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小凑春市为什么要约我看训练？
我和他应该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才对。况且那张涂满了他的名字的纸飞机还在他手里，我想他应当注意到了我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
我可不可以认为……其实他也喜欢着我呢？
毕竟小凑春市对我比其他人对我宽容太多了，他对我的宽容，连高一时的同班同学都做不到那种程度。
我站在棒球场外。
附近围着前来参观棒球部训练的居民，中年大叔们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过来，但是我听不懂。
我抓着书包盯着小凑春市的背影。
少年纤细的身躯如同扎根于泥土的苍翠青竹，我我的目光随着他四处移动，又在小凑春市似有感应时猛地投向地面，假装什么都没有看。
自主训练不同于集体训练，训练时长和内容都由选手自行决定。因此小凑春市有意缩短了这次训练时间，等我反应过来时，少年已经走到了我附近的位置。
“棒球训练有这么无聊吗，”他问，“你看起来很心不在焉。”
“因为我看不懂嘛……”
我抱怨起来。小凑春市的邀请仿佛是一针强心剂，我开始觉得自己或许可以试着娇纵一下。在抱怨完我其实完全不懂棒球后，我埋怨般地补了一句。
“小凑君约我也没什么用哦？”
少年愣了愣，旋即突然扭过头避开了我略带揣度的视线。
“抱歉，是我的问题，我不知道你对棒球没有兴趣。”他说，“但是西园寺同学——男生问女生要不要看他练习——是为了在对方面前耍帅哦？”
我睁大眼睛。
小凑春市清秀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红云。
我突然有些不敢看他。耳根温度逐渐升高的过程中，我咬着嘴唇盯着自己的制服皮鞋的鞋尖，然后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今天的数学作业还没有写完。
早上又起晚了，所以绑头发的发饰是昨天那个。
刚才从活动室里出来的时候我把手帕胡乱塞进校服口袋里了，没有叠好，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看出来。如果小凑春市看出来的话，会不会认为我是个邋遢的女生？
我们像是两只熟透的虾子，各自盯着自己脚下的土地，始终不敢看对方一眼。
糟糕，心跳得好快。
“不、不耍帅也没有关系，”我僵着舌头说，“小凑君……也很可爱呀。”
29
其实男生被夸可爱一般都不会高兴，毕竟感觉像是在说“你就和女孩子一样”。
但直到我们沉默着往青道的校门口走，小凑春市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
少年依旧红着脸，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接近半米逐渐缩短到一个小臂的长度，然后又从一个小臂的长度缩短到一拳。
我的书包可以手提可以背着，而在棒球场外，为了方便活动，我将书包的肩带取出来背在背上，于是我的姿势就变成了双手屈起攥着肩带。
即使是走直线，这么短的距离，我和少年的手臂也不可避免地碰在了一起。
临近夏日，大家都换了夏季校服，没有布料遮盖的手臂触碰着，我清楚地感觉到了小凑春市身上传来的、独属于运动系男生的热意。
在这样的夏天，他们真的很像行走的火炉。
我依旧盯着自己的鞋尖。
手臂还在一下一下地轻蹭着，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根越来越烧。我们沉默地往前走，小凑春市依旧没有说话，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棒球场到校门口的路很长，却又短得过分。
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灌耳的心跳声和对方沉稳的脚步声，混合着学校里偶尔传来的、不知出处的噪音，我竟然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安心。
再近一点的话……
不不不，再近一点好像就会直接撞进对方怀里了，那样绝对很过分吧！
校园情侣并不少见，可我和小凑春市不搭。棒球部的男生们一直都很受欢迎，而我只是个人见人嫌的杠精。
但是小凑春市好像，确实喜欢我。
我陡然产生了妄想照进现实的无措感。因为自己的妄想太过离奇和大胆，当它成真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完全清醒。
是的，我并不清醒。
我不清醒，所以说不定我只是在做梦。
如果这只是做梦，那真希望梦境结束得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让我听见那句妄想中才会存在的“我喜欢你”，至少让我看一眼少年线条漂亮的侧脸。
这么想着，我将手从书包肩带上撤下，让它们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
仿佛是收到了某种暗示，少年手臂摆动的幅度开始变小，手掌也开始不规则地往我所在的方向倾斜。
像是小心翼翼的试探，对方一点点地让我和他的手的接触面越来越大：起初只是指尖，然后是相互勾住的手指，快到校门口时，我们的手交叠着，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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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离学校不算近，小凑春市又是住校，因此他只能把我送到校门口。
“明天见。”我听见少年如此说道。
我们面对面站立着，这次我注意到对方的眼瞳中清晰地映照出了我的倒影。
“那个，”我再次抬起手抓住了书包肩带，“明天……明天一定会见的，对吗？”
他仿佛被我逗笑了。
“是啊，”我听见他说，“明天，后天，大后天，每天都能见面——只要你想见我，我一定会出现在你面前。”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了，就像是浮在空中的云彩，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在我眼前消失无踪。
我知道这样非常幼稚，也知道这个做法毫无意义，可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要得到一些保证——一些其实根本没有作用的保证。
只要小凑春市亲口对我保证就好。
于是我再次放下攥着肩带的右手，对他伸出了小拇指。
“那……拉钩吗？”
少年微笑着，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在我的小拇指上轻轻勾着摇晃了几下。对方指甲的甲面擦过我的手指皮肤，有些痒。
“拉钩。”他说，“无论多少次都可以。
“一切都如你所愿，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