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一年到头,又到了腊月。

    皇帝所中的血引蛊已经被解除。

    林士元按照包拯提供的解蛊方法进行了尝试,又有一对未用过的血引蛊进行试验,总算找到了万无一失的办法。

    蛊虫喜阴、喜潮,畏热、厌燥。

    以当归、羌活、桂枝等燥热活血的药材熏蒸,再以种下母蛊之人的血肉为引,那子蛊在燥热不适的环境下便会沿着母蛊的指引钻出体外。

    这番解蛊很是折磨人,但总算将蛊毒的威胁消除。

    赵祯不顾身体的虚弱,立刻回到朝堂处理政务。

    第一件便是处理与越王谋逆牵连的官员。

    朝堂上的动荡,已经与白霜霜无关。

    她现在最想的是把春琴风风光光地送嫁出去。

    托开封府主簿公孙策作媒,赵虎正式向白家求娶白家二姑娘。

    白霜霜作为一家之主,同意许嫁白春琴给赵虎为妻。

    婚期很紧,九月纳采,订在腊月初五迎亲。

    赵虎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个母亲还在,但他还有王朝马汉张龙这三个义结金兰的兄弟,又有开封府的一众同僚。

    春琴家里人口却实在简薄,只有一个姐姐和弟弟,其余亲朋皆无。送嫁当天,若只有这一两个家人在场,实在太过冷清了。

    庞昱拍着胸脯道,“还有我啊,我们不是共患难的交情嘛,我怎么不算亲朋好友了,放心,我作为娘家人给你送嫁,肯定把场面搞得有声有色的。”

    春琴轻轻撇了撇嘴,欲言又止。毕竟是要作新娘了,好些伤人的话不好意思说出口。

    白霜霜替她拒绝了,“不妥,我们和你身份天差地别,你若来给春琴送嫁,肯定会有流言蜚语。”

    比如这家人是庞昱外室什么的。

    被嫌弃的庞昱很是失落,但也知道这是实情,只怪他以前贪花好色的名声太响亮。

    他脑袋里转了圈,一拍手掌,“我知道谁合适了,你们放心,我去找人。”他说完便一溜烟跑出去。

    春琴不放心地问白霜霜:“小侯爷找人?可靠吗?”

    白霜霜想了想庞煜平日的为人,宽慰道:“庞昱用心做事还是可靠的,不过也不必等他,我们做好自己的安排就是了。”

    展昭也知道白家的人丁简单,只有姐弟三人相依为命,但婚礼没有长辈主持终究不美。

    他去信给自己的姨母,道听闻姨父今年迁进蔡州通判,特来信恳请接姨母到开封来小住,一来让外甥尽孝以慰多年未见之情谊,二来也请姨母作为长辈为自己一位好友的妹妹送嫁,自己的好友家中没有长辈十分可怜云云。

    展昭姨母平氏接到展昭来信十分诧异,她丈夫陆琮今年才迁进蔡州通判,离开封府很近,还想让展昭来蔡州过年,免得他一个人在京城孤苦伶的。但展昭先来信了,还想接她去开封府小住,更是要请她帮忙送嫁。

    平氏问丈夫的意见。

    陆琮道:“你与熊飞几年不见,难得他开口要你帮忙,你做姨母的去便是了。”

    平氏本就对展昭的提议心动,一是想见京城的繁华,二是为了展昭信里的内容,“那我就去了,也看看是什么样的佳人打动了熊飞?”

    陆琮奇道:“怎么,熊飞订亲了?”

    平氏点了点信纸,“虽没有订婚,也差不远了。熊飞让我为白家二姑娘送嫁,可说得最多的是白家大姑娘,柔情蜜意呼之欲出。我正好去给他把把关。”

    说着她便挑剔起来:“白家长辈皆无,那白大姑娘岂不是孤女,门楣是不是低了些?”

    陆琮不甚关心白家人,随口道:“熊飞喜欢就行,你还能不遂他的意!你去开封府带上大郎和二郎,让他们跟着熊飞见见世面。”

    平氏点头,“这倒是,他们表兄弟莫要生疏了。”

    展昭接到平氏的回信,才告诉白霜霜,“我姨母刚好来开封府,我想着请她做白家的长辈为春琴送嫁,你觉得呢?”

    白霜霜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担心:“那姨母愿意吗?”

    展昭立刻道,“姨母很乐意,已经准备出发了。”

    白霜霜明白过来,嗔怪道:“你早就准备好了,那还问我!”

