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王野新太郎这个人好像有点怪异。
具体表现为他真的很怪异。
无论是面无表情还是别的什么，甚至问我他需不需要脱的时候都非常怪异。
……是谁！到底是谁告诉他人体模特都必须脱衣服的！难道衣物褶皱的处理方法就不配被当成绘画技巧吗！
当我震惊而茫然地将这件离奇无比的事情告诉朋友时，电话听筒里传来了对方不给面子的“哈哈哈”声。
“别笑了别笑了，要死了要死了。”我有气无力道。
“不是，因为，真的是非常好笑啊，”朋友依旧在笑，“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野为什么要答应做你的模特，他不去自主训练吗？”
“可能因为教练不让他投球？”我想了想，“王野君又不会对我解释他的动机。”
毕竟那个人话真的很少。
“我说啊，灯。”朋友终于将大笑调整成了憋笑，“你说如果王野真脱了，他能有几块腹肌？”
“……啊？”
朋友“啧”了一声，“你不懂，腹肌是世界上最棒的东西！”
我不太能理解她的思维模式，“但是，它不就是几块肉吗？”还是要特别注意画法的肉？
“所以才说你不懂，”电话那头的人故作深沉地评价道，“腹肌，男人身上最有魅力的地方。”
“你想直到王野君的腹肌有几块？”
我眨了眨眼睛。
“其实我对美马的腹肌更感兴趣啦……不过王野好像也是可以接受的。”
“得令！”
我当场立正。
朋友在电话那头微妙地沉默了几秒钟，“你要做什么？”
“作为朋友，我会帮你弄清楚的，”我大声回答道，“我明天想个办法搞清王野君到底有几块腹肌！”
06
话虽如此。
其实我根本没有思路。
毕竟我和王野新太郎不熟。
对方愿意给我做模特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事了，如果我再提出让他脱掉上衣，借口练习的名义去观察他到底有几块腹肌，好像有点太过分。
可是我又答应了朋友要搞清楚王野新太郎到底有几块腹肌，还要在放学之前得到情报，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和朋友打电话。
我这个朋友对我非常重要。
我升入白龙之前时她是我们所在初中的美术部骨干，和我同龄但比我大一届，因为双方的兴趣爱好相近，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刚开始以白龙美术部部长的身份参加比赛时，她也做过我的指导人。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会吃很多苦头，说不定连本来可以拿到的奖项都拿不到。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王野新太郎……那当然是因为她还挺喜欢看棒球赛的。
妈妈常说做人要知恩图报。
而我这位非常重要的朋友只是想知道王野新太郎到底有几块腹肌，我没有任何理由无视她的请求。
因为做人要知恩图报。
于是事情就卡在这里了，我不能让王野新太郎脱掉上衣，毕竟在他问我要不要脱的时候我就回答说只是面部速写不需要考虑躯干；我也不能问其他人，因为这太唐突了；我更不能自己动手掀开王野新太郎的校服，那就成了女流氓。
我焦躁不安。
我欲言又止。
我陷入沉思。
左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最终我还是一拍课桌，在王野新太郎的注视下站了起来。
在开始学画画的时候，我的启蒙老师就对我说过，想法是动力，真正实现想法的却是你的画笔。语言亦是如此，若是我在这里犹豫，说不定等到晚上放学我都不知道王野新太郎到底有几块腹肌。
我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变成实际行动。
我应该告诉王野新太郎，我想知道你有几块腹肌。
“王野君！”这么想着，我大声说，“请告诉我你有没有腹肌！”
午休时教室里还留了不少人，当我把话说出口后，所有人都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我们这桌。
可能是大家都很好奇王野新太郎有几块腹肌。
我们班篮球部和足球部的人都有不少，棒球部的却只有王野新太郎一个。因为没有人在棒球部，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除了王野新太郎自己。
毕竟不在一个社团就不会一起换衣服。
王野新太郎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化，他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棒球场上的形式瞬息万变，投手又是个非常考验心理素质的守备位置，只是被女同学问腹肌的事，王野新太郎没有理由动摇。
我盯着少年的脸。
少年抬起头和我对视。
王野新太郎怪异，或者说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哪怕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我也没有办法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什么情绪来。
说不定他什么都没有想吧。在他眼里，我们一整个班的同学和球场上被他投出去的球只有体积和物种的区别。
他看棒球也是这个表情。
不不不，他看什么东西都是这个表情。
朋友说作为投手王野新太郎的性格其实还蛮不错的，但是我还是不太懂，我懂的只有“这个人应该不至于被我唐突的发言吓到”。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为我的同桌在听完我的询问后，仅仅思考了不到十秒钟，便“嗯”了一声，并用双手抓住了校服衬衫的纽扣。
白龙的春季校服上衣并不厚，少年抬起手时，我看见对方校服的袖子布料都因为这个动作绷紧了。
“应该是六块，”他说，“你要看一下吗？”
07
破案了，确实是六块。
我亲眼看过的。
在午休的教室里，在我们的课桌边。
王野新太郎大概是怕我觉得他在吹牛，他还专程解开了校服扣子。然而我并不觉得他在撒谎，毕竟六块腹肌在一般男生中，但王野新太郎是运动系，有也很正常。
我信誓旦旦地对朋友说，六块，我看见了，他脱给我看的。
不得不说王野新太郎的腹肌还挺漂亮，虽然我暂时还没有办法画出他的脸，但我当场图了张他的腹肌图。
王野新太郎说画的好，然后给我鼓掌。
就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使他的夸奖没有多少可信度。
朋友又沉默了几秒钟。
“灯，”她用一种沉痛的、仿佛在瞻仰战后废墟的语气说，“你和王野，好像都没有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