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戒

    勤德殿的门开出了一条缝。

    孙司宝一见有人出来立马探头过去。

    “唉哟,皇上怎么出来了。”

    李彦沉挑着眉朝远处望一眼,又看向孙司宝,面上不愉:“外头这是怎么了?”

    孙司宝咧着嘴:“回皇上的话,揽月阁的宫女往宫正司找人,竟然找到了勤德殿。奴才当差这么久,头一回遇到这么蠢的,叫人给她长长记性。”

    “揽月阁的宫女?她要找谁?”

    “说是宫正司一早请了陆晚姑娘过去,陆姑娘临走时交代了差事,小宫女拿不准就想去找陆晚再问问。稀里糊涂竟找到皇上这里。搅了皇上清净?我这就命人拖到甬道上打去!”

    李彦沉神色一凛,眉心锁紧,“她去宫正司做什么?”

    孙司宝歪了歪嘴,小喜子立马猫腰凑上来。

    “皇上不知道,宫正司的刘姑姑厉害得很,审案子比刑部的大人还有手段,许是哪个宫的宫女犯了事儿,叫陆晚姑娘去问问情况。”

    这话说得李彦沉心头一紧,甩起裾袍下摆,“瞧瞧去!”

    宫正司正殿,堂下青砖地上跪着陆晚,低着头,腰杆挺的笔直。在她身旁跪着的,分别是广袤宫宫女映蜓,及打更太监马顺。

    今日这场面就是他二人告发陆晚三个月前偷盗宫中财物,两相对峙来的。

    小宫女映蜓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双手伏在地上不敢抬头,战战兢兢把两个多月前的某夜瞧见的情景讲了一遍。

    “那晚正好轮着奴婢守门子,约是亥时的时候,奴婢隔着宫门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还有脚步声,就好奇,打开宫门瞧了一眼,就看见这位姑姑并一个男子,抱着好大一捆东西经过。旁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她说完,又轮到马顺,这人倒比她镇静的多,伏在地上叩头道:“奴才记得清楚,是八月二十七,夜里头二更天,奴才打更自广袤宫附近经过,瞧见这位姑姑在墙根底下挖东西...”

    陆晚的心越听越沉。

    她原以为今日不过是刘禾微为了报复,强给她安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如今听来却是实打实拿住了她的错处。

    八月二十七,广袤宫,不就是皇上为这一碟子樱桃毕罗动了怒,赏了孙司宝十大板子,自己替他们寻药那日!

    她虽然不是偷卖了宫里的东西,却也犯了宫规,擅自给受罚的宫人寻药是一,半夜三更还和周冕□□是二,无论哪一条,说出来都是罪。左右忖度,权衡了  半天,她决定打死不认。

    陆晚俯下身子,声色平稳:“奴婢冤枉,奴婢从未偷盗过宫中财物,请姑姑明查。”

    事情过去三个月了,都说拿人先拿赃,没有赃物,单有人证就能治她的罪嘛?

    陆晚决定赌上一把。

    刘禾微凝眸侧目,冷声问道:“那你如何解释八月二十七日,你为何出现在广袤宫附近?与你一起的男子又是何人?”

    陆晚敛眸沉思了一会儿,“回姑姑的话,事情太过久远,奴婢实在记不清了。再说,宫里头这么多人,怎就认定是我呢?怕是天黑认错了,也是有的。”

    看来这是要打死不认了。

    刘禾微怒极反笑,一巴掌拍在桌角上,“呵!好一个记不清!我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掌嘴!”

    一寸宽的竹戒裹着呼呼的风声一下子打在脸上,声音又响又脆。

    李彦沉刚进宫正司的门,正好瞧见这一幕。他胸口猛觉一阵沉郁,寒声怒止:“住手!”

    小喜子忙冲上前,一把夺过行刑嬷嬷手上的竹戒子,将人推倒在地。

    “皇上在此,你敢造次!”

    李彦沉垂眸,见眼前那人双颊已被打出血痕,心不由得一紧。

    没由来的,只想杀人。

    一回头,冷眼扫向伏跪在地的刘禾微:“她犯了什么错?”

