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茫

    “你们班苏钺也是篮球队员吗?”

    沈潮星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下,认出了自己的新同桌,男生步伐矫健动作灵敏,抢到球之后一个夺步起跳上篮,旁边的章西源朝他束起大拇指吹了个口哨。

    “应该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鹿可薇“啧啧”叹了两声,有些感叹:“这叫什么?鲜花开在你身旁你却不屑一顾?”

    安粒听她这语气,好奇发问:“看来这背后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

    沈潮星也被提起了好奇心,挑了挑眉看着她:“我们俩洗耳恭听。”

    “也没点儿啥——”鹿可薇对着班上女生聚集的地方努了努嘴巴,“听说你们班苏钺长得帅成绩好,专程绕过大半个教学楼来看。”

    “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神秘兮兮地卖了个关子。

    “你们那一窝是真养眼啊!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鹿可薇拉起安粒的手指了指问她,“那个小麦皮大高个儿,是不是就你同桌?”

    安粒:“章西源?”

    “对!是这个名。”

    沈潮星无奈地摇了摇头,带着笑意问她:“你还关注这些?”

    “这不是我那个头号小粉丝,为了让我给她帮忙到处搜集消息,也是难为人家了。”话头一转,“不过你们就没发现往你们班门口转悠的不止女生吗?”

    安粒玩笑地接话:“听你这意思,难不成还有来看我跟星星的?”

    “bingo!”

    鹿可薇打了个响指,一脸的“孺子可教也”,说道:“不然你们以为我怎么会多听这些八卦。”

    安粒对此一脸惊悚,仿佛听到了什么鬼故事。

    沈潮星兀地感受到一股似有似无地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直起身环视了一圈。

    “怎么了?”

    沈潮星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正好下课铃响,两个班的体育老师召集大家集队,点完人数之后便让大家去吃饭了。

    吃完饭鹿可薇要去参加舞蹈社五四汇演的训练,就辞别了两人。

    甫宜一中高中学部各项社团由学生申请,再派遣指导教师,从学习类到艺术类,再到娱乐类,社团种类层出不穷,高一高二都可以自由选择参加,而不参加社团活动的同学就在教室上自习。

    社团开设时间就是每周四晚自习前两节,多余的训练也会抽取不妨碍学习的课余时间。

    安粒装得一副严肃的表情,学着老师的语气稳稳开口:“又是弯道超车的好时机啊!”

    沈潮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附和道:“每周两节自习,一学期就是好几天,两年就是好几周。”

    当时填报社团活动申请表的时候安粒挑了一圈硬是没找到一个感兴趣的,唯一一个勾起她好奇心的“故事角”据说是一堆人坐在一起干巴巴地看书,她立马就打消了想要参加的心思。

    “那我走喽?还得去乐器室取琴。”

    沈潮星从小被郭曼女士和沈终南先生送到少年宫学大提琴,也是因为夫妻两人工作繁忙,不放心她自己呆在家。

    初中甚至因为两人工作调动是在省外就读的,中考完才回的甫宜市,也因为并非本省中考,为了把她送进甫宜一中夫妻俩找了好多圈关系帮忙,最重要的也是沈潮星自己争气,成绩好。

    她还小的时候总觉得大提琴对于她而言太大,难以掌控,为此郁闷又难过,而妈妈跟她说:“妈妈是觉得大提琴声音又低又稳,一听就寓意好,我和爸爸也希望早日稳定下来。”

    对此老爸只觉得不靠谱,表示:“大提琴那么大,你自己也带不走,就能乖乖等我和妈妈来接你,小孩子乱跑,危险呐!”

    她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个乐器,徜徉在大提琴温和又低沉的琴音中,能让她感觉到无限的安定。

    一中虽然有个提琴社,不过第一次和社员们见面的时候沈潮星才知道,大家几乎都是学的小提琴,当她搬着一个超大的提琴箱去社团活动地的时候惊得大家目瞪口呆。

    但是大提琴好像总有种让人安静祥和的魅力,沈潮星也借大提琴的光跟大家熟识得很快。

    -

    “我们的大熊猫终于来了!”

    提琴社的活动场地并不在音乐教室,指导老师找了一间装有空气干燥器的乐器室给她们存放提琴,活动场地是大家一致选的室外,这样大家练习的琴音也不会聚在一个屋子里,互相干扰的杂音也会相对弱一些。

    初中学部和高中学部之间隔着一大块草地,旁边建了一个小花园,还是个顶上有棚的小花园,但因为距离两个学部的教学楼和宿舍楼都比较远,学生们其实都不太喜欢过来这边,也就默认成为了提琴社的小基地,大家会把谱架和椅子放在这边,偶尔过来的同学也可以坐。

    沈潮星跟大家招了招手打招呼,接了个玩笑:“这要是假期,我会认为你很想念我,但这是在学校,我的黑眼圈姑且先向你say hello。”

    一群顶着黑眼圈的青春期少男少女直接笑开,立马就拍散了沉郁的灰气。

    社长拿了个点名册过来让大家签到,还顺便带了一个同样背着大提琴箱的女生跟大家介绍:“这是我好不容易从戏剧社虎口夺食抢来的,大家欢迎!”

