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对于社区小学的孩子们,如果说厨房是营养驿站,那么进校门左转的小卖部才是孩子们的快乐老家。

    楠楠记得仔仔上次带着她来学校,下课铃一响,教室瞬间空了大半。透过硕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穿着校服的小大人儿们朝着校门口蜂拥而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想集体逃学呢!

    可最终,孩子们是奔向小商店的;空着手进去,满怀捧着零食和饮料出来;校服兜里装满钢镚儿进去,空空瘪瘪地出来。

    待到傍晚放学,仔仔便拎着装有楠楠的航空箱,顺路又一次光顾了小卖部,意在将今天所剩的最后一点零用钱花光。

    而有同样想法的同学也绝不止仔仔一个。

    就见面积不到教室一半大的小商店里,硬生生挤下了足有两个班数量的学生。

    那暮光朦胧之下的人声鼎沸,丝毫不亚于诡异紫日下的群魔乱舞!

    ……

    黑暗中,楠楠蜷缩周身,静静地猫在冬青丛中。一双瞪得滚圆的猫眼,观察着一百多米开外的小卖部。

    刚刚,为了找寻维持生命所必须的食物,这只异能觉醒的狸花猫决计离开已经变成停尸房的教室,躲避着那些好几百斤重、却什么也看不见的硕鼠,出了教学楼后直奔隔壁的平房厨房而去,不想却掉进了拥有生命的房屋的虎口!

    若不是楠楠急中生智、沿着通畅的下水道逃了出来,她怕是早就成为学校厨房本身的“今日之粮”。

    不过,操场对过的小卖部,此时却门窗紧锁,显然保持着天灾爆发前一日放学后的打烊状态,看上去并不像是是要引诱其他生物自投罗网的样子。

    “就算小商店不是一处陷阱,”楠楠用她变异的大脑飞快合计着,“那么横穿操场也是有危险的。我一开始不打算从三楼教室窗户直接跳下楼,就是避免将自己突然暴露在开阔地带。那样的话,四周潜伏着的天敌,就都能一眼看到我,而我却看不到对方!”

    “假如不横穿操场,”楠楠继续想,“那就只好沿着塑胶操场四周的绿化带潜行了!”

    想着,她观察着围绕操场的绿化带,就见那一株株高大的青松,一片片茂密的冬青,以及布满了枯叶、散发着一股腐殖质气息的泥土,全都给她一种阴森森的不祥感。

    “比起在绿化带里冒险,”楠楠在心里决定,“宁可横穿操场碰碰运气!只要速度够快,敌人就发现不了我!”

    想到这里,狸花猫嗖的一下从灌木丛中窜了出来,踏上了塑胶操场最外围的深红色部分,那被永久标注的一条条田径赛道。

    她的一对前爪上各有五根指头,一对后爪上各有四根指头,现在全部将锋利的倒钩状指甲伸展出来,牢牢地抓在布满颗粒的软绵地面上,活像一位穿上了钉子鞋的田径选手。

    她瞅准了操场对过两颗冬青树之下的小卖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刺而去!

    事情进展得异常顺利。楠楠很快就穿过了操场中央的绿茵地。

    当然,一所社区小学并没有财力和必要像大体育场那样,在绿茵地上使用真正的绿草皮。事实上,正片长方形的中央绿地,是用塑料假草来铺成的。

    一根根塑料草叶,永远保持着需要的长度,硬度上也是软绵绵的。而且,就在事发前一天,已经用白色的石灰粉临时画出来了足球场的标线。

    楠楠管不了这么多,而是继续全速飞奔。很快,她就要离开中央绿茵,踏上了操场对过的田径赛道了!

    可俗话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

    突然,楠楠感到左后腿一阵剧痛,突然软趴下来,完全用不上力气了。

    整只猫就在飞速奔跑中失去平衡,在地上打个滚儿,气喘吁吁地瘫在红棕色的田径赛道上了。此时,距离操场边上的小卖部,已经只有三十米的距离了!

    借着星光,楠楠查看自己血丝呼啦的左后腿,就见大腿两侧出现了对称的出血口,也就是贯通伤。这说明,刚才在奔跑中,楠楠的左后腿被锐器给刺穿了!

    不幸中的万幸,那根长刺一定很细,在将猫后大腿刺成贯通伤之后,伤口面积倒是不大,出血也是有限的。

    “这个伤肯定不好养!”狸花猫在塑胶跑道上心想,“待会儿在小卖店饱餐一顿之后,还要去药店找点紫药水、红霉素、口服抗生素什么的!”

    智力觉醒的楠楠,自然记得仔仔的父母之前都是怎么治疗男孩平时的磕磕碰碰的。

    “但是,”楠楠疑惑地看向刚才摔倒的地方,“我又是被什么又长又尖的锐器给刺到的呢?刚才跑得快,都没看清楚呢!”

