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莫府，已是深夜。

    林姝来到床沿，看着昏睡不醒的莫飞，她伸出手，用利刃在腕上画了一刀。

    血一滴滴地滴进碗里。

    赤筑从火光里跳了出来，大声制止道：

    “妳这是怎做什么？”

    看着碗里的血液，赤筑心头一颤一颤，眉头整个都揪在一起。

    林姝淡然地说道：

    “喝下这个，能让他暂时醒来，不至于一直昏睡。”

    赤筑怎么不清楚这饮血治病的古法，此法出于月夜族，以血为毒，也能以血救命。

    这是尤姬告诉林姝的。

    赤筑见异常平静的林姝，担心地说道：

    “命运真是捉弄人，魔尊居然爱上月夜族人，要是魔尊知道了，可该怎么办？是要复仇，解除诅咒？还是留在人间，白头偕老？”

    林姝心里都希望自己能与莫飞像寻常人家那般，结为夫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但是他们终究不同，她是人，他是魔，皆有该各自该去的地方。

    想到这里，林姝终究没忍住眼泪。

    此时，原本脸色死灰的莫飞转动着眼球，面色渐渐有了些许颜色，他缓缓睁眼，看上去仍是病态，可清醒过来，对林姝而言已是万幸。

    林姝赶紧倾身向前，轻声唤道：

    “莫飞、莫飞？”

    “你醒了，感觉如何？”

    莫飞缓缓地眨着眼，神情倦乏，气息微微弱弱，许久，才能吐出一句话。

    “妳怎么在哭？有什么事情让妳伤心？”

    莫飞见林姝眼皮涨红，眼睛红红的，这一看就像是连哭许多日子。

    林姝悄然地用衣袖掩住腕上的伤口，擦了擦眼泪，假装生气地说道：

    “还不都是你，这一睡，便不醒来了。”

    整整数十日，她整日不曾阖眼。

    莫飞明白，他的伤势可不轻，伤口上被避邪咒所伤的地方，仍阵阵痛楚，灼烧他的心脉，侵蚀他的魔丹。

    如今能醒来，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莫飞努力撑起身子，林姝见他想起身，便伸出手，扶着他坐起。

    莫飞有些吃力地坐在床上，对林姝说道：

    “我这不就醒来了……我没事……没事。”

    他伸过手，拭去她眼角的泪。

    莫飞擒着林姝的泪水，握在掌中，接着缓缓地摊开手来，说道：

    “一直想找机会给妳。”

    从进宫后，发生许多事情，虽然他们时刻在一块，可仍忙碌着，而今他们已不是朝中之人，总算有时间仍好好相处。

    林姝擦去眼泪，表情有些疑惑，问道：

    “这是？”

    一个血珀色的坠子，蜷曲而精巧。

    莫飞牵起林姝的手，微微一笑，回答道：

    “这是上古时代，出现在地渊的螭龙，牠是雌性蛟龙的化身，蛟与螭一旦成对，就无法独活。”

    说完，他将手环套上林姝的手。

    可被林姝拦住了，手环便停在她的手臂上。

    莫飞以为弄疼了她，微微地松手。

    林姝脸上的笑容带着伤感，但隐藏的很好，莫飞并未察觉，淡淡地说道：

    “莫飞……我想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治好你的眼盲。”

    又说道：

    “你病的这些日子，我整个人都乏了，许是没好好睡上一觉，突然来了脾气。”

    她是没睡好，可从不觉得照顾他疲惫。

    莫飞一听这话，有些猝不及防，可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的双眼白日盲目，黑夜才能看见，这事情的确是造成林姝很大的负担。

    他不能一直让她受苦。

    顷刻后，他看着林姝，认真地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我让段森持续追查月夜长老的下落，只要能找到她，诅咒便能解开。”

    林姝偷偷地擦去眼泪，稳住呼吸，说道：

    “那便去找吧……”

    起身，撇过头，不让他看见她眼里落下的眼泪。

    头也不回的出了寝殿，独留莫飞一人。

    这一夜，林姝彻底失眠，寂静的房里，隐隐发出啜泣声。

    ***

    正午。

    莫飞独自坐在正厅里，面色有些凝重，书摊在桌上，却连碰也没碰。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停下后，低声说道：

    “魔尊，下人有要事禀报。”

    这声呼唤，打断了莫飞的冥想，说道：

    “进来。”

    段森快步来到莫飞面前，先作揖，再说道：

    “魔尊，已经找到月夜长老的下落了。”

    这消息有如一场及时雨，浇熄他内心的骚动，赶紧问道：

    “她人在哪？”

    段森垂下眼，严肃地说道：

    “在琼祁山。”

    琼祁山，金初城郊外，离莫府不远，可山路崎岖难行，日短夜长，终年云雾笼罩，时常有珍奇异兽出没，鬼魅传言纷飞。

    莫飞冷酷地问道：

    “此消息来源可靠？”

    段森低头弯腰，严谨地回报道：

    “属下派人上到琼祁山，发现一处树林里有月灵的气息，月夜长老似乎已在那儿有段时间。”

    他偷偷地瞧了莫飞的神情，眉宇之间，并无怀疑。

    段森并不是没怀疑，他不是没去过琼祁山，也不是没听闻关于此山的传言，可却未曾发现山里有月灵的踪迹，而且还离他这么近。

    莫飞总觉得有些怪，可又说不上，更重要的是，追寻月夜长老的下落已久，如今得到消息，不得不把握此机会。

    要是她再逃，恐怕林姝也留不住了。

    莫飞收起内心的疑惑，说道：

    “你去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就出发。”

    话才刚说完，他突然觉得胸口一股剧烈的灼烧感正侵蚀他的骨髓和心脉。

    段森见状，一个箭步上前，忧心地问道：

    “魔尊、魔尊。”

    莫飞捂着胸口的伤，慢慢地往自己的胸口注入灵力，才抑制住疼痛。

    段森担忧地说道：

    “魔尊，您已经伤了魔丹，现在又用仅存的灵力护着，如此亏损自己，是要不得的。”

    莫飞岂是不明白自己道人的那一剑，伤了他薄弱的魔丹，难以愈合，可要不用灵力护着这残破的身躯，林姝必是担忧与难过。

    他不希望她难过。

    莫飞咳了几声，说道：

    “不要紧的，如今，我们已经知道月夜长老的踪迹，一举杀之，便能破解诅咒，到时双眼复明，魔丹便能恢复。”

    他说的□□简单的模样，可心知，魔丹再也撑不久，不赶快破除诅咒，迟早会魂魄尽散。

    段森显得难为的表情，说道：

    “魔尊您身体未愈，今晚还是让我去吧……”

    莫飞摇摇头，虚弱却坚持道：

    “本尊要亲自去，倒要看看，这一世，她成了什么模样。”

    段森不再出言制止，可脸色却比莫飞还要凝重，他在心里偷偷盼望着：

    “妳不要出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