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你真的太冲动了，钟智晴你知不知道答应意味着什么？”
钟智晴此刻在房间的浴室里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话，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多了。
昨晚的事情之后，大概是李沈丽不好意思再见她，她下午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李沈丽的东西，所以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住这个房间。
“喜欢他，就藏在心里好了呀，我只需要执着于自己的本心，而不需要他来回应我，因为我知道自己是个不自量力的傻瓜，是个粗狂没文化脏兮兮不爱洗澡络腮胡黑不溜秋的土匪，没姿色没钱还没有高智商，你想要求林枫那么闪亮的人和你在一起？真是让人捧腹大笑，令人喷饭！”
说得太过激动之处，口水从她的嘴里喷泻而出并且还明显地出现在面前的镜子上。
“这一秒像梦一般地心跳只有你能够明了你的眼睛像星星在我夜空闪耀 第一次……”
看着镜子上面的唾沫星子，钟智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打电话。
手机放在床上，钟智晴扶着洗手台的双手只能选择先抽离，即使有所准备，可失去力量支撑的身体还是在转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
“呵，呵呵！”
钟智晴自嘲着自己，不用问她自嘲什么，因为她不管哪里都比不过别人，出了自嘲还是自嘲。
钟智晴拿起床上的手里，她倒要看看谁能这么晚给她打电话，诈骗？
看着手机屏幕上闲着着房东的备注，虽说不是诈骗电话但也不出她意料，这个时间点，最大可能也就是那个大腹便便，秃头眯眯眼粉面紫唇的油腻房东，一个色迷迷的老头，骚扰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喂？有事吗？”
按道理，这个点如果假装睡着了没接到电话应该很正常，不会让人怀疑，但是钟智晴还是选择了接听，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这属于她的糟糕生活，反正躲不过，过惯了也就知道哪里还有那么多悲伤和难堪能烦扰她的心境，糟糕的东西挤在心里，黑丫丫的，她早就习惯了心平气和地接受和面对。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大，震得她将手机听筒离自己一臂远都还能听见那边的吼叫声。
“小晴啊！大哥就是想你了，喝了点酒！给你打个电话，说声晚安！不然我怕你睡不着，晚上害怕！”
恶心。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吗？”
“重要啊！喝点小酒，和你说两句话，听听你的声音，这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钟智晴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喝酒，听他那边也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还挺安静的。
“你要是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我就挂了，太晚了。”
“嗝！”
一串响亮的打嗝声通过手机传了过来，钟智晴嫌恶的表情再也没能压抑得住，感觉自己的耳朵脏了，手机也脏了，甚至不用想象就能知道那股口气有多么地恶臭。
“真是不好意思啊，小晴，你不在哥身边，哥只能借酒浇愁了，喝多了！”
“哥哥，什么小晴啊？有我们几个还不够吗？”
“嘘嘘嘘！”
钟智晴听到手机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还有娇喘，哼哼唧唧地像没见过男人的猪一样，油腻房东真是喝大了，那么大的嘘嘘声就像是故意给她听的一样。
她就知道，这个有钱但没品的老头这个点肯定是在什么夜总会包间里醉生梦死，享受生活。
“您，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睡了，太晚了。”
钟智晴沉着气，冷静地说着话。
“哎呀！小晴啊，你怎么这么不识趣呢？你说几句好听话，让哥高兴高兴，那你想要红包的话，我分分钟给你转过去！哥不是小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这个房东不止一次给她发出‘邀请’，说会给她钱，绝不会比外面的少，还让她绝对放心，他没有那方面的脏病，而且还自夸很强？？
呵，钟智晴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准备好再说一句话就给他挂掉，房租她从来没少一分，也没有迟给过，这点底气她还是有的。
“我想你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挂了，有什么事情的话白天可以给我打电话。”
话说完，钟智晴伸出拇指按掉了电话，最后瞥了一眼上面的挂断显示，钟智晴才算是彻底放下心。
为什么不换房子，当然是因为现在这个价格和位置是性价比最高的，所以她才选择忍气吞声。
“今天已经是三号了吗？”钟智晴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可不就是三号吗，三号的凌晨1点二十三分，“所以，那件事已经是前天晚上了，一号晚上。”
她想的是被场务主任刘明堵在卫生间门口的那天晚上。
“也就是一号凌晨，我莫名其妙地穿到了自己的书里，还以为只有小说里这么写，竟然真的会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啊。”
“噔噔瞪！”
“啪！”
脚步声在最后的关门声音中停止。
钟智晴跑到了浴室蹲在地上，一只手扶在洗手台上不让自己彻底倒在地上。
没办法呜咽地小声哭泣，她实在忍不下心里的苦楚，只能用眼泪发泄出来。
没办法哭得很好看，钟智晴整张脸都在用力哭泣，哭泣的声音在打着白色日光灯的浴室里很是悲恸和响亮。
