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乔可矜在烦什么,徐知行再清楚不过,却难以替她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

    顶多就是等一个陈梅不在家的机会,带着她出去发泄一番,在压抑乏味的生活里找一点刺激。

    而且他没对乔可矜说,随着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其实他也很烦。

    今年过年早,刚放寒假没几天就要准备过小年了。

    饶是徐盛和苏盈月两人一年到头都在世界各地四处奔波,到了这时候,也都订了回南城的机票。前后隔了不到两天,两人就都回了云城上苑的别墅里。

    这两人比起一对夫妻,更像是一对完美的合作伙伴,他们有着比一般的夫妻更为坚固的关系,还有令人惊叹的默契。

    特别是在教育这方面,他们的默契甚至有些让人一言难尽。近十个月没见,他们见到徐知行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一个人生活过得怎么样,而是问他的期末成绩。

    甚至他们都做惯了上位者,看成绩单的动作神态都如同在看集团的各类报表。

    苏盈月比徐盛要早一天回来,早就看过成绩单,此时扫了一眼便坐在一旁看财经杂志。而徐盛面色严肃,中指轻轻推了推眼镜,目光在这学期几次大考小考的成绩排名上来回游移。

    良久,他把几张薄薄的成绩单放到了桌上,慢悠悠开口:“这次发挥不错,二中的重本率是南城第一,这个成绩放在整个市里应该也是第一名。”

    乍一听是表扬,可以徐知行的经验来看,这是先扬后抑。

    书房里没有给他坐的椅子,他面对着徐盛和苏盈月站着,喉头溢出一声“嗯”,还算是配合,接着就听到徐盛说:“但你期中,还有上学期期末为什么是第二?你应该知道,这不符合我和你妈妈对你的期待。”

    语气称得上平和,但徐知行想到了陈梅对乔可矜提出的那些要求,发现他们虽然完全是不同的人,行事风格也完全不一样,但他们想要的结果竟然出奇的一致。

    可他们在意的只有那一纸成绩,作为家长,他们始终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

    “没什么原因,只是正常的成绩波动。”

    徐知行说:“而且就算我拿了第一,你们应该也不会满足吧?”

    窗外飘起了簌簌小雪,苏盈月的视线轻飘飘从杂志上挪开,好看的眉头微拧,“就算不满足又怎样?难道我们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你这样说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对,你们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你们关心的也只有我的成绩,还有你们的面子。”

    “徐知行,不要说气话。”

    徐盛沉下了声,已然是要动怒的前兆了。

    又或许是因为徐知行期中的成绩没能令他满意,这只是一场迟来两个月的训斥,又因为徐知行刚才的出言不逊,再次激起了他的怒气。

    但徐知行无所谓,他看着在家里也依然西装革履的两人,为他积攒已久的愤怒寻了一个出口,“难道我说错了?如果不是嫌我考了第二,让你们没面子了,你们为什么不去参加家长会?”

    苏盈月看他的眼神,仿佛看无理取闹的孩子,“当时就已经和你说过了,是因为我们工作忙。”

    “你们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吧?如果你们是真的没时间,为什么考第一的时候你们就愿意出现,考第二的时候就从没见过你们?真的有这么巧合吗?”

    徐知行双拳紧握,决定拒绝听从徐盛和苏盈月的说教。

    而这在徐盛眼里,只是一个孩子青春期的叛逆,触怒到了作为一名父亲的威严。

    他低声呵斥:“我再和你说一遍,不要说这些气话。难道当年的事情你还想再来一次?”

    “我当然不想再来一次,我再也不可能因为你们去死了,你们不值得我这样做。”

    手腕上的疤痕再度发烫,即便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一旦提到那一天,徐知行还是很难控制住他的情绪,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让他的声音坚定有力,而不是纯粹的叫嚣嘶吼。

    可这份坚定不会让他们有半分感触。

    苏盈月当场冷了脸,把杂志很重地拍在了桌上,“徐知行!已经两年了,你怎么还对这事念念不忘?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没长大,学不会让我们省心呢?”

    “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在我躺在手术室里快要死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出现在我身边。等我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说我幼稚不懂事,给你们添了麻烦。”

    “你们工作是忙,既然没时间,就彻底不要管我好了。”

    徐知行不想再和他们废话,转身出了门。

    书房陷入一片寂静,但刚才徐知行说过的话似乎仍在耳边回荡。徐盛和苏盈月到底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很快平复了震怒的情绪,互相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

    “孩子真是越大越难管教了。”

    “也怪我不该提起那件事,这下好了,该说的一句也没说上。”

    苏盈月嗔怪看了他一眼,“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不懂事了。集团千千万万的人都要我们管理,整天有那么多事要忙,哪有时间顾得上他?他自己内心脆弱爱多想,反倒怪起我们了。”

