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梆子响了五声,五更天,天还未亮,只有启明星和一弯残月挂在天上。

    府衙后院负责厨房的人已经开始忙碌,烧火洗米,准备一府人员的早饭。府衙前院除了值守的人员的鼾声,一片安静。

    白霜霜摸索着找到了这几日办案文书存放所在。

    所有案卷都放在一个箱子里,以备明日包大人查看,正好省了她的事。

    白霜霜不敢点燃蜡烛,在房中静坐片刻,在天空中开始有微微天光之时,开始查阅案卷。寒冰幽冥掌的修炼方式,让她的眼睛比常人更适应黑暗的环境。

    她一目十行,将案情总结全部看完后,翻阅起审问记录。

    首先是她的讯问记录,与她记忆里无差。

    然后便是程斌的。这个程斌很是硬气,从被抓来之后,只承认了被抓到把柄,与贼人勾结运走赈银的事,幕后指使之人或者联系方式等却是一言不发。

    白霜霜看了十来份讯问记录,便听到公鸡打鸣的声音,她连忙将案卷整理好放回箱子。

    她回到后院,便不再隐藏身形,信步走在花园里,遇到仆人,点头示意后从容而过。

    今日包大人便要进城了。

    陈州城道路两旁挤满了兴奋的百姓,听到鸣锣声后欢呼一声比一声高。

    开封府府尹、龙图阁直学士、刑部郎中右司郎中,包拯包大人终于赶到了陈州城。

    见到了开道的人举起了肃静、回避的仪牌,道路两边的百姓逐渐安静下来,但他们的目光是热切的,目送着包拯的轿子进了府衙后,便彻底热闹起来。

    他们相信,包青天包大人到了陈州,他们的苦日子立马到头了。

    陈州大小官员迎着包拯进了府衙后依次坐下。

    包拯身形瘦削,面色黝黑,他坐在堂上,面目凛凛,一身烈烈刚气让堂下三十多个官员提心吊胆,厅堂一时鸦雀无声。

    蒋完作为地方主官,只能躬身向前,“大人莅临陈州,陈州万千灾民如乌云见日欢呼雀跃,官员小吏亦是翘首以盼多日。”

    包拯黑脸微沉,“我为督察赈灾而来,百姓欢呼雀跃,正是因为陈州上下官员赈灾不力。各位辜负负皇恩,致一州百姓游离失所,本官若查明确实有失职贪赃枉法者,定严惩不贷。”

    各位官员顿时噤若寒蝉,挂着笑容的脸全变成了苦脸。

    陈州大小官员退下后,展昭、蒋完和林丰分别向包拯汇报了上报灾情以后的事。

    听到蒋完介绍安乐侯行为荒唐做好抢男霸女等不法之事,包拯面色黑沉如墨。至林丰介绍逆贼杀人夺取赈银等事,一双虎目瞪得蒋完双膝发软。

    直到展昭介绍了自己进城之后催粮追查赈银等事,客观陈述了蒋完所立的功劳,包拯的面色才终于有所缓和,赞赏道:“熊飞处置得当,进退得宜,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展昭愧疚道:“赈银尚未全部找回,幕后黑手逍遥法外,实在不敢当大人的夸奖。”

    包拯叹道:“贼子狡猾谋划多时,你短短几日能破坏他们的阴谋已经很好了,不必求全责备。”

    他接着说道:“赈灾为当务之急,取二十五万贯的赈银交付给四个粮商,剩余粮钱凭我手书去京城领取。”

    展昭不安道:“包大人此举?”

    包拯正色道:“听闻赈银消失,我担心不能及时找回会影响赈灾,已经上书陛下恳请另外拨付赈银,陛下同意了。”

    林丰叹道:“恩师一片为民之心,恨林丰无能让恩师烦劳。”

    包拯安慰道:“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着他面色一整,“但是赈灾不力者难逃罪责,蒋完赈灾不力,停职待罪。林丰暂代太守履职。”包拯将赈灾之事委托给了林丰,“按受灾情况,给各县分送粮食组织以工代赈,安置归拢流民,务必让他们回到家乡,安心耕作,再待天时。”

    蒋完早知道自己是保不住官位的,不敢多加辩解,跪在地上,“下官领罪。”

    他摘下官帽,解下腰带,将太守印交给林丰,恳切道:“陈州万事尽托林兄了。”

    林丰接过印章,“定不负所托。”

    林丰和蒋完离开后,展昭单独禀报了一些事,一是他查到的陈州官员不法之事,二是追查案件的详情。

    陈州官员不法之事,包拯听过后心中便有了处理意见。

    对展昭追查疑案的种种细节,他问得更详细,听得那黄明生狡计只为将自己毒死,包拯不禁眉头长蹙,深感棘手。

    展昭心中忐忑,问道:“大人,可是有何不妥?”

