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就好。”我把口琴给她,“这回说话没人打搅了”她拿过去后我收回了手,“等宴生和柳如青来,咱仔细商量你的出逃计划。”
她攥着口琴,点头露出浅淡的笑,似乎与我眼下的心情截然相反,“这几日好心人来家里道喜,爹娘好高兴……”
她像是有话没说完,而我并不想听。
“你爹娘高兴又不是你高兴。”我两手锤床上,“他们一时的快乐建立在你半辈子,甚至一辈子都不快乐上,这不公平。”
那双犹豫的眼看向我,似乎看懂了我的想法,缓缓笑着,“恩,自由、公平。”
我随手放下口琴,穿鞋下床去把抽屉里的钱袋拿出来,回床上脱鞋,把钱袋放到我和她之间。她略带疑惑的目光往下看,拿起钱袋,我说:“这些钱买你要穿的衣裳,还有月事布、解闷的小玩意儿肯定够了。”
“这……”她好像观察的双眼瞬间睁大,“这些都是钱?!”我默认点头后,她像是很意外地捏了捏钱袋,冲我说:“这么多钱?!”
小苗的脸虽然不是那种可爱的,但少女的年岁撒子表情都很可爱,我看她睁圆了的眼,微微张着的嘴,情不自禁笑出声。
“这些钱到时候也给你带点”我挪屁股和她坐近了些,握住她捧着钱袋的手,“宴生还能帮别人看病,给你带的钱,再加上赚的钱,应当够用几个月。”
她不像我预想中痛快笑着点头,而是像想着啥子,扬起的眉逐渐下降,垂下的眼似乎看着钱袋,不久便开口道:“方老板给你换珍珠的钱,你给我使”随后与我看向她的视线对视,“真的妥吗?”
“给我就是我的,再说也是我主意,有啥子不妥?”我摸摸钱袋上哥哥画的画,对她笑得肯定,“你放心就好了,咱这事肯定万无一失。”
不晓得是不是还有顾虑,她点头的神情有些犹豫,“恩。”
她应当和我一样没玩的心情,要商量她和宴生走的事,至少宴生要在场。
我昨儿特意和他说要叫柳如青,按时间应当不会太晚,等待的时候我去拿了几块垫了油纸的糕点。
“咱边吃边等”坐床上把糕点给她,“应当快了。”
她垂眼拿过糕点,“我娘昨儿吃了两块,说你们带的好吃。”
她的笑逐渐看向我,我尽管不太中意她爹娘,可与她无关,也回应她笑道:“中意就好啊,带给你们,当然想你们吃得开心~”
她看上去似乎有心事,笑得没啥子精神。可能我注视她太久,她冲我浅笑,“我爹叫我带的酒是新酿的,你可叫方老板晚些日子再喝,味道能更醇些。”
“他不喝酒。”
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似乎猜到她要说啥子。她开口后我听到的却不是她的声音。
——“东街医馆张宴生前来探病!”
我轻轻盖着的手就在此刻触动,朝前看时余光也看见她停滞的眼神,而我看去发现她眼光微颤。
外面的身影从门到窗走过,我拉了拉她的手,“念宁去开门了,咱也去接他们?”
她停顿但莫得不愿意的样子,我感受到她紧绷的手,索性把她拉到床边,“走吧!早见一会儿是一会儿!”
弯腰穿鞋的时候稍微看见她眼里的犹豫逐渐消失,往前挪了挪,把腿搭在床边,在我身边弯了腰,“我去。”
出去看念宁已经快走到前院,我和她加快脚步跑着,眼看快追上他。在燕生又叫一遍之后,他大声叫道:“来嘞!”长衫的下摆随着他步伐微微起伏,他经过屋檐下的阴影,没想到他忽然转身,一脸无语地指向我,“慢些走。”
我拉着她刹住脚,听他不是商量的口吻,撇嘴看身边,无奈地慢下脚步。
小苗低低的声引走我不愿看前面快步走的目光,她有些握紧我的手,只见她眼神略显防备地往前瞥,“这人比方老板厉害吗?你听他的。”
“……”回想他凶人的样子,我尬笑两声,“尊老爱幼。”
不和百岁老人计较。
她好像懂了似的点点头,“年岁大,不讲理。”
仔细看她认真的神情,我“噗嗤”把笑忍了回去。
念宁在前面开门,我和她要走上台阶才加快脚步,走到屋檐的阴影下。
刚好,门开了。
渐渐看到少年发直的眼神,我白眼带过去,除了柳如青——
“你咋来了?”柳如青身边,站着斜挎书包的小古董,好像对念宁点了下头,而后和我对视,轻微低头,“……许姑娘。”小苗的手好像在攥紧,但我眼下只想搞清楚他是不是来捣乱的。刹那间,他也看向了我,没几秒上前一步,“我来探望许姑娘,再者便是小秀学书的事,想问姑娘的打算。”
小秀的事已经和我没干系了,我本想直接说不管,但和我握着的手提醒我眼下不能直说。我想了想,才说:“读书的事我又不懂,莫得啥子打算,随你咋做都行。”
他看上去好像要和我说啥子,我准备打断他,让他回去,而就在此刻,柳如青带着淡淡的笑意,在他身边向前一步,“小秀的事南拙费不少心思,前几日……”笑扫向身边,“也多劳累”很自然看过来,“许姑娘与此事有莫大的干系,即便莫得打算,是不是也应当听南拙说一说?”