    就见楠楠刚才被刺的地方,是操场中心绿地的边缘。碧色的塑料草叶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

    “刺穿我大腿的,”楠楠继续想着,“难道是其中一根假草吗?不可能啊!”

    带着疑惑,楠楠从跑道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小心前行着。

    突然,从她猫爪之下的塑胶地面上,突然弹出了一长排绿油油的尖刺,足有好几十根之多,并且沿着与跑道标线水平的方向排列!

    还好,楠楠这回有备而来。当绿刺突然伸出的时候,她就猛然跳了起来。然后,稳稳落在成排绿刺旁边的跑道上,完全没有受伤。

    而且,发难的绿刺猛然弹出之后,又立即缩回到了地面以下。这些尖刺全都很细,一弹一收之后留在塑胶颗粒之间的细孔,拿着放大镜看都不容易看清!

    楠楠用腾空跳跃的方式,堪堪躲过突然弹出的绿刺,却发现身下的落地点上又弹出了一排又长又锐的尖刺——但是这回,整排尖刺是沿着与跑道标线垂直的方向在地面分布的,等于说与刚才发难的尖刺经纬相交。

    狸花猫连忙调整自己落地的姿态,四足“大劈叉”落在了尖刺的两侧。同时,前后肢全都伸长,硬生生将自己的腹部撑高到了绿刺的尖头上方!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也完全无法维持。因为楠楠现在四爪着地的位置,立马弹出了新的绿刺!成排成列地,经纬相交地,就是不想给目标留下任何喘息的间歇和空隙!

    紧急之下,来不及多想。

    楠楠只好不断地跳跃着,以此来避开地面上弹出的绿刺。

    这跟刚才在教学楼下楼时跳跃着躲避硕鼠有些相似,但现在的弹跳却是一刻不能停歇的。

    更可怕的是,几乎每一次落地,都会有一两根尖刺,不可避免地刺入楠楠的身体。

    肉眼可见地,楠楠的鲜血洒在了塑胶跑道上;如果在红棕色的塑胶颜色上不甚分明,那么在雪白的跑道标线上就明显得可怕!

    这时候,楠楠的思绪竟然能够,也必须能够比平时赚得还快!

    “尽管不知道这些成排的绿色尖刺究竟从何而来,”她在跳跃中飞速想道,“但可以肯定一点:它只在塑胶操场上起作用!在踏上操场之前,我长时间猫在冬青丛里,然后又沿着石铺的甬道跑了好一段距离。如果那些地方的地面埋藏着可怕的尖刺,那么我早就被其伤害到了。”

    “草丛和甬道上按理说也不应该藏着尖刺,”楠楠继续分析,“原因很好理解:灌木丛中的泥土空隙太多,不便于经纬相交的绿刺隐藏;而青石板又太过坚硬,是这些能够刺穿血肉之躯的尖刺所无法穿透的!”

    其实,在楠楠奔跑的本来方向上,只要离开了塑胶操场,那么就是一片青石板铺就的地带。再走十来米,就是学校小卖铺了。小卖部门前的两颗青松,其实就是人为地抠掉了几块石板,然后再泥土地上栽种的。

    于是,楠楠一开始选择迎着不断从地上冒出来的尖刺,继续沿着既定路线前行。

    就好比,一群登山者在半山腰突然遭遇了大雨。此时最佳方案是硬着头皮继续攀登,因为越到山顶雨量必定会减小;倘若打起了退堂鼓,选择下山的话,那么就等着迎接可怕的山洪吧!

    但是楠楠很快发现,越往前方走,地面尖刺攻击的强度就会越大。到最后,塑胶跑道上已经剩不下多少供楠楠落脚的空间。无论怎样小心,都会被尖刺扎到了。

    自然界的物质和能量,永远倾向于朝着阻力最小的方向运动。

    遍体鳞伤的楠楠透支着体能,跳跃着躲开尖刺,不知不觉间就在操场上斜向行进起来,就是因为往这边运动,地上探出来的绿刺最为稀疏,最容易避开。

    这个方向的前方,就是环操场绿化带的一段,与之紧邻的就是这所小学的西墙了。

    “尽管绿化带里同样吉凶难料,”楠楠想着,“但眼下无论什么地方,总归是要比操场要好啊!”

    很快,楠楠最后一跃,就跳出了已经变成修罗场的塑胶操场,飞跃了低矮的冬青丛,重重落在了布满枯叶和腐臭气息的绿化带地面。

    果然,这儿再也不会从地上弹出那可恶的绿刺。

    只不过,楠楠的身体也已经被扎得百孔千疮,浑身的毛发都被鲜血染红了。

    加上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而且在逃命中不断地透支体力,这只可怜的狸花猫此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就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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