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后，这是苏盈月第一次回南城。

    到家之前她没和徐知行说过一句话，她是突然出现在家里的。

    幸好徐知行的心理素质不错，见家里大变出一个活人就愣了一下，不错的心情悄然打了个折扣，然后淡声问：“这次回来多久？什么时候走？”

    “半年没见了都不叫一声妈妈？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一点礼貌都没有。”苏盈月皱了下眉，还是回答：“回来待三天，周五就走了。”

    徐知行微微扬眉，中间徐盛回来过两次，和她一样，每次都只待个两三天就走。

    明明是回家，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像是出差。

    “现在回房间去把下学期的成绩单都整理好，十一点整送到书房去。你这学期的成绩还是很不稳定，马上就要高三了，我得和你好好谈一谈。”

    她下达好指令，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直接拖着行李箱进了电梯。

    恰好徐知行对她也无话可说，回房间去把成绩单都整理好了，等着时针指向了晚上十一点，就带着成绩单去书房接受苏盈月的审判。

    但这并不意味他对苏盈月低了头，他只是懒得再吵了。

    书桌前，苏盈月又拿出看报表的姿态看成绩单，就徐知行期中又拿了第二这一件事，展开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教育。同时反复强调，这学期让陈姨代为参加家长会，仍是因为她和徐盛太忙抽不出空来。

    徐知行听久了觉得有些好笑，但他也不再抬杠，尝试着让这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甚至他开了个小差，猜测乔可矜听陈梅说教的时候，是不是和他现在有一样的心情。

    “好了，在说多了也没意义，你回房间去吧。”

    苏盈月说累了，看时间已经转了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最后又强调一遍：“你要记清楚，你的目标不只是年级第一，你的目标应该是南城理科状元。”

    这句话在徐知行耳畔回荡了很久。

    回房间后，苏盈月说过的两句话都还在反复回响，除了这最后一句，另一句就是“世人的眼界很小，从古至今没有几个人能记住第二名的名字，只有第一名才能让所有人记住。”

    可徐知行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能不能被人记住一点也不重要。

    况且无论是做第一还是第二，都不影响他选择日后就读任何一所院校。

    这些思绪在脑海里翻滚，他想把苏盈月的声音从大脑里赶出去，就戴上了头戴耳机准备播放音乐。电脑一直黑屏待机，他晃了晃鼠标，看到电脑桌面上发着光的微信图标，终于发现了乔可矜给他发的微信和电话，还有她和陆隽然在群里的聊天记录。

    他大致看了一眼，只回复了乔可矜的私聊：【我妈晚上回来了。】

    他们的情况大差不差，乔可矜大概能猜到他现在是怎样的处境，【怎么样？她是不是说你了？】

    徐知行：【当然说了，不过也没什么。】

    徐知行：【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乔可矜对此深有体会，且早已屏蔽掉那些语言带来的所有伤害。但被说教的人如果换成了徐知行，她感觉她还是很难接受，【也不一定，如果话太难听，还是会不开心的。】

    徐知行：【懂了，乔可矜同学在关心我。】

    徐知行：【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被说两句还挺划算的。】

    乔可矜：【你正经点。】

    她刚发完一句，想到陆隽然还可怜兮兮地没人理，提醒他：【你在群里回复一下陆隽然。】

    这句话刚发出去，群里弹出了一条消息。

    徐知行：【她不去我就不去，你把票转手卖了吧。】

    陆隽然：【……】

    最后陆隽然到底有没有把票卖了，乔可矜不得而知。

    不过有了这个群的存在，她倒是亲眼见证了陆隽然每天是怎么缠着徐知行陪他打游戏的。

    除了在学校，她能碰手机的机会不多，每次打开手机，群消息都是99+，消息记录翻都翻不完。好在基本都是陆隽然的自言自语，严格来说也没有翻记录的必要。

    但她还是对此充满了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忍受陆隽然这么粘人的？”

    徐知行说：“可能是脱敏了，不知不觉就习惯了。”