    “说的也是。”徐盛颔首。

    -

    从徐知行记事起,他就是一个人住在云城上苑。

    生活上有陈姨照看着,每隔一两个月才有可能见上徐盛和苏盈月一面。

    他这样一个人住得太久了,小时候见他们回来了,会觉得格外欢喜。到了后来,只是觉得哪哪儿都不习惯,分外想念只有一个人的日子。

    特别是这些天,他的自由也受到了限制。

    才刚和他们吵过一次,徐知行懒得再与他们争执,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在家里安静待了好几天,才以去书店为由得到了一天的自由。

    而实际上,他出了云城上苑就去了情缘网吧。

    好不容易又见到了徐知行,陆隽然了然,“这些天连人影都见不到,是叔叔阿姨回来了吧?”

    徐知行心头燥得不行,窝在电脑椅上“啧”了声,“别提他们,烦。”

    冲天的火气眼看着直上脑门了,陆隽然侧目瞟了眼,决定今天绝对不能惹他不快,顺道还想找个援兵过来分担火力,“反正也很久没见了,要不叫乔可矜过来一起玩?”

    没成想又说错了话,徐知行斜睨他,“怎么?你想她?”

    陆隽然不自觉缩了缩脖子,“都是朋友嘛,一起玩一下呗。主要是看你这么些天没出门了,你应该也很久没见她了吧?见一面心情多少会好一点吧?”

    “乔可矜这几天出不来。”

    “啊?她怎么了?”

    陆隽然对她的家事一无所知,徐知行也清楚不会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便只笼统地说了两句,“没怎么,和我差不多,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

    “别问了,进队。”

    他发出了组队邀请,左手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躺着他半小时之前给乔可矜发的一条微信。

    徐知行:【今天有机会出门吗?】

    聊天界面始终没有新的消息弹出,从某方面来说,这也是一种回答。

    但如果可以的话,乔可矜更想亲自回复这条微信。手机就在她裤子口袋里,她清楚地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只是因为陈梅在家,她实在没有拿出手机的勇气。

    她人还拿着扫把忙活,心却不知道已经飞到哪去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的状态,她干活仍旧很精细,连犄角旮旯都不会放过。于是陈梅又嫌她太慢了,在阳台上催了一遍又一遍,“乔可矜,地扫完了没?”

    “都差不多了,只剩我房间里没有扫了。”

    “先别扫了,先把吊灯和吊扇擦一下。

    陈梅不想等她了,把工具梯从阳台搬进来,正架在吊灯下方,瞥见乔可矜出来了,就把抹布甩给了她,“上去把吊灯擦了,擦完了把客厅的地重新扫一遍。”

    她说完就回了房间,倒也一点都不担心乔可矜一个人爬梯子会不安全。

    不过乔可矜也不在乎,伸手握着梯子晃了晃,确定是稳当的就小心翼翼爬了上去,感觉要比学校大扫除踩桌子方便多了。

    上一次擦吊灯是去年除夕的前一天。

    时隔一年,上面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

    去厕所清洗抹布的时候,路过陈梅房间,她罕见地听到了陈梅温柔小意的声音,便也不需要她多加思考,就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乔建斌了。

    这说好听点是过年问候一下,说不好听了,这就是破坏对方家庭。

    可对于他们那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乔可矜感觉已经不能用寻常的伦理道德来评判了,只盼着等她羽翼丰满,有机会飞出牢笼的时候,就最好不要再和这些人有任何瓜葛了。

    她默默地想,又把工具梯推到了吊扇下面。

    吊扇比吊灯要难擦得多,转动扇叶的时候很容易打到头,可离得远了胳膊又酸得厉害,折腾得她出了一身汗,不由得就想到了徐知行。

    刘老头总让他在大扫除的时候擦吊扇,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真是造孽了,你要是个男孩多好,你要是个男孩子,这时候我们应该和你爸爸一起过年的。”

    陈梅在房间里打了十来分钟的电话,一出来就念念有词的,“这辈子就是倒霉,生了你这么个女儿,结果什么都没有了。连他们都觉得我没用,连个男人都拴不住,连他们都不要我了。”

    擦吊扇的动作顿了下,乔可矜知道这个“他们”说的是谁。

    其实她对陈梅的感情很复杂,她厌恶陈梅对她的掌控,也厌恶她说的哪些话。可有些时候,她有对陈梅存有一丝的怜悯,心想她也是一名受害者。

    “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的错,是他们太狭隘了。”

    她抓着扇叶,擦掉上面的灰尘。

    她很少能和陈梅说两句真心话,话刚说出来就觉得后悔,抿了抿唇想屏蔽掉听觉,可她还是听到了陈梅咬牙切齿地对她说:“你还有脸说话?还不都是因为你。”

    那一丝怜悯骤然散去。

    纵然是受害者,可陈梅终究握住了刀柄,将刀刃刺向了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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