我视线跟随柳如青移动,等他快说完逐渐反应过来小秀不是“前几日”的事,而前几日他们帮了我。我吐了口气,尽量自在地笑着点头,“也对,到我屋里说吧。”
小古董像是很放松了似的笑了下,微微低了低头,“打搅许姑娘了。”
转瞬间我换手拉小苗,她眼睛好像拉丝扯了回来,和我对视的刹那,我凑近她耳边,“念宁和哥哥一样不知情,等赵南拙走了,你再和宴生慢慢说。”
她略带不舍地向后看了两眼,同我点了点头。
“柳先生…”同时听念宁平和的声,和她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去,我见念宁对着进门的柳如青含笑:“老板上回莫得同柳先生道谢,吩咐我请柳先生去书房,再表感激。”
哥哥莫得提前跟我说今儿要谢他,但前几日就说过要道谢,我并不意外,也不着急,反正要先解决小古董。
这里看不仔细后侧柳如青的神情,只见他很快就张开了嘴,“这是我应当做的,方老板不必客套。上次未得空问候方老板,眼下拜访,我理应问候。”
到了我屋门前,念宁侧过身,朝我微微低头,我稍微侧身刚好和他对视。
“康平还在煮茶,等等便送来。”他说。
“晓得了。”
念宁带柳如青朝书房那边走,我牵着小苗也带他们进了屋。转身略过小古董,看宴生和我身边人,两个就像牛郎织女似的目光离不开对方,我忍着笑,和赵南拙说:“有啥子先坐下说。”
注意到他手好像握紧了一点,随即见他轻轻点头,“谢谢许姑娘。”
我拉着她朝近处的凳子走,“咱也坐。”
宴生原本在他右边,等到桌前转身,她在我右边的凳上坐下,而宴生则到他左边。
我瞥桌上的糕点盒,往桌中央推了下。
“今儿买的糕点,你们也吃。”
我说完,他看着我的视线移了一下,随后稍微冲我垂眸,“谢谢许姑娘,我不吃嘞。”看嘴好像要继续说,我点了下头没有插话。而后他便说:“六日后便是我爹说好的日子,小秀已写完《兰亭集序》全文,我看摹写还得,虽识的字莫得五百,但……”他看我的眼神有些犹豫,又朝我旁边看一眼,才说:“情有可原,我爹必能体谅。”
不过现在有啥子不好说的?
我疑惑间他又停顿,嘴角下沉,随后缓缓张口,“只是,伯母不舍小秀去学堂,还想我在家教小秀。”
“呵!”我伸手拿两块糕点,给她一块,然后冲着手里这块咬下去前,眼神先刺过去,“是不舍小秀还是不舍那个血包,呵呵。”
“我今日来是想问许姑娘咋打算?要是许姑娘觉小秀应当多学书,我便再和伯母磨些日子;如若许姑娘心思不重,我便回学堂同我爹教书。”
将糕点随手放桌上,我把嚼成泥的糕点咽下去,皱眉,“这事你应当问小秀想不想学,你问我做啥子?”撇眼看小苗,“学书的又不是我。”
她拿着糕点没吃,向我停留的目光好像关心着我。
“小秀定不下心思,想学书也放不下伯母。”他似乎轻轻叹了一声气。我回眸看他还算平淡的神情,“那你咋想?你想回去教书?”
“学堂里的娃儿年幼活分,我爹自个儿管免不得费心思,我想我该回去嘞。”我想这就是他另一种回答,但他微微垂下的眼皮,又说:“小秀已识得三四百字,多看书,勤加练习,长久必不能忘,于她应当够嘞。”
“你已经有想法,那就不用问我了啊。”我不怕他放弃小秀,因为我对这事也有差不多的想法,孰轻孰重心里都有个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