    其实他们最开始关系并不好，陆隽然完全是被他揍服的。后来这人太会磨人，不知不觉间，徐知行这里就给他硬挤开了一条绿色通道，只要不太过分，他怎么折腾就行。

    “别说他了，好不容易把暑假补课熬完了，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好像没有很想做的事，放假时间太短了。”

    “就是！而且学校挑最热的时候放假，每天那么晒，谁还愿意出门啊？”

    姜雪背着一书包的暑假作业怨气冲天，本来还想继续吐槽来着，忽然看见裴景时就站在校门口，在她看过去的一刹那对她挥了挥手。

    “不过有一点很好，八月五号还没开学，不影响我和裴景时去音乐节！”

    有了裴景时在，她满腔怨气消散得干干净净，步伐也变得轻盈了很多，“昨天他就说过要来接我，我还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想到他真来了！不说了，我今天就不和你们一起走啦！”

    离开教室的时候她还吐槽作业太重，压得她走不动路了。

    到了这会儿她健步如飞，一下跑到了裴景时面前。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远远看上去干干净净的，落在姜雪身上的目光温暖柔和。待她一过去就把她笨重的书包背到了自己肩上，沉敛温和的模样正好中和了姜雪的热烈明媚。

    乔可矜不禁感慨：“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站在一起特别相配？”

    徐知行掀起眼皮瞅了眼，说：“还行吧。”

    “怎么是还行呢？真的很相配啊。”

    “不觉得，我觉得还是我们看起来更相配。”

    他轻飘飘甩出了这一句，惹得乔可矜脸热，拿手扇了好一会儿才稍稍降下了温，“徐知行同学，你是在哪里进修过吗？嘴这么甜？”

    “应该是天赋异禀，还满意吗？”

    “唔……勉勉强强吧。”

    她怕徐知行会嘚瑟，答得含含糊糊。

    后来在快走到公交站的时候，她说：“我记得陆隽然有叫你放学去打球，正好我妈妈今天上夜班，我现在不想回家，带上我一起去行吗？”

    只要她发话，徐知行这里就不会有拒绝的选项，顺便把打篮球的地点又改成了室内篮球馆。

    南城所有中学的放假时间都是统一的，只是二中离篮球馆相对近一点。

    所以乔可矜和徐知行要来得更早，在里面坐了一会儿，闲聊了几句，陆隽然才带着他们另外几个一起玩到大的朋友一起来了。

    四个男生和乔可矜打了个招呼，上了场就卯足了劲群攻徐知行一个人。不出半小时就流了一身汗，让徐知行撩起了短袖下摆，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暴露出腹部可观的薄肌供乔可矜观赏。

    从某方面来说，他们几个也算是上道了。

    乔可矜控制了一下疯狂上扬的嘴角，拿手机偷偷拍了一张照。

    看了半个多小时，她也上场打了会儿球，虽然有好几个月没碰过球了，但是她的准头没有退步，投了三四个以后稍微找回了点手感，基本投十个能进八个。

    陆隽然看了都得说一句：“乔姐无敌。”

    乔可矜一直都知道她的准头还不错，不过听了这个评价，她无奈笑了笑：“这么夸张？我记得前不久你还说过徐知行无敌，怎么现在又变成我无敌了？”

    徐知行笑说：“他说话不走心，都是瞎说的。”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说徐知行无敌那是针对我们这群人，不包括你。不管徐知行在外面有多么神气，见了你不都得老老实实的？”

    陆隽然拍了两下球，跃起来投了一个球，在篮筐上滚了一圈才进去。

    “怎么样？我准头也不差吧？”

    “普普通通，比乔可矜差多了。”

    听徐知行夸乔可矜夸多了，他都没脾气了，嘟囔着说了句篮球馆里恋爱酸臭味太浓，又在收获到徐知行冷眼的时候识相闭了嘴，转而问乔可矜：“还有半个月就是八月五号了，你现在能确定音乐节那天有空了吗？”

    乔可矜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音乐节的票你还留着？”

    “是啊，你那天不是说不确定时间吗？我就想着说不定还有机会，所以把票都留着了。反正也不着急，就算你八月一号才能给出准确的答复，我也来得及把票转手卖了。”