    包拯犹豫再三道:“一些无稽的猜测,有了证据再说罢。”

    展昭想要再问,师爷公孙策拦住他,“展兄弟,大人为陈州灾情夜夜难安,先让他休息吧。”

    展昭见包拯果然是一脸疲惫,不再多问了,提出告辞:“大人早些休息。”

    两人离开书房,展昭向公孙策道:“公孙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您帮忙。”

    公孙策问道:“展兄弟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展昭道:“蒋平被害现场的那个女子,身中奇毒危及性命,我想请公孙先生为她诊治。”

    公孙策客气道:“承蒙抬爱,我先见见病人吧。”

    公孙策为白霜霜细细查看一番,左右手各把了两次脉,展昭在一旁看得心焦,见他眉头紧皱便觉不妙,忙问道:“先生,白姑娘的毒很难解吗?”

    公孙策沉吟响才道:“凡是毒药伤及五脏,会在面上或者指甲上显示出来,白姑娘却没有这样的症状,可是她脉博无力,生机黯淡,身体的元气不停地被吞噬,这样毒我没见过。”

    展昭如遭雷击失神道:“连公孙先生您也没有办法了吗?”

    公孙策捋了捋前须:“老夫猜测白姑娘并非中毒,而是中了蛊。”

    “蛊?什么是蛊?”一直安安静静等待诊断的白霜霜问道。

    白霜霜显然是被吓着了,公孙策温和解释道:“蛊是用来害人或者控制人的毒虫,南疆人最擅长用蛊了。”

    白霜霜捂着胸口表情不适,厌恶道:“这么说我身体里有一只毒虫子?”

    公孙策安抚道:“这只是猜测,姑娘不必当真。”

    白霜霜明显是当真的,惊惶道:“我从来没碰到过南疆人,他们什么时候下得蛊?能把那虫子从我身体里拿走吗?”

    公孙策犹豫片刻道:“我听闻用雄黄、蒜子、菖蒲三味用开水吞服可以解除毒蛊,但并未真正试过。”

    白霜霜道:“有办法比没办法好,请先生尽力施为。”

    燕儿抓了药来,白霜霜和着开水一口吞服下去。

    不过一刻,她突然失声惨叫一声,身体便痛得蜷缩起来,她脸上、手上青筋毕露,手指用力扣住椅子扶手,显然她尽力在克制身体遭受的痛苦。但这样的忍耐是有限的,过了一会儿,白霜霜便从椅子翻滚到了地上,大叫:“好痛,有虫子在啃我。”她双手使劲抓挠自己的身体,像要把那虫子抓出来。

    公孙策指挥道:“展护卫,快将她打晕。”

    原本在一边无措站着的展昭按住白霜霜,击中她的昏穴,把她抱回床上。

    白霜霜满脸大汗,衣服头发全都湿了,短短一刻便将她折磨致此,被打昏了仍然眉头紧皱,不时痛哼出声,显然还在遭受痛苦。

    展昭痛惜地看着她,问道:“公孙先生,白姑娘这样是解毒失败了吗?”

    公孙策为白霜霜施针暂时封住她的痛觉,回答道:“失败了,那蛊虫厉害,普通的解药不但驱不了蛊,还会刺激它发狂。”

    展昭愤怒道:“用这样残忍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实在该杀!”

    公孙策摇头没再说话,收回银针后止住了展昭送他的步伐,“展兄弟看护着白姑娘吧。”

    白霜霜昏睡到了晚间终于醒了,看见窗边站了一个人,轻声唤道:“展大人?”

    “白姑娘醒了。”黑暗中像雕像一样伫立不动的展昭,缓步走到床边。他拿出火折子,准确点灯。

    “大人,不要点灯。”白霜霜恳求道,“我现在形容狼狈,不想让大人看见。”

    展昭听话地熄灭了火折子,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却能听到彼此的呼息。

    白霜霜躺在床上,轻声笑道:“自从认识大人,我好像在床上见到大人的时候多些?”

    这个笑话不好笑,没有逗笑展昭,反而让他更加愤怒,他不知道这愤怒从何而来,只是让他心中烦闷不已,难以纾解。他问道:“姑娘遭受了这么多折磨,就没有愤怒和怨尤吗?为何你可以笑得出来?”

    他的话里有不解,有痛惜,甚至还有一些埋怨和指责。

    白霜霜沉默了一会儿,展昭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才听她幽幽道:“我自幼就是为了别人的心意教导长大的,我的痛苦、怨恨、伤心没有人关心,何必展现出来让人笑话呢?”

    白霜霜沦落风尘,必然是身世坎坷,遭遇悲惨,展昭暗恨自己口不择言,他对白霜霜道歉后提议道:“白姑娘,你跟我回京城吧,我可以请宫中御医为你驱蛊。”

    白霜霜又笑了起来,可以听出她是真的高兴,“谢谢你,展大人,但原谅我没有勇气再去尝试了。”

    她心有余悸地捂着肚子,打了冷颤,“我现在的惟一期盼便是早点洗清嫌疑,清清白白做几天人。”

    这些日子展昭已知道,白霜霜看似柔弱,但性子极为要强,主意坚定,被她拒绝在意料之内,但展昭仍是难掩失落,只能黯然:“姑娘的愿望会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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