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陈梅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拽着乔可矜的那只手拽得死紧。
其实乔可矜的力气也不小，可这会儿陈梅在气头上，力气大得要命，她怎么也抽不出手来。直到进了家门，她才被陈梅忽的一下猛然甩开，就好像是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
“去靠墙站着，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只要我没点头就别想离开半步。”
这是陈梅惯用的手段，若是平常，乔可矜为了避免太多争执，一般都会听她的。
可今天在学校里，为了不让陈梅继续苛责她，徐知行已经把所有责任揽到他身上了，如果乔可矜仍旧都听她的，徐知行说的那些话就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以她这次没有动，难得强硬了一次，“我没做错什么，我不去反省。”
“你还嘴硬？”
“我没有嘴硬，我没做错。”
自从乔可矜被磨平了棱角，陈梅就一直不满于她凡事都说好，觉得与她说话就和跟木头人说话没什么两样。但当她开始摇头拒绝，陈梅又不满她的忤逆，坚持要拔掉她身上竖起的尖刺。
“没做错？那你说为什么你上学期期中和期末都是第二名？你说为什么会有人举报你早恋？结果都已经摆在眼前了，你还在狡辩什么？你怎么还敢说你没做错？”
“我没有做错，你只记得我期中期末是第二，那你记不记得元调我是全市最高分？”
乔可矜竭尽全力反驳她，“你是我的妈妈，为什么出了事第一反应不是维护我，而是直接判定我的罪名？徐知行和你无亲无故，你都愿意相信他是受害者，觉得是我主动勾引他。”
“你们能一样吗？他是男孩，你知道要把一个男孩养大多不容易？”
“女孩和男孩为什么不能一样？难道养女孩就容易了吗？”
乔可矜控制不住鼻尖的酸意，酸涩的泪水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淌在受伤的左脸上引起一阵阵的刺痛，无异于在伤口上撒盐。但这泪水是怎么也止不住地流，痛到痛感又一次变得麻木。
“不过对你来说，养个女孩是挺容易。给我口饭吃让我长大就行，在你需要的时候帮你做事，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供你发泄情绪，其余的时间就让我不停刷题，让我有一个好成绩，然后再让别人，特别是让爸爸看到，看你的教育有多么成功。”
“乔可矜，你少胡说八道，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你好？”
“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我的情绪，因为你恨我。”
这些情绪在乔可矜的心里挤压了很久，到了这一刻全部释放出来，“你觉得是我的出生让你失去了一切，可你自己曾经也是女孩，你明明也感受过身为女孩不被公正对待的感受。就算是你恨我，就算是养我真的很容易，这也不该是你今天一句过问都没有，直接把罪名全扣到我头上的理由。”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说我的？”
“我没胆子，否则我早就说出来了。你不会知道你在办公室里说的那些话，让我有多么难堪。”
“那也是你自己折腾出来的，我还觉得丢脸呢！”
……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徐知行赶到乔可矜家门口的时候，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里面的争吵。
周助理拦不住他，又背负着徐盛下达的任务，不能放任他不管，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而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听到里面的争执也会觉得格外尴尬。
见徐知行沉着脸要上去敲门，他赶紧拦下再次尝试劝阻：“这是别人的家事，我们是外人，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徐总马上就要回南城了，你这样我真不好向他交代。”
“如实交代就行，这是我和他的事，他不会难为你。”
徐知行依然没听他的话，狠狠敲了两下门，即便手背上青筋暴起，也依然控制着说话的语气，不至于太无理，“阿姨，我是徐知行，你不要再说她了，这事与乔可矜无关，是我连累了她。”
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不过乔可矜和陈梅都能听见。
离开学校的时候，陈梅走得太快，乔可矜都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声再见，到了现在，她也没想过徐知行会追上来。在争吵中几乎要碎掉的情绪在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又被黏合起来。
她张了张嘴，很想和他说点什么。
可想到徐知行说过的那些话，乔可矜明白她现在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要和徐知行说。
于是她又闭上了嘴，听到陈梅轻蔑地冷哼了一声，就隔着一扇门对他说：“她给你下迷魂汤了？好好的课都不上了，还追到这里来了？”
“有错的人是我，阿姨你先开门，有问题可以和我沟通，你让乔可矜回去上课。”
“心思都没放在学习上，还上什么课？我和你没什么好沟通的，有话留着和你家长说吧。”