    他看了眼看起来一脸不感兴趣的徐知行，对乔可矜发动他的磨人技术，“我所有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不去徐知行也不肯陪我。就当是行行好，如果有空就陪我一起去吧。”

    乔可矜是个容易心软的性格，但她犹豫不全是以为陆隽然缠着她，主要是她自己也很想去。

    可是这些天她也了解过音乐节，知道音乐节通常很晚才结束，就算陈梅当天上夜班，她也很难卡到陈梅下班回家之前结束狂欢，伪装出在家写作业的模样。

    徐知行看得出她的为难，说：“陆隽然都说了不用着急，你也不用记着现在就做决定。”

    她眨了眨眼，“那过些天再看？”

    “没问题！”

    仿佛只要她点一下头，陆隽然就能高兴到跳起来。

    不过她的运气也是真够好，陈梅每个月月初都有一天要通宵上班清点货品，她之所以没有一口回绝，就是因为她在盼着陈梅上通宵班的日子会是八月五号。

    结果万万没想到，她还真盼到了。

    虽然陈梅要到晚上六点多才出去上班，对于音乐节来说，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了。

    但有陆隽然和徐知行提前帮她抢占位置，她晚一步出发也凭着瘦小的身材挤到了他们身边。

    现场灯光绚烂，音乐和鼓点，还有歌手的声音几乎穿透耳膜。所有人都在跟着台上的歌手一起蹦蹦跳跳，大声唱歌，和乔可矜想象中一样热闹。

    渴盼的自由在这里似乎具象化起来，热烈狂欢的气氛感染着乔可矜。

    她忍不住，拉上徐知行一起随着人群大声尖叫，大声唱歌，后来在一首歌唱完的间隙中，她在他耳边大声说：“陆隽然先前说你不喜欢人太多的地方，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开心，因为你来了。”

    周遭声音太大，如果不想声音被埋没，就得贴着耳朵说话。

    气流顺着他的吐字钻进了乔可矜的耳蜗里，痒得她一下捂住了耳朵，感觉这时候的徐知行就像是一个勾人心魄的妖精。长得好看就算了，嘴还跟吃了蜂蜜似的，磨人得很。

    她红着脸瞪了徐知行一眼，有样学样地贴了过去，“我也一样，因为你在，所以开心。”

    在她看来，这句话的威力不比徐知行刚才那句差。

    她贴得很近，也就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徐知行冷白的皮肤染上了一层绯色，似乎只在呼吸之间，他从耳朵到脖子就全部都红透了。

    乔可矜不禁笑了下，又说：“我出去上个洗手间，马上就回来。”

    徐知行干咳了一声，脸上的红晕褪下去了一点，“这里人多，我陪你。”

    他扭头和陆隽然交代了一句，就走在乔可矜前面给她开路，挤了好一会儿才从人群里挤出来，带着她到了女厕所门口排队，等她快要进去了，就背对着厕所在外面等她。

    后来乔可矜在洗手台洗手的时候，透过洗手台的镜子，看到了姜雪。

    她今天化了个很精致的妆，还穿了条漂亮的小短裙，眼睛上贴了亮闪闪的小亮片，一见到乔可矜就笑嘻嘻挪了过来，戏谑：“你怎么来了音乐节都不和我说一声？我刚才在外面看到徐知行了，你是和他单独来的呀？”

    如果是平时，乔可矜碰到姜雪一定会特别惊喜，但想到今天陆隽然也在，她竟然有点无措。

    她眨了眨眼，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和姜雪说。

    而姜雪已经兀自理解为是她不好意思了，在她旁边洗了手就挽着她的手说：“宝贝你的脸皮也太薄了吧？反正都碰到了，我们待会儿就一块儿玩好了，正好你们和裴景时也正式认识一下。”

    说到这里，乔可矜不得不说了，“不是，陆隽然也在。”

    听到这个名字，姜雪明显愣了一下。

    但陆隽然从来就没有对她明说过心意，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过任何矛盾。

    所以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挽着乔可矜一起出了厕所，“那就一起玩啊，裴景时现在应该和徐知行一起在外面等我们呢，我们一起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