为什么自己只能活得这么糟糕？为什么她要被人这么欺负？
被李沈丽欺压，她不敢反抗，还只能笑脸相迎，她百依百顺；被场务主任刘明堵在卫生间门口，她肚子那么痛拉屎那么臭，那么脆弱那么窘迫，她还用屎——
想到这里，钟智晴内心更加悲痛，哽咽的哭声接连不断，眼泪全部从眼眶里涌出来，整张脸都布满了泪水，眼前只有一大片的白光，好像这里暂时是个只有自己存在的无人区，很安静，很安全，让她一个人可以放心地发泄。
“对对对，今天是三号”，钟智晴用手抹掉满脸的泪水，即使眼泪还会接连不断地从眼眶里涌出来，那她就接着用手抹去。
手机还在手里，她打开一个红色标志叫安安养老的app，熟练地点了几下就到了付款的界面。
“每月三号缴费，妈，我这个女儿虽然挣不到大钱，但是我活成这个样子，还能给你养老治病，你很知足吧？可我该怎么办呢？”
输入密码手机里很快就显示缴费成功。
钟智晴咬着自己的手指，她想要压抑住自己停不下来的哭泣，可她就发泄这么一次，一次就好。
“呜唔！”
她抓着自己的头发，脑袋涨得难受，眼泪一直止不住地往外流。
不要哭了不要哭了，钟智晴，我知道你很难过，你从来都享受不到温暖的太阳，享受不到皎洁的月光，也没有一颗星星能照亮你的心，让你有希望地乐观地活下去，可是你还是在努力活着，让自己开心地活着不是吗？
她尽力安慰着自己，自己安慰自己。
她出生在农村，不算好但也算不上最穷的，揭不开锅的那种，她和弟弟也能上得起学校，但是这又有什么可以高兴的吗？
没有。
除了过年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自己的新衣服，都是捡邻居家的或者亲戚家孩子的衣服，所以衣服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只要能穿在她的身上，她就只能穿，不然就没有衣服，脏破烂虽然不至于，但是她从小就是这么自卑着过来的，那时候她害怕和别人说话，因为她害怕被被人发现说话时的颤音，她害怕抬头和别人对视，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没有光，只会让人看见她的怯懦和惊慌。
她学习中上等，但没有钱买练习册，爸爸又穷又有病还酗酒赌博，虽然他也会勤恳打工赚钱，但花的也快，妈妈也会拖着不是很好的身体去打工赚钱，所以她不好意思开口要钱，就算是用来学习，她都不敢开口，她害怕，害怕那份钱太重，害怕将钱交出去的那瞬间自己好像辜负了他们的汗水，因为太早懂得赚钱不容易，她不敢花，所以后来成绩倒退，高中的时候就跟不上了，最后只上了一个很普通的一本，虽然是一本，但是她本来能有更好的选择的，不是吗？
其实成绩倒退也不尽然这一个原因，主要是她没有努力吧，高中的时候弟弟出生了，她周末回家就是照看他，晚上做作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得了神经衰弱，她回到学校上课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因为穿的很差，当时的老师很是势利眼瞧不起她，没有人关照过她的学习，家里也没有文化人，只是说这样的话要是没有考上大学直接去打工好了。
她承认，自己自暴自弃了，活该没有考上自己原本钟情的大学，她当时想学医来着，因为她的爸爸是精神病人，先天的，所以她想学医，想要从事专业的医学科研，攻坚克难，对先天精神病人的未来治愈能有所帮助。
她的爸爸，在她高三那年去世，虽然家里倒下了一个顶梁柱，但是她却有些高兴，因为他的精神病，她的身上到现在还有被他打而留下的伤疤。
在背后肩胛骨的下面，当时他一脚将她踢翻，倒在地上正好插上放在地上的镰刀，瞬间鲜血如注涌了出来浸满她的短袖，而短袖正好是黑色的，她没能亲眼见到那些鲜血的颜色。
而原因不过是因为她在地里干活回家，因为是大夏天所以很渴很渴，很着急去喝水，本来没有任何事情，但是因为和她一起回来的爷爷却是抱怨了一句。
“唉呀！死丫头白亲你了，也不知道先给你爷爷倒杯水！”
她当时没在意，想着喝下最后一口就给他倒水，就是因为想再喝下一口水，激怒了他的精神病父亲，他脾气很大很大，认为她目无尊长，将她一下子踢倒在地。
后面送她去医院，还是她妈妈中午上班回来送她去的，因为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来流了多少血，他们都以为没什么大事，想着干了一上午先吃碗面条再送她去医院。
最后缝了三十针，真的很痛。
但她现在只能自己抱紧自己，背后的疤痕摸在手里还是很崎岖，有时候会痒有时候会痛，天气变化，它总是最先知道。
“还好还好，没伤到骨头，不然要住院又是花钱！”
这句话是她奶奶说的，然后她爷爷和爸爸就在旁边点头附和，而她抬头看她妈妈时，妈妈只是摇摇头喂她喝水，毕竟家和万事兴，是妈妈最想看到的。
她柔弱无骨的妈妈，好像从来没有保护过年幼的她，怨恨是有的，可她仍然爱她。
哭得够久了，也哭够了，眼睛肿胀得厉害，眼泪黏着在脸颊，舌尖伸到嘴角能品尝到咸涩的味道。
钟智晴已经停止了哭泣，最后尝到的咸涩味道是今晚上唯一的满足。
如果林枫真的喜欢她，他能接受这样的自己吗？
卑微，不堪，连身体都不是好看的。
不停地躲避，可她就不能感到委屈了吗？为什么想拥有却不能吗？她也想靠近啊，她也能看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怀疑里面是不是有灼热的注视。
可宣泄完了委屈，她还能做什么？
继续躲着他，继续藏着心。
答应赵贞贞的事情，钟智晴已经看开了，她会和林枫说说看，即使自己这么普通，但她心底其实早就为自己留下了一片不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的地方，在那里她相信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林枫也是喜欢她的。
如果说她是异想天开，也好，说她可笑，也不介意。
现实中她不敢承认不敢靠近甚至不敢想象，但如果她有下次穿书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谨小慎微地冻死在破庙里了。
如果有下一次机会，她要给自己立一个flag，不管她的角色有多卑微，她只想靠近他，如果可以，她要成为能和他结婚的那个人。
——只是在书中的那个梦里，她要开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