    沈潮星看着她眼神亮了亮,嘴角的笑意立马漫了上来,被社长抓到了小表情:“好了,也算是能给我们的沈潮星同学减轻合奏压力了,大家也别可着她薅羊毛,一天天给人累的。”

    徐酥音是沈潮星小时候在少年宫认识的,两人偶尔一起上大提琴课,她们都见过对方少时“四肢不勤”艰难与大提琴斗智斗勇的场面。

    高中同一个学校再次见面之后两人也偶尔会打招呼。

    “我坐你旁边可以吗?”

    “好啊。”

    沈潮星帮她调了一下谱架和椅子的位置,方便人坐下。

    徐酥音一边把琴从琴箱中小心地取出来,一边开口:“体育课那会儿我看到鹿可薇跑你们班找你了。”

    沈潮星摆出郁闷的小表情:“然后就被老师抓个正着。”

    徐酥音轻声笑了笑。

    “你戏剧社和提琴社两边跑忙得过来吗?”

    “习惯就好了,那边戏份也不重,最近排练的剧目我主要是在结尾拉个曲子,正好过来练习。”

    果不其然,大家对新来的徐酥音报以强烈的好奇与好感,沈潮星安心地做自己的准备。

    她们班王甜甜在筹备五四汇演的老师的建议之下报了一个独舞,然后磨着她答应了伴奏。

    舞蹈很短,讲述的却是少女追逐梦想的漫长故事,从按部就班生活的平静,到发现自己闪光点与热爱的欣喜,再到遭受反对与谩骂的痛苦失措,然后是内耗与自我怀疑的彷徨迷茫,最后是破茧成蝶、找到自我的自洽平和。

    自王甜甜把曲子给沈潮星之后,她一直在抽空练习,就是怎么都抓不住情绪,音频里的跌宕起伏她是半点沾不上。

    徐酥音:“《Briser le 》?”

    沈潮星放好谱子,给琴弦打完松香,一回头徐酥音已经平静而迅速地处理完了社交,看着自己的谱子用标准的法语发音念出了曲目名称。

    “你念的好标准。”沈潮星赞叹。

    徐酥音摇了摇头,回答她:“没有,只是这个曲子我之前有段时间很喜欢。”

    沈潮星:“那你会拉吗?我很难找到情绪,总觉得差点什么。”

    “忘了。”徐酥音的声音低了下去,然后顿了顿接着说:“慢慢练就好了,加油哦。”

    沈潮星朝她笑了笑说好,然后调整姿势爬了两遍音阶,这是她自己练琴之前的习惯,能够让她快速进入状态。

    第一遍顺曲子的时候沈潮星奇怪的有些卡顿,像是许久没拉过这首曲子一样的不太熟练,还好肢体记忆挽救了她。

    一遍又一遍地顺着曲子,在指尖跃动的音符中,沈潮星将自己沉进去,努力去回想整个舞蹈的故事梗概,企图找到一丝裂隙能够让她顺势侵入。

    天色暗了下来,小花园顶棚的灯也被打开,光线倾泻而下,伴着徐徐吹来的晚风,沈潮星的鼻尖再次捕捉到一阵清雅干净的气息。

    随着身侧气流的微微涌动,遮在她眼前的恼人发丝被拂开。

    一些捉不住的画面迅速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要挣脱涌出的记忆碎片,再度被牢牢按入灵魂深处封存。

    下一刻,琴声低诉婉转,她从牢牢包裹着的障碍中找到了一丝光线,好像迷失在沙漠中的游人,得到了指引着水源方向的指针。

    周围各样的琴音也不能够干扰她分毫,在一片清脆悠扬的小提琴声中,低沉温和的大提琴声穿透耳朵的界限,侵入她的灵魂,和她看不清的故事纠缠拉扯。

    一曲毕,沈潮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闭上眼睛拉完的,眼角的湿濡提醒着她心头情绪的真实。

    “沈潮星?”

    徐酥音自然也听出来最后一遍和前面的区别,她动了一下自己的大提琴,侧过身遮了遮,然后轻声叫她,给她递了一张纸巾。

    沈潮星接过纸,掩了掩飞速向眼角抹去,然后她没来得及回应徐酥音的担心,翕动了一下鼻翼,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小花园里亘古不变的花香。

    脸上流露出的是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落与难过。

    徐酥音:“你还好吗?”

    沈潮星不知道心底那阵怎么都抹不去的悲伤是从何而来,有些慌乱跟无措地稳住声音回答:“没事,我——”

    可还是泄出一丝遮掩不住的难过。

    她眼睛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找的是什么。

    心底好像指引着她说些什么,沈潮星微张了张嘴,可那根牵引着她的丝线只存在一刹那,便消失不见,空留给她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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