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坐在地上又吃了几口才慢慢地站起来,推拒了老师想让那几个同学送自己回教室的想法,向人道谢之后才上楼回教室。

    走上楼梯,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丢脸”,刚刚还惨白的小脸一下子漫上一层薄粉。

    只能杵着栏杆把脑袋埋到手肘上,缓解这迟来的羞耻。

    等回到教室时班主任已经在等她了,沈潮星尴尬地迎着全班的“注目礼”走向讲台。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妈打电话给老班说了些什么,还是刚刚那个老师在群里说了点啥,胡孜并没有多责怪她,只是让她注意不要再犯,并低声嘱咐了一句好好吃早餐。

    而听到那个“好好吃早餐”时,沈潮星就知道自己也算是“一举出名”了,内心的流泪小人立马哭出一片汪洋大海。

    就这么一小会儿而已,这些老师传递消息的动作怎么就那么快。

    回到座位,安粒递过来一块巧克力,然后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潮星接过安粒的巧克力,蔫巴着小脸摇了摇头说:“没事了。”

    “沈潮星,你真的不用去校医室看看吗?”章西源凑过来问她。

    苏钺也投过来关切地眼神。

    “真的没事啦,我低血糖不是很严重。”沈潮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还自我调侃,“真是一朝惨饿天下知。”

    算了,她也没有篡改大家记忆的超能力,说不定大家转天就忘了。

    她安抚了几人,也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之后,就准备对照课表做课前准备。

    弯腰从书箱里取出课本和笔记本,正要从笔筒里拿笔出来简单做下预习,习惯性要去戳一戳那个装着花瓣和纸片的小玻璃瓶,就看到自己放小玻璃瓶和发带发卡那个格子里多出来一颗糖。

    沈潮星把糖拿过来一看,是她从小喜欢的奶糖,平时书包里会放几颗随身携带。

    班上只有安粒知道她这个小习惯。

    她回头:“粒粒,有奶糖了怎么还给巧克力呀?谢谢哦。”

    安粒看着她手里的奶糖一头雾水:“没有啊,这奶糖不是我给你的。”

    “啊?”沈潮星有些疑惑,“那是谁?”

    “这一早也没人来你这啊。”安粒回想了一下,补充道,“估计是你之前忘了的吧。”

    沈潮星:“或许吧。”

    就是这包装,乍一看是跟自己吃的一模一样,仔细一瞧却有些区别。

    沈潮星回忆了一下,确定这个牌子的奶糖最近没出什么新品或者新包装。

    她低着头研究,却发现上面标写的生产日期很奇怪。

    沈潮星瞬间迷惑地皱起了眉头,是她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出厂的时候机子印错了,总不能是谁恶作剧搞到她头上来了。

    怎么还有糖的生产日期写几年之后啊,有点好笑。

    只是她嘲笑的嘴角还没来得及裂开,一凑近就闻到了糖果上残留的淡香。

    清雅干净——

    又是那股熟悉的气味。

    脑袋瞬间如遭重击,昨夜折磨她一晚没睡好的梦境朝她席卷而来,那些看不清的画面像是一片片雪花在她眼前残破掉落。

    沈潮星紧紧攥住那颗奶糖,有些心神不宁。

    她到底怎么回事?

    或者说,她到底在不知道的角落里遗忘了什么?

    虽然有些不科学,但是她心底藏着的那团情绪告诉她,不用为此感到害怕。

    如同这抹气息说不出的熟悉与安心一样。

    她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只要拨开迷雾,就能看到仅她所见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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