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身体的秘密(一)

    爬山虎忍不住频频看向顾皎,她正躺在维希怀里靠在他肩上闭目养神,脸色还是吓人的苍白,呼吸微弱得仿佛不存在。

    顾皎对这视线并不是无知无觉,但她正疼得厉害,没有心神回应。

    刚离开锣区总部,排山倒海的痛感终于开始发威,之前辛苦忍受的疼痛在它面前好比小巫见大巫。

    维希担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指,低声道:“再坚持一下,会没事的。”

    暖意顺着皮肤涌上心头,顾皎掀开眼帘。

    这就是病眼看美人吗?实在是太美太感动了。

    维希大惊:“爬山虎,怎么办?顾皎流鼻血了!她是不是内出血了?”

    爬山虎皱眉凑上前,紧张和担忧顿时消散。

    “都伤成这样了,真没出……”

    她忽然又止住话头,滴溜着眼睛打量起维希,正色道。

    “咳咳,看来顾皎伤势真的很严重,这样,你就努努力一直跟她说话,争取让她的意识保持清醒。”

    维希一愣,目光落在顾皎苍白的脸上,耳尖微红。

    “这边就交给你了,我来操控穿梭车,估计三分钟就能抵达基地。”

    顾皎突然感觉像是有一片羽毛轻柔落在颈边,紧接着就响起维希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小心轻柔,落在耳边,像是月夜中无处寻觅的声声喟叹,抚平了激荡的心,也抚平了顾皎皱紧的眉关。

    看她状况明显好转,维希喜不自胜,竟然真的有用。

    他顾不上羞涩,也来不及整理腹稿,连忙继续开口:“你还没去过我们基地吧?你放心,基地有最先进的治疗手段,还有康纳博士那样厉害的人,你一定会没事的。”

    “哪怕是半只脚都踏进了地狱的人,也能被康纳博士从死神的手上拉回来。”

    悄悄观察的爬山虎饶有兴味地打量起沉浸其中的两人,忍不住露出坏笑。

    顾皎先是面红耳热,紧接着又咬紧牙关,奈何终究没抵住气血翻涌,又自口中呕出些血来,紧接着便昏迷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似乎还有听到系统那不太真切的画外音。

    【解除剥禁滋啦重构滋啦滋啦…滋啦扫滋啦…】

    她竭力挥开蒙罩在眼前的黑色幕布,意外的扑了个空,紧接着意识再度游离,她开始记不起自己在哪里,又好像是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在一片空落落中,只有嘈杂,令人难以忍受的没有休止,好像人正走在通向死亡的逼仄甬道。

    海鲜大卖场的咸腥冷风在吹,荒野戈壁的黄沙热风也在吹,什么都往她身上吹,裸露在外的皮肤没躲过,每一根毛细血管也没放过……

    顾皎只觉得煎熬,再多一分钟都是煎熬。这些声音仿佛都有实体,主动热情又存在感满满地挤进她的身体,她忍不住埋怨起来。

    拜托,坐地铁也不带这样挤的呀,都要超载了呢,又不是赶早晚高峰!

    她不得不往外钻,找个更宽敞的夹缝呆着去,再这样下去,非得挤成饺子皮才算完。

    化身游鱼,左边推,右边挤。

    她恍惚感觉自己像是蹬了一下腿,紧接着肢体重回掌控,那些千奇百怪又吵闹的声音们像是被声音惊吓到的老鼠,一切如潮水退去,只剩清净。

    好清静啊……顾皎费劲地吸进一口新鲜空气,还没来得及细品这口气里湿润的芬芳,就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我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是在做梦。

    她的意识终于回笼,一边等待全身慢慢恢复知觉,一边思索自己这会儿究竟在哪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现在应该已经在基地了吧?维希说的那个康纳博士应该比较靠谱吧?她真的好痛好痛啊……等等,好像又有什么不太对!

    昏过去前还痛得要死,这下子竟然完全没有感觉了,硬要说有的话,就是还有点酸胀。

    顾皎尝试着睁眼,没睁开,只好努力通过其他还在工作的感官去感受。

    空气中有种植物的清香,湿度也是恰到好处,细心感受,甚至能感觉到有柔风轻抚汗毛。

    这可不像是在医院啊。顾皎忍不住犯嘀咕。

    还是说她已经上了天堂?或是下了地狱?那这做鬼还真是有点难受啊,看都看不见,动也动不了……

    胡思乱想了不知道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有人说着话走近,然后停在了离她不大远的距离。

    这个距离还挺不错,听得一清二楚。

    先是一道女声,年纪可能稍有些大。

    “……目前情况还很难说,只能等拿到样本检测结果后再做进一步分析,总体来说状况还不算太糟糕,你们可以放宽心。”

    “博士,那顾皎得什么时候才能醒啊?”

