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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野新太郎(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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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举着调色盘站在画架前发愁。

    经过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我自以为对王野新太郎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了解,至少是可以顺利将他画出来的状态。

    可当我收起画笔的时候,我察觉到自己托大了。

    我还是没有画出王野新太郎。

    好在这张失败作比之前那些要好上不少,以至于我的同桌再次走进美术教室做人体模特时主动提出,他想带走这幅画。

    “还没有画完,”我说,“不过也快了——王野君想要的话,等画完我送你。”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

    我和他对视了接近半分钟,紧接着,对方突然移开视线,仿佛盯着我的脸的人并不是他。

    我下意识咬住油画笔的尾端。

    这是我的个人习惯,遇见难题时总是想吃点什么,朋友也说正因如此我才一直减肥失败。不过现在我手头没有零食,所以只能咬画笔解解馋。

    王野新太郎突然伸手,将油画笔从我的嘴里拿了出来。

    我又抬头跟他对视。

    他没说话,少年依旧是我熟悉的面瘫模式,于是我下意识将画笔从他手里拿出来,再次放进嘴里。

    王野新太郎瘫着脸,再次夺走了我的笔。

    Ok,fine,我懂了。

    我丢下手里的工具,一边在放置在画架旁边的桌子上的水盆里洗手一边解释道,“我想事情的时候会吃东西,没有东西的话就会咬笔,”空气中弥漫着颜料说不出是香还是臭的味道,“我朋友说就是因为这样,我的体重才老下不来。”

    王野新太郎看着我。

    他也放下了手上抓着的油画笔。我看见少年用手在运动服口袋里摸来摸去,紧接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表情了。

    “她瞎说。”他说,“你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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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那张半成品的油画带回家了,和朋友连麦的时候也在尽力完成它。

    “虽然确实知道你的涉猎范围很广……但是油画其实不是你擅长的画法吧。”朋友在做静物练习,听筒里传来铅笔摩擦纸张的沙沙声,“以前都是画到这个阶段就丢掉,怎么突然想画完了?”

    我主要是画素描和水彩,虽然学画画确实会学很多技法,但每个人擅长的领域也有所区别。我的油画水平大概就是会一点但不多的程度,会画这张画也纯粹是因为想试试什么画法能画出王野新太郎。

    事实证明我的尝试毫无意义,毕竟画不出他是我这个人的问题,不是绘画技巧的问题。

    然而我也实在不擅长半途而废,于是这张画从高二开学时就一直在美术教室的画架上躺着,我心血来潮时涂上几笔,没有手感就当他不存在,磕磕绊绊竟画了快一个学期。

    朋友微妙地沉默了几秒钟。

    “我早就知道你的瓶颈期会比我来得更早,”她说,“可是我没想到高中毕业之前你就遇上了。”

    我知道她说得对。

    我画不出王野新太郎,不光是我不够了解他,更重要的其实是我不够了解我自己。

    从高一的第三学期开始,我的作品就毫无突破,无论尝试何种思路、何种技法,我画出来的东西都是日复一日的毫无变化。虽然也可以说是状态稳定,但那不过是怯懦之人逃避现实的托词——我必须承认,我遇见了难题。

    这个难题反应到现实上,就是我画不出王野新太郎。

    可是为什么是王野新太郎呢?

    我想不明白。

    或许他和其他人是不同的,又或许我只是在一个恰巧的时间节点恰巧注意到了这个人。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是没有突破自己的瓶颈。

    我开始焦躁不安。

    在此之前,我一直按部就班地完成着训练,从未偷过懒。我自以为基础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好,练习的时间也足够长,我对绘画的热爱充斥了我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生涯,甚至会继续伴着我走向生命尽头,可事到如今,我竟感到了一丝丝疲惫。

    我从未自以为是天才过。

    但我也不觉得自己是庸人。

    23

    课间的时候,我叫住了似乎是准备去小卖部的王野新太郎。

    我不知道自己的苦恼到底能否向他诉说,但如果王野新太郎也不可以的话,或许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听我说这件事了。

    我的同桌安静地听我说完,他略略低头,似乎在斟酌词句。紧接着,少年又抬起头来,声音平静。

    “我今天要投球。”他说,“你也来看吧,不要背画架。”

    24

    放学后我如约去了棒球场。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进棒球部的牛棚,以往为了更好地观察所有人,爷是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我都是和自己的画架一起站在角落里的。

    王野新太郎投球的时候很认真,除了最开始的点头招呼,他再没有分给我任何多余的眼神。

    然而今天的练习并不是很顺利。

    即使是我这样的外行都能看出来,王野新太郎的状态非常不好——夏甲预赛马上就要开始了,也不知道他这样能不能上场。

    王牌不能上场的话,对整个球队都是非常致命的打击。

    我下意识皱眉。

    “别担心,”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教练转过头安慰道,“他们只是在研究新的球种。”

    “……新的球种?”

    “没有人从一开始就会所有的变化球,也没有人能投好所有的变化球,”教练说,“但是会的球种越多,比赛时的底牌就越多。

    “开发新的球种并不是为了取代自己曾经擅长的球种,而是为了让自己擅长的球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赤坂,你走进死胡同了。”

    我想王野新太郎大概和教练说过我的事,他不太擅长用直白的语言表达这样复杂而具体的想法,所以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成年人。

    困扰着我的从来都不是无法更进一步,而是我对自己过度严苛的要求。我病态地追逐着“完美”,却忘记了“不完美”本身也是“完美”的一环。

    我一直都画得出王野新太郎,只是我觉得自己画不出。

    我眨了眨眼睛,视线中少年的背影挺拔如松,闪闪发光。

    热爱不该变成枷锁,努力不该变成囚笼。

    他是想告诉我这件事吧。

    我抬起头冲曾经的老师笑了一下。

    “谢谢您,”我说,“也替我谢谢王野君……我得赶紧回美术教室了——我答应他把手上这幅画画完以后送给他,下周日是父亲节,刚好可以当做父亲节礼物!”

    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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