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未知电话很快被抛之脑后，难得不用加班，到了下班的点，苗双收拾东西拎上包准备回家，去打卡的时候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来人面露羞怯的看着她，递给她一个粉色纸袋。
是上午在茶水间遇到的那个实习生黎恩。
苗双没有接，问她有什么事吗。
感觉到对方冷漠疏离了许多的态度，原本放松的心情逐渐紧绷，黎恩局促的捏着手提袋，声音低低道：“不好意思，上午的事情真的很感谢你，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希望你喜欢。”
袋子里是一杯奶茶和甜品，蛋糕盒上的LOGO是苗双喜欢的那家甜品店。
得知对方的用意，苗双无奈：“举手之劳，倒是让你破费了。”
黎恩连忙摇头，怕她不收干脆将东西塞她手里：“没有没有，比起你对我的帮助，这算不上什么。对了，那个…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苗双，你太客气了”苗双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不好再推拒：“谢谢你的甜品和奶茶。”
见她终于接受，黎恩开心的咧起嘴角，露出两颊的小梨涡，倒是可爱。
趁热打铁，赶紧要了苗双微信，屁颠屁颠的跟在她身后。
显而易见，黎恩对苗双产生了信任。
苗双早已见怪不怪，初入职场的新人大部分都会对帮助过自己的人产生亲切感，会将他们划分到自己的阵营，主观上认为帮助过自己的会比其他同事更容易交流也更值得信赖，这就好比雏鸟情结。
等过段时间加深了认识、对对方的性格、私生活、工作能力方面有了一定了解后，最初的主观印象就会随之改变。
没有人会永远记住别人的好，可是当他人做了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或是犯了错，对于这种事情却是会记一辈子。
苗双从小和人心打交道，早早地明白了人与人之间不存在绝对单纯的情谊，即便是从小玩到大的知心朋友、关系紧密的血亲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环境的变化、接触的阶层从而让关系发生质变。
她没拒绝黎恩的好意，是不想让她难堪，不代表想和黎恩继续深交，职场里面很难有真朋友，大家都是为生活、为利益捆绑在一起罢了。
等电梯的间隙，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苗双思索着明天回什么礼好，这时电梯门开了，里面只有一个人，还是老熟人。
身旁的女生嗓音里满是紧张的喊了声“周总好。”
苗双抬眸看去，视线交汇的瞬间，礼貌微笑：“周总好。”
嘴角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到好处。
是周卫在公司里惯常见到的营业式假笑。
目光从那张干净白皙没有加以装饰的脸上一扫而过，周卫微微颔首：“你好。”
往后退了小步让出些位置给并排着的两个女生。
站在老板的前面让黎恩感到十分拘谨，下意识想找个依靠，不禁挽住了苗双的胳膊，浑然不知身后有一道冷如冰霜的眼正紧紧盯着交错的胳膊。
电梯门渐渐合上，不太习惯和人亲密接触的苗双抽动着胳膊，反被抱得更紧，当电梯开始下落时，垂在身侧的手忽而被握住。
包裹着她的那只手干燥滚烫，像个暖炉，触感短暂的停留，很快消失，不安分的人收了手，不知有意无意，指尖从柔软的掌心肉划过，带起一阵酥痒。
当电梯停在六楼时，一切小动作消失在开门声中成了彼此间的秘密。
电梯抵达一楼，黎恩终于松开了苗双，以为苗双要一起出公司大楼，门开的时候，身边人却没有任何动作。
她感到疑惑，因为刚才是自己按的楼层，苗双没开口，她就默认了目的地一致。
“苗双姐，你要去负一楼吗？”她记得底下是车库。
“嗯。”
黎恩以为她是开车来的，也就没再多问，赶紧跟着涌出的人群往外走，电梯门又将合上的时候，她回头朝身后望去，却见高冷寡言的周总侧着脸，视线落在身边那人身上。
容不得黎恩多想，门关了。
拥挤的狭窄空间宽敞了些。
下班高峰期人比较多，苗双原本被挤到了周卫身边，现在人潮散去有了充足的站位，便往旁挪了一步，周卫注意到她的动作，不动声色跟着向前。
车库冷冷清清，空气里弥散着不太好闻的味道，温度也比外面冷一些。
周卫和苗双一前一后，中间的距离宽的车都能过，直到上了车，周卫主动开口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今天的咖啡，是你做的吗？”
直白的询问让苗双有些意外，思索片刻想起咖啡豆的来源，心下了然：“嗯。”