    啊,她听出来了。这是爬山虎。顾皎无声松了口气,没死就好。

    “是啊,博士,顾皎她甚至没有经历过强化,之前还吐了好多血。”原来维希也在。

    康纳博士忍不住叹气,“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朋友,但刚刚的扫描结果你们也看得很清楚了,这个小姑娘只是受了一些轻伤,这当然是很幸运的事情。事实上,这还是我所遇见过的同等情况下伤势最轻的一例了,所以,孩子们,放宽心,再给这个小姑娘一些时间,她现在需要的恐怕就是好好静养。”

    “康纳博士……”

    维希有些茫然,但康纳博士确实非常忙碌,在确认顾皎并无大碍后,她连片刻喘息的功夫都没有,就不得不奔赴回自己的岗位。

    当然,为了让两个眼巴巴的孩子更安心,在离开前,她还是亲自查看了一番顾皎的各项身体数据。

    “显然,这个孩子的恢复情况还是很喜人的,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最迟今晚她就会醒。”

    病房的小护士哒吧哒吧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厚厚一沓材料。她是看到康纳博士离开后才进来的,神态和动作都带着喜人的俏皮劲。

    “太好了,你们都在。”

    爬山虎挑眉,“潘达,你不会是在躲康博士吧?”

    “别这么说。”潘达吐吐舌头,小幅度地翻了个白眼,但并不叫人讨厌,“我还是很希望毕业之前能够从康纳博士那里拿到一个A,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不够优秀,毕竟敬仰老师是每一个学生的特性,只是一部分人表现得略微夸张。”

    “这两者之间可没什么直接关系。”

    “才不是。”小护士哒吧哒吧地走到顾皎的床边,重新换上了一瓶新的营养液,这才继续道,“恰当的距离有利于促进师生关系的良性发展,康纳博士对我来说、不,应该说对全学院的同学们来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她紧接着做了个夸张的拜礼。

    “要瞻仰,不要亵渎。”

    爬山虎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你迟迟不肯毕业的原因吗?”

    当然,实际情况是潘达连续数年、辗转多名导师名下都未能成功通过最后一门课程的考核,成为了全学院赫赫有名的“问题学生”。今年也是她能够留在学院的最后一年,幸运又不幸运的是,她在被医学院导师集体拉黑的情况下被分配给了康纳博士,如果不能让康纳博士在她的课程考核单上盖一个准予毕业的戳,她这个“钉子户”就会成为学院历史上首位毕业失败的劝退生。

    这无疑是潘达不可触碰的雷区,以至于爬山虎话音刚落,她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了毛。

    “嘿!爬山虎,适当地也尊重一下老资历,我可不想违背执医准则。”

    眼看两人摩拳擦掌分分钟就要来一场决斗,考虑到目前基地医护人员极度紧缺的情况,维希只好站出来岔开话题。

    “潘达学姐,顾皎她今天能醒吗?我还是有些担心,不知道她的身体吃不吃得消,不如再开些止痛药吧?至少睡着的时候能够舒服一点……”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人带出病房。

    哒吧哒吧的脚步声终于消失,顾皎能感受到爬山虎半个身子都趴在了她旁边,那陌生的手指还灵活地落在她的手臂上,起起落落,让胳膊一阵犯痒。

    “唉……”

    爬山虎叹了好长一口气。

    顾皎凝神等了许久,却迟迟没听见她再说半个字。

    铁架床嘎吱作响,连带着她的身体都跟着小幅摇晃,爬山虎她,该不会是在摇腿吧……

    在这种意识清醒而肢体麻木的状态下,时间无疑被拉得很长,长到顾皎都要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株角落里的蘑菇。

    她甚至有些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有好几次都开始怀念起那个吵闹的系统,虽然它自大、轻慢、狂傲、愚蠢……不过,细数这些缺点后,那种见鬼的念头终于没了。

    毕竟笨蛋才会怀念一个想用狗绳驯服自己的家伙。

    好在,夜半时分,顾皎终于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在恢复知觉。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但也可能更久,她睁开了眼睛。

    天花板上的夜照灯投射下对眼友好的柔光,她发了一会儿呆,紧接着听到走廊上传来哒吧哒吧的脚步声,并且越来越近,从这声音里,都能感觉到这脚步的主人正如何轻快地朝着病房来。

    “嘿!”

    那个不算陌生的甜美女声响起在病房门口。

    顾皎侧过脸,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就是潘达了。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更显小,当然可爱也是更胜一筹的。

    “我是潘达,你叫顾皎是吗?维希他们还有任务,这会儿已经归队了,可能明天就会过来看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娴熟地穿梭在各个仪器之间调控。

    顾皎留意到这些人高的仪器上分出许多颜色各异的细管,一端都与她的身体相连,并且其中连接腹部和胸腔部分的管道数量是最多的。

    看起来似乎有些夸张。

    这个发现让她稍有些不自在,仿佛在提醒她,她对2333星际的医疗手段一无所知的糟糕事实。

    “不用担心。”

    潘达似乎能透过她那微不可查的皱眉看出她的忧虑。

    “这些都是非常常规的监测仪器,并不代表你是轻症或者重症患者,恩我看看…再过17小时,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撤掉了。”

    两个人所想到的显然不是同一件事,不过这些没必要特别作说明,因此顾皎只是笑笑,假装自己有被安抚到。

    “谢谢你。”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面露歉意。

    潘达很善解人意:“我多加了一些止痛成分,是会让人想睡觉,你先休息一会儿,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叫我。”

    她指了指床头的悬绳。

    “轻轻拉一下就好。”

    临出门前,她还周到地将室内灯光调整到了合适的亮度,以期让顾皎睡个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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