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九幻宫的灯火尽灭，只有一处寝殿的烛火还悠悠恍恍地亮着。

    静娜寝殿。

    静娜素着一张脸，穿着睡袍，坐在床榻上，眉头微皱，可沉默不语。

    初纪跪在地上，神情不悦，说道：

    “母后，儿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父王总是看不见？不管儿臣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讨父王欢心？”

    他是初衍的长子，理应他继承王位，可初衍却宁可违背常理，让初靖成为天子。

    初纪怎么想都不明白。

    静娜的眸子暗藏些许哀伤，沉默许久后，她怅然地说道：

    “想是皇上惧怕静氏的权力过于庞大，再加上你长年在外带兵征战，他不免感到害怕……”

    她服侍初衍多年，一直以来最是了解他，当然她也清楚他藏在心里的秘密。

    初纪忿恨难平地说道：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五弟就这样继位？儿臣岂不是变成百姓的笑话？”

    静娜何尝不明白初靖上位，就说明初纪不受皇上信任和青睐，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如今换成是亲王的初靖，这天下百姓、文武百官又会如何议论初纪和她。

    她心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静娜心有不甘，可奈何初衍亲下玉旨，她奈何啊！

    她缓着情绪，回答道：

    “皇上既以下召，就表示皇上他自有他的道理，要是纪儿不甘心，我们等皇上醒来，再来讨个公道也不迟。”

    语气平缓，却藏不住恨。

    初衍病况不明，醒来倒也有机会，但要是他想不来呢？

    初靖登基之日就在回宫当天，明日便要启程回宫，初纪说什么也耐不住。

    他抬起眼，那饱含泪水和不甘的眼眸，望向静娜，说道：

    “母后，儿臣等不了……”

    停顿片刻后，他继续说道：

    “既然父皇病着，五弟尚未即位，那就表示儿臣还有机会。”

    静娜闻之色变，忧虑地问道：

    “纪儿……你想做什么？”

    初纪悲伤的神情转变成怨恨的神色，回答道：

    “母后，恕儿臣不停您的话，但儿臣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愿成为百姓的笑柄。”

    他坚定地看着静娜，缓会儿才说道：

    “儿臣在南塞有一群同生共死的军袍，他们听令于我，从无二心，如今正是儿臣展现多年来长征的实力了。”

    南塞，金初城要塞，长年战乱，一直都是由初纪领兵驻守，与军袍弟兄出生入死，亲自杀敌，他们无不一人不效忠初纪。

    静娜睁大眼，面色震惊又惶恐，斥责道：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着实让她心惊。

    可初纪的面色毫无畏惧，无情地说道：

    “儿臣明白母后的担忧，母后放心，这是我一个人下的决定，绝不牵连母后。”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静娜连忙阻止道：

    “你叫母后怎么不担忧？”

    她几乎是哽咽着说话。

    初纪知道此话一出，便无退路，他严肃地说道：

    “自古以来，先王们哪个不是争得你死我活？儿臣宁可挣扎，也不愿受人眼光苟活！”

    话说得如此决断，静娜身子一摊，明白初纪是不可能改变心意。

    她闭起眼，凄怆流涕。

    ***

    趁着夜色，初纪悄声回到自己的寝殿。

    本该幽暗的房间却有一盏残弱的烛火，他察觉房里的气氛不对，对着四周喊了一声：

    “是谁？”

    此时，布帘后方走出一个身影。

    初纪面露诧异，说道：

    “怎么是你？”

    初忧缓步走到他面前，说道：

    “做弟弟的，难道不能来找兄长？”

    当然行，可他们之间的关系针锋相对，尤其是现在的处境更是尴尬，他怎会会来？

    这般非比寻常的行径，绝不会是初忧的作风，一定有事，或应该是说有诈。

    初纪冷冷地说道：

    “天色已晚，我乏了，有什么事等明日回宫再说。”

    说完，他转身离去。

    突然，初忧说道：

    “兄长难道真的想回宫？”

    他的神态自若，像是料定初纪内心的骚动。

    初纪明白初忧沈府深，得小心应对。

    “三弟此话何意？”

    初忧缓缓地坐了下来，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

    “方才在大殿上，皇后娘娘宣布五弟继任皇位，兄长眉头皱得可多紧，三弟都看在眼里，这要是明日一回宫，五弟继位，兄长可就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议论。”

    字字句句直捣初纪的要害。

    初纪忍住不满的情绪，说道：

    “父皇命在旦夕，赶紧回宫，让太医救治才是首要考量。”

    初忧敏锐地察觉初纪有意岔开话题，不经嗤笑一声，说道：

    “皇兄可真大肚，您原本和二哥争个不相上下，好不容易离皇位近一点，没想到五弟什么也没做，就得了龙位，皇兄可真的甘心？”

    听完，初纪怒瞪他一眼，语气不耐烦地说道：

