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虽然入部动机不纯，从入部到退部也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但我和中川小夜子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所以我被她邀请去家里做客了。

    “最近课业不忙吗？”

    我抱着少女卧室里堆放的毛绒玩具，小声问道。

    “很忙。”学妹回答了我的问题，“但是俊平约雷市到他家过夜了。”

    “……哈？”

    “我觉得在这方面我不能输。”

    完全搞不懂。

    我茫然地从喉咙里滚出一个毫无意义的单音。中川小夜子没有解释，她示意我跟着她下楼。于是我们绕过居民区，最近的公园已经亮起的路灯，真田俊平和轰雷市站在灯下，似乎是在练习挥棒，还没走近便听见了轰雷市那标志性的高声大笑。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我忍不住问。

    “青木学姐才是。”中川小夜子闻言将话题抛了回来，“俊平除了脸还有哪里好吗？”

    “这么说也行。”我点了点头，“但是脸好看就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中川小夜子：“？”

    “我以前就对朋友说，要是谈恋爱，肯定会找长得帅的。”我将手揣进口袋里，拖长声音解释道，“你看，他完全满足条件。”

    “所以学姐还要继续追俊平吗？”

    “不要了。”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总觉得有点无聊。”

    15

    秋大会开幕那天中川小夜子约我去看比赛。我坐在观众席上打哈欠，抬起头便看见真田俊平和另外几个棒球部三年级的男生站在看台角落里。

    我们的目光接触了一瞬间，又很快便分开了。

    据说真田俊平也有被球探拜访过，但考虑到他的腿伤，真田家的长辈们不太乐意他继续打棒球，就结果而言，这个人大概会和普通学生一样考大学然后顺利成为一名被压榨的社畜。

    当然，那跟我关系不大。

    我叼着中川小夜子入场前塞来的棒棒糖，用舌头顶着糖果，突然有些不高兴。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不高兴。

    虽然真田俊平确实对我没意思——但好歹我也算是校园偶像级别的存在，这个人不仅无视了我的追求，甚至还在我干脆利落地放弃以后没有任何反应，倒显得我像是跳梁小丑。

    我一口咬碎了棒棒糖，起身往外走。

    比赛可以看转播，回头和中川小夜子道个歉就行了。她喊我来看比赛也主要是因为忙不过来：药师棒球部还是只有她一个经理，也不知道是门槛太高还是其他理由。

    绕到看台后排的时候刚好和真田俊平打了个照面。他没说话，倒是旁边的人笑着跟我打招呼。

    “青木，你不看了？”

    我自然不会说因为真田俊平在这里所以不高兴，随口扯了个谎。

    “到时间了，要回家练习。”

    “钢琴？”

    “是啊，下个月有比赛。”

    真田俊平这才转头看着我，他那张池得过分的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和我还有中川小夜子这样装出来的爽朗和蔼不同，我知道他是真的爽朗：这个人的心脏很大，估计他已经从夏天结束的遗憾里走了出来。

    我更不高兴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都无法接受自己不如赤坂灯的事实。可真田俊平很快便调整好了心态开始新的生活，倒显得我像个小丑。

    “嗳，真田同学，”我忍不住伸出刺扎了他一下，“今年夏甲预选赛，药师输给了市大三吧？”

    其实我对西东京的学校都不怎么熟，药师输给市大三高的事还是听其他同学说的。

    真田俊平一愣，“……是啊。”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既没有我期待的跳脚也没有被迫结束高中棒球生涯的沮丧，仿佛我们只是在谈论一件普普通通的、比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还要寻常的事。

    “不会不甘心吗？”我问。

    “啊，你说不甘心？”他笑了起来，“会啊，输球肯定不甘心啊。”

    “那为什么——”

    为什么你能够坦然地接受这件事，并且毫不犹豫地开始走向下一个人生节点呢？

    “只是输球而已，”真田俊平脸上的笑容依旧十分清爽，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周围的气温都变得宜人了起来，“反正以前我们也一直在输球啊。”

    比想象中还要无聊的理由。

    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相当愚蠢的决定，因为真田俊平没有我以为的胜负和自尊心。

    我转头就走。

    于是我忽略了少年在我身后的小声补充。

    “药师输掉了是事实……不过我相信雷市他们，就算我们不行，他们也会替我们完成我们完成不了的事情。

    ——“我可从来都没觉得，我们的球队比他们弱啊！”

    16

    我的高中生活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写不完的课后作业，弹不完的钢琴，还有一周在家不超过三天的父亲。除了不再画画，好像和在群马的日子也没多少差别。

    说忙也不算忙，说闲也不算闲。

    从结果上讲，我应该算是失恋了，毕竟真田俊平和我以为的那个真田俊平不一样。

    我坐在座位上和前桌的女生交流感情，她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没有找真田君了，我说是啊我不想追他了。

    说这话的时候真田俊平刚好捏着新发下来的作业本从我们身边路过，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往我这边看了一眼。

    “真遗憾，”前桌长吁短叹，“难得俊男美女的组合呢，你们俩站在一起多般配。”

    我打了个哈哈，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

    俊男美女，或许吧。

    真田俊平确实是受欢迎的帅哥，我却只是装出来的开朗美女罢了。

    “强扭的瓜不甜，”我说，“真田同学对我没意思的话，一直缠着他也会惹人厌的。”

    “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对方闻言笑嘻嘻地敲了敲我的桌面，“我以为海音你会百折不挠地往前冲呢！”

    “我看起来是那种类型吗？”

    “对呀，”她说，“海音给人一种，第一眼看过去很柔弱但是实际上非常坚强的感觉呢。”

    这评价也太高了。我想。可惜我完全不是那种人。

    倘若我真的有她以为的那么坚强，我大概就不会转学来药师，更不会心血来潮追求真田俊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