    见皇上如此紧张陆晚,刘禾微心下已觉不妙。但事已至此,该争论的还是要争论,今日这事又不是她故意诬陷,有什么好怕?

    她抬着头,说话振振有词:“回皇上的话,有人告发陆晚偷盗宫中财物,奴婢正在审问。”

    “何人告发?可有证据?”

    宫女映蜓原就怯惧,这会儿更是怕的魂都没了,伏在地上哪还敢讲话。

    马顺见到皇上也是慌了神,趴跪在地,诚惶诚惧道:“回...回...皇上的话...是...是奴才...”

    李彦沉手捻扳指,顿喝一声:“舌头捋直了回话。”全无耐心。

    这一句,直叫马顺再不敢言语。

    刘禾微心头暗骂,没用的东西,皇上一来就吓破了胆子!

    她挺身道:“打更太监马顺告发陆晚,说他在八月二十七日二更时辰瞧见陆晚和一名男子在广袤宫附近偷挖东西。广袤宫宫女映蜓也是证人。”

    “既然瞧见,当时为何不说,隔了这么久又把事情翻出来,安的是什么心?!朕再问你一句,你当真瞧见陆晚偷盗东西?”李彦沉声音阴沉,辨不出情绪,唯有一双眼如刀似剑,带着杀气瞧向地上瑟瑟发抖的马顺。

    马顺吓得汗如雨下。

    他瞧皇上这架势,就知道前头跪着的这位是个动不得的人。自己作了大死,图宫正司那点赏银跑来告发人,已然惹了皇上的怒。若此事到此为止,顶多挨一顿板子,可若是咬着不放,只怕要没命。

    宫里头摸爬的人,能有几个是傻的,但凡能活下来,都知道一个审时度势。

    他思虑及此,忙磕头请罪:“皇上恕罪,奴才眼瞎瞧错了人,奴才想起来了,不是陆晚姑姑,是两个太监。”

    “你呢!”李彦沉又看向映蜓。

    小宫女一颤,整个人打起摆子,一张嘴,两排牙磕出了颤音儿。

    “奴...奴婢...奴婢...”

    实在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把头不住地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刘禾微被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下跪的两个人骂道:“狗奴才,前头你还不是信誓旦旦!这会儿又说没看清人?”

    马顺心里叫苦,可也没办法,谁叫上头坐着的是皇帝。皇上要保什么人,他一个打更的下等太监敢跟皇上较这个劲儿?

    他磕头如捣蒜地忙着解释:“皇上饶命!姑姑饶命!奴才瞎了眼,奴才该死!”

    “既然如此,拉出去各赏二十大板,也好叫你们长长记性,往后擦亮些眼睛!”

    皇帝这话一说,马顺心底的石头落了地,好歹把命保住了。

    该问的问了,该处置的也处置了,众人都以为事情到此为止,却又见皇上手扶案角,声音低沉而冷漠:“宫正司主事刘禾微,偏听偏信,滥用职权,罚俸半年!”

    刘禾微跪在一旁,昂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半年俸禄对她来说实不算什么,真正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皇上的态度,皇上为了居然为了陆晚处罚了她!

    这是一个信号,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陆晚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重新思量她要做皇后将要面对的阻力。

    她心里盘算着,恐慌着。

    另一边陆晚同样震惊。从她见到皇帝身影的那一刻起,便脑中一片空白。

    皇上怎么来了?皇上亲自来替她解围?

    莫非是姚惜涵得了她的消息,求着皇上过来的?

    她心里有一连串的问题。

    眼角余光瞥向四周,却没瞧见姚惜涵的影子。心下又在疑惑,难道自己猜错了?皇上自己听到她的消息专程赶过来的?

    这想法一冒出头,就被她赶忙挥走。她觉得自己疯了。

    罢了罢了,好歹虚惊一场,想这么多干什么。

    正是思潮起伏的时候,头顶忽一声闷响:“还不起来,等着朕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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