    展昭含笑不语。

    有些人,你永远都不愿意让她失望。

    寒意料峭,开封府的城门口却热闹非凡。

    从城门口进城的,是那些进城打年货、送节礼的外乡人。

    从城门口出城的,是受到越王牵连被贬职流放的官员。

    白霜霜坐在城门口的茶铺子角落里,目送一群群官员和他们的家眷泪别京城。

    在这群流放的人里,也有陈和。

    他伶仃一人,混在热闹的分别场面里,分外不起眼。

    但白霜霜依然看见了陈和。陈和已没有到白霜霜初见时的颐指气使,他头发斑白,脊背深深的弯了下去,面目麻木,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陈和也看见了白霜霜。

    她和展昭这样一对璧人坐在简陋的茶棚中,便如灰尘之上的明珠,即使坐在角落里也不会被人忽略。

    陈和抬起头,定定地盯着白霜霜,枯井一样的眼睛陡然变得阴狠起来。他向押送的衙役说了几句,便得了许可,戴着镣铐慢慢地向白霜霜他们走来。

    展昭起身拦在白霜霜和陈和之间,喝问道:“你想做什么?”

    陈和嘿笑了一声,声音嘶哑,“展大人不必紧张,我来只是想告诉白姑娘白霜霜的身世。”

    他说得很奇怪,要告诉白霜霜,白霜霜的身世。

    白霜霜:“说来听听。”

    展昭挪动脚步,稍稍移开身子,但仍然站着,不让陈和更靠近白霜霜。

    陈和:“白霜霜是我们在代州捡来的,那时候她才五岁,辽人侵边,她家里的亲人全都死了,只有她一个人活下来。因为她样貌不俗,我们收养她,教她歌舞酒令,成为越王府的一名家伎。”

    他特意停顿了一下,可惜没有在展昭脸上看到丝毫的嫌弃,白霜霜也同意不动声色,静等着他说完。

    陈和继续说:“从五岁到十五岁,白霜霜一直长在越王府,学些以色侍人的本事,直到陈州出现了灾情,越王认为有机会拉拢蒋完,才把白霜霜送出来,借襄阳王的手让她成为花月楼的头牌。”

    “这之后的事你们都知道了,”陈和阴阴地笑了,“白霜霜一身好武功,屠尽襄阳王和越王的手下,罗刹之名名副其实。”

    他看着白霜霜,问道:“我真好奇,想请教白姑娘,一个从未离开过越王府的人,从哪里学来的功夫?”

    “一个鸡都没杀过的女子,如何杀起人来毫不眨眼?”

    “一个只学歌舞酒令的人,怎么可以算计到谋士无数的两位王爷?”

    他看似在问白霜霜,却又句句都在提醒展昭。

    展昭紧紧握住巨阙,情不自禁地往前一步,俯视陈和,“够了,住口。”

    陈和却不肯住口,火上浇油:“展大人,真得不曾好奇过嘛!”

    “我让你住口。”展昭又往前一步,右手捏住陈和的脖子,低声道,“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掐在陈和脖子上的手青筋暴涨,已然很有力地在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身上的杀气依然在不停地暴涨。

    陈和感觉到脖子上的手越掐越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不住手舞足蹈地求救,手上和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展昭,停下。”白霜霜握住展昭的右手,将它从陈和的脖子上移开,展昭顺从地把手松开,但身上的杀气依然不停。

    获救的陈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濒死的恐惧让他不敢再说话,呸,原来是一丘之貉,他暗暗骂了一句,踉跄着拖着镣铐走了。

    茶铺里周围的人好奇又畏惧地看着他们。

    展昭和白霜霜本就显眼,茶铺里的人一直偷偷地打量他们,何况陈和求救的动静并不轻,叫他们看了好一场热闹。

    “我们走。”白霜霜带着展昭离开。

    展昭一路被白霜霜拉着走,久久才能平静下来。

    他们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离城十里,离京的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路上的行人稀疏了很多,只有觅食的寒鸟在掉光了树叶的杨树上叫扰。

    清冷的道路上,白霜霜的话分外清晰,“陈和说的,你真得不好奇吗?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展昭想要摇头,头却像僵住一样动不了。

    一股寒气从两人交握的手上源源不断地涌入,白霜霜那双清冽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展昭,“这是寒冰真气,用到极致,可以冰封活物。这样的功法,你可曾见过?”

    白霜霜观察着展昭,想从他的脸上看到恐惧、疑惑,可是展昭的脸只有被冻僵的冷硬,唯有一双眼睛还在活动,而那眼睛里,只有恳切和赤诚。

    白霜霜收回真气,抽出交握的手,“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展昭重新握回白霜霜手,抗拒地沉默着。

    “表哥!”

    “你怎么跑这么远来接我们!”

    一个兴致冲冲地少年骑马而至,打断了外人眼里一对有情人深情的对视。

    展昭的姨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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