陈梅拧起了眉头，说：“别在门口站着了，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插手，再不走我可就报警了。”
周助理自然是不能让她做到这地步，小声劝徐知行：“就算开了门，你进去又能怎么样？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只要她不肯听，你就什么办法都没有，况且徐总马上就要回来了，难道你要徐总到这里来找你，把事情闹得更大吗？你这不是更让乔可矜难堪吗？”
周助理这次的劝说，说到了徐知行的软肋。
他站在门口捏紧了拳头，挣扎了数秒，和周助理说：“好，我们回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乔可矜闭了闭眼，忽然感觉到疲惫，也不想和陈梅再吵了，回到房间关门反锁，听到陈梅在门外说：“有本事进去了就再也别出来，看我不饿死你。”
乔可矜没理她，背靠着房门慢慢滑坐了下来。
半晌，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坐到书桌前处理左脸的伤痕。
而这时，周助理随着徐知行回了云城上苑。
怕接下来出现意外，他一步都不敢远离徐知行，可徐知行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周助理也不方便到处走，就在楼下客厅里用手机办公，到了饭点还给徐知行点了份外卖送上去。
“给你点了份盖浇饭。”
“谢谢，麻烦你了。”
徐知行开门拿了饭就又关上门，坐到桌前发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乔可矜发来的微信。
乔可矜：【你爸爸已经回来了吗？】
徐知行：【估计还有一会儿才回来，你现在怎么样？】
乔可矜默了默干瘪的肚子，回话：【还好，没和她吵了，谢谢你一直在维护我。】
徐知行：【也没做什么，而且说的也都是实话。】
徐知行：【你连名分都没给我，我们这算哪门子的早恋？】
没给名分本来就是介意早恋，可谁也没想过会真遇上这种事。
乔可矜不禁苦笑，嘴角的弧度扯到了左脸的伤痕扯得生疼，又缓缓敛起了笑意，和徐知行又聊了几句，借此排解一下消沉的情绪。
下午两点多，徐盛回了云城上苑。
周助理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和他说了一遍，提心吊胆地害怕徐盛会迁怒于他。不过正如徐知行所说的那样，徐盛并不会为难他，让他回了公司恢复正常工作生活。
知道徐知行回来以后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他直接上了二楼。
他不会随意踏入徐知行的私人空间，哪怕是到了这时候，他也只是站在门口敲了敲门，等听到徐知行回应后，扔下一句：“给你五分钟，到书房来找我。”
实际上要不了五分钟，徐盛才回到书房坐下，徐知行就进来了。
他自己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了徐盛对面。这画面很像是在一对一审问，只不过被审问的人坐姿懒散随意，这态度难免有些目无尊长了，徐盛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不过以前和他吵了太多次，徐盛也不想再吵了，直入主题说：“该说的小周都和我说过了，我先不问什么了，你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徐知行：“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没恋爱，是我单方面喜欢她被人举报了，就这么简单。”
徐盛锐利的眉眼审视地看着他，良久才开口继续说：“好，过年的时候，和你一起放烟花的除了陆隽然还有她吧？既然没恋爱，那过年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来和你一起放烟花？”
“我喜欢她想追她，叫她过来放个烟花不是很合理？作为普通同学，给我个面子过来一趟，又能有什么问题？而且还有其他同学在，她为什么不能来？还是说你觉得她也喜欢我？那我真是再高兴不过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故意插科打诨的嫌疑，徐盛也没计较，继续问：“喜欢多久了？”
“问这个有意义吗？”
这是拒绝回答的表现。
徐盛眉峰微扬，“我要判断你的成绩起伏波动是否和她相关。你最好是和我说实话，你闹出这档事丢了我的脸，高考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拿到状元，你留在国内没有意义了。所以我在考虑把你送出国留学。我了解过乔可矜的家庭环境，如果出国，你们应该很难再见了。”
徐知行的坐姿稍微端正了些许，他知道徐盛说的都是真的，也真的会做出这种事。而他作为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未成年人，也很难反抗徐盛做下的决定。
“难道我说实话，你就能再考虑一下？”
“说不定。”
这三个字让他心里有了数。
视线微微偏移了些，他说：“别哄我了，只要你想，就算我说实话，你也还是会送我出国的。”
徐盛不置可否，起身走到了徐知行面前，“行，你说的没错，的确是哄你的。明天你妈妈也会回南城，我会和她再谈一谈。不过在此之前，先把手机交给我吧。”
徐知行没动，“乔可矜没有手机，不管你收不收手机，我都没办法联系她。”
“你们的事情我不清楚，也不了解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但这个时候，你最好还是和她断了联系。”
徐盛直接从他手里拿走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