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云将眼底的阴郁压了下去，转而换上笑容。
刚展露笑颜，抬眼就对上赵太后阴沉沉的目光。
方才还笑容满面呢，见她进来了，赵太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
甚至眼底的不悦，清晰可见！
变脸之快，让高素云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她知道赵太后不喜欢她。
却也没有想到，在与对苏芩绣的态度对比之下，赵太后见到她，俨然像是见到一只阴沟里的臭虫似的，脸上登时乌云密布。
高素云不禁有些尴尬。
霍承翼好似没有察觉到赵太后神色的变换，牵着高素云走上前，恭恭敬敬的给赵太后请安。
“孙儿携王妃给皇祖母请安。”
两人齐刷刷跪下，“祝皇祖母万福金安，福寿绵长，越活越年轻！”
最后那句话，是霍承翼一个人喊出来的。
高素云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
这厮虽混账，平日里倒也常进宫给赵太后请安。
加上他惯会卖乖，也甚得赵太后的喜欢。
这不，见他请安请的如此卖力，赵太后高兴地合不拢嘴，“你这猴儿！都是娶妻的人了，怎的还这般贫嘴滑舌。”
“起来吧！坐下说话。”
霍承翼笑嘻嘻的站起身来。
高素云也正要起身，谁知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赵太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哀家让你起了吗？”
高素云一愣。
霍承翼也诧异的看向赵太后。
苏芩绣不露痕迹的勾起唇角。
只有霍承翼，竟是直接当着赵太后的面儿皱眉了。
高素云捏着衣袖，复又跪了下去，“不知皇祖母有何吩咐？”
刚刚对霍承翼还笑容和蔼，转眼看向她时，脸上的笑意却已经再一次消失不见。
宛如被乌云遮挡住了似的，赵太后面上一片阴霾。
“吩咐？”
赵太后冷笑，“哀家让你请安，怎就成了吩咐了？”
“若传到旁人耳中，岂不是认为哀家是在故意刁难你？”
高素云眼神微微一闪——难道不是故意刁难么？
她与霍承翼一起请安。
这会子霍承翼已经起身，赵太后还特意赐座了。
她却还要跪着……
还说不是刁难？
“孙媳不敢。”
高素云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但是语气仍旧恭敬，“孙媳给皇祖母请安！今日是皇祖母寿诞，孙媳恭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见她态度如此恭顺，再听听这话……
赵太后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丫头，还算乖觉！
“起来。”
她这才让高素云起身。
她虽让她起身说话，可却并未赐座。
如此一来，便是所有人都坐着，只有高素云像一根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一旁。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不过，高素云面不改色，丝毫未将赵太后的“区别对待”当回事。
反正她距离赵太后最近。
于是，便主动上前给赵太后斟茶，伺候她用茶。
见状，赵太后的脸色更加好看了些——还算识趣！
倒是坐在霍承锦身边的苏芩绣，眼神微微一闪，眼角余光不露痕迹的瞥了身边的男人，笑吟吟的开口了，“翼王妃。”
“这端茶倒水的事啊，本该宫人来做！你是堂堂翼王妃，岂能让你做呢？”
她是楚国公府的千金，又与太子殿下定下婚约。
今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
眼下敢这般与高素云说话，不就是仗着这些身份？
嘲讽起高素云来，那叫一个无所顾忌。
高素云接过赵太后抿了一口的茶杯，这才淡淡的扫了苏芩绣一眼，“本该宫人来做。但本王妃是皇祖母的孙媳，伺候皇祖母，是我该做的。”
“也是我的福气。”
呵。
苏芩绣不就是想借机嘲讽她像个端茶倒水的宫女？
她今后虽是太子妃。
但是眼下，她仍是楚国公府的小姐。
而她，是翼王妃！
只要苏芩绣一日没有当上太子妃，那么她这个翼王妃的身份，就一日在苏芩绣之上！
眼下在她面前，苏芩绣怎么着也该收敛一些！
“旁人想给皇祖母端茶倒水，却是盼都盼不来的福气呢。”
此话一出，赵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说她不喜欢这个丫头。
不过，这些年这个丫头也算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长大。
她之所以不喜欢她，倒也不是因为高素云性格讨人厌。
相反，这个丫头不多言多语，平日里也不争不抢，瞧着娴静乖巧。
原本，她是该喜欢她。
但是因为赵太后与高皇后不对付。
高素云只要一日还姓高，一日是高皇后的亲侄女儿，她就一日不会给这个臭丫头好脸色！