“谢谢，味道很不错。”
“不客气，咖啡豆的品质好。”
客套的对话到此为止，周卫转移了话题：“晚上想吃什么？”
不等苗双开口，白色挎包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又是陌生来电，唯一眼熟的是归属地。
苗双没有接听的打算，她只是淡漠的看着，将一切都置身事外，仿佛不是手机的主人。
电话铃声在安静的车库里被无限放大，有些吵，正要启动车子的周卫停下动作，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跃入眼帘。
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在苗双的手指将要碰到手机屏幕时，周卫抢先摁了拒绝。
车厢恢复安静，空气似乎在这一秒凝结成冰，对上苗双那双带着探究的眼睛，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典型的身体比脑子快了一步。
周卫轻咳一声，转过头启动车子，欲盖弥彰的开口：“不要随意接这些陌生来电，现在很多诈骗。”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苗双的心理还是有点被冒犯的感觉，不过周卫说的对：“上午也打了过来，这个骗子还真是锲而不舍。”
周卫：“可能盯上你了，为了安全起见删除拉黑吧，免得以后又来骚扰你。”
“行。”嘴上应着，也迅速有了行动，少了通陌生电话，通话记录页面也变得干净顺眼了许多，苗双疲惫的靠着椅背，摩挲着光滑的手机壳扭头看向窗外。
车子驶入正道，逮着，他没想到苗双会转过头来，偷瞄被抓个正着，没有被发现的尴尬，继续专注开车。
“去我家吃吗？昨天客户送了红酒。”没过多久，周卫再度提起被陌生电话打断的话题。
苗双看了下时间，没有拒绝。
去南山别院的路上，明显感觉得出周卫的情绪很低，没有像以前那样没话也要找话题聊聊天。
苗双生性寡言，如非必要的沟通交流一般懒得开口，所以她也没主动挑话题。
南山别院是西城二环靠江的别墅区，已经有些年代，安保设施、绿化和物业等方面在整个西城仍旧排数一数二的位置，毕竟能住这儿的非富即贵。
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遇到了兆瑞食品公司董事长的儿子在和女朋友遛狗。
兆瑞食品是西城本地企业，旗下的门店遍布全国各地，主要营销各类坚果，大四实习那年苗双投过兆瑞的营销策划岗，但因为是急招，不要实习生，也就没了后续。
同在一个片区，显然那位富三代同周卫认识，看到他的车，嬉皮笑脸的往车子方向挥手打招呼，也没管周卫在不在车里。
虽然车窗贴了防窥膜，可两人的关系并不光明磊落，苗双怕造成别人的误会，下意识避开脸借助副驾的椅子挡住身体。
后面也来过几次，也遇到过几个只在电视和新闻里见过的高官权贵，再后面不想来了，给周卫的理由是离公司和她家太远，实则嫌麻烦。
若不是那通陌生来电，苗双不会来。
如果说归属地相同只是巧合，那周卫的反应呢？
一个人在见到熟悉的东西时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不会作假。
家政阿姨已经下班，偌大的别墅冷清的异常。
初春的夜晚降临的很早，两人到家没多久，天色已然暗淡，别墅门口的感应灯随之亮起。
周卫从柜子里取出用防尘袋装着的白色拖鞋放在苗双脚边：“洗过的，一直封装在防尘袋里，干净的。”
本以为在这个别墅里用过的东西会被清理干净，不曾想是被细致的封存着。
鞋子散发出淡淡的香味，这一时刻，苗双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不管是周卫把她穿过的鞋子让人洗干净保存起来还是亲手拿出鞋子整齐摆放在她脚边、亦或在她家做饭打扫卫生……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十分怪异。
这种怪异感逐渐占据内心，鬼使神差的，疑问脱口而出：“你对每个和你有过类似关系的女人都这么好吗？”
正脱着大衣的男人动作一顿，回望过来的眼神里夹杂着不解和惊讶。
话脱口的瞬间苗双才反应过来其中的不妥，她和周卫不过是上下级加床搭子关系，问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属实过界，听起来仿佛是在试探对方的过去史。
“抱歉。”再度开口，语气多了歉意。
“没关系，”周卫眉宇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没和其她女性建立过关系，对于你的问题无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