“翼王妃果真适合做这些事。”
苏芩绣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又冷笑起来，“难怪太子殿下和翼王都这般喜欢你，看来，翼王妃一身的本领，的确让人敬佩。”
这话就有些别有深意了。
但明里暗里，都没什么好意思！
高素云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能与她起争执。
否则，赵太后只会更加讨厌她！
今日，可是赵太后的寿诞！
再说了，霍承翼还在呢……
他们之间，还有约定！
她若被人欺负，不就是霍承翼被人欺负？
就算她不开口，霍承翼也不会任人欺负她！
只是这一次，还不等霍承翼开口护她，只听霍承锦却突然开口了，“苏小姐可是吃醉了酒？若当真醉了，便下去歇着吧。”
苏芩绣没想到霍承锦会替高素云出头，脸色红了白，白了紫。
这些日子，她试探着在这个男人面前，数次说起过高素云的“坏话”。
只是，霍承锦从未反驳过她。
不过，倒也未曾替高素云说话。
因此，苏芩绣才逐渐大了胆子，认为霍承锦心里压根儿没有高素云。
谁知她放下心来后，今日霍承锦却会突然站出来，维护高素云？！
“殿下。”
她咬了咬牙，“臣女进宫就来给太后娘娘请安了。不过只是在太后娘娘宫里喝过几杯茶罢了，又哪里喝过酒呢？”
“既然没有饮酒，又为何会说胡话？”
霍承锦不悦的扫了她一眼，眼神带着明显的警告，让她莫要生事！
“可是殿下……”
“来人！请苏小姐去歇着。”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霍承锦眼神沉沉的看向门口的宫人。
一名小宫女闻声上前，恭敬地请苏芩绣下去歇息。
苏芩绣虽有千百个不甘心，但赵太后没有出声阻拦，霍承锦又端起茶杯，丝毫没有多看她一眼。
无奈之下，她只得握着拳头，不甘心的跟着宫人离开了。
霍承锦放下茶杯。
在高素云探究的目光下，坦然开口，“今日是皇祖母寿诞，却被搅了雅兴，是孙儿不对。”
“你做的对。”
赵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就在高素云心下忐忑时，却见她也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茶杯盖被打翻，茶水顺着桌面流淌下来，打湿了高素云的衣裙！
但她没有后退，只立刻查看了赵太后的衣裙是否被打湿，又赶紧吩咐宫人进来清理。
“跪下！”
赵太后冷眼看着宫人将桌面清理干净，而后才面无表情的对高素云低呵一声。
“皇祖母！”
见她似乎动怒了，霍承翼坐不住了，赶紧站起身来。
“你坐下。”
赵太后目光微沉，“哀家不过是有话要对她说罢了。”
可是是什么话，非要跪下才能听？
霍承翼放心不下，犹豫的看着高素云。
他记着他们之间的约定，很想护着高素云。但赵太后此时的脸色太过严肃，以至于霍承翼不敢造次，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高素云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激动。
她恭恭敬敬地跪在了赵太后身边，“皇祖母。”
“高素云，你好大的胆子！”
赵太后这才转头看向她，冷着脸怒声喝道，“太子妃还未嫁入东宫呢，就已经盯上你了，你可想过为什么？可反省过？”
“儿媳不知。”
高素云说的是心里话。
她的确不知，苏芩绣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她自问，从未与她有过过节。
虽说两人的关系算是“情敌”。
可她与霍承锦的关系，也是从前了！
如今她是翼王妃。
若非要说她与霍承锦有什么关系，那也只能是大伯与弟媳妇、表哥与表妹的关系了！
今日进宫，她更是没有得罪过苏芩绣，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个女人要发疯，她哪里晓得为什么？
“你倒是老实。”
赵太后冷哼一声，“适才太子为你出头。换做哀家是太子妃，不生气才怪呢！”
高素云原想忍着。
可听到这话……
她知道，就算她一味地忍气吞声，只怕也换不来赵太后的另眼相看了！
一个人若对另一个人心存偏见，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种偏见！
于是，高素云深呼吸一口气，这才一字一句道，“皇祖母的话，孙媳妇不敢苟同。”
“你说什么？”
赵太后还以为她听错了！
这个丫头，竟敢在她面前这般说话？！
她有些惊愕的看了霍承锦和霍承翼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高素云的脸上。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较之方才多了几分不同。
她咬紧牙关，不悦的问道，“哀家倒是要听听，你是如何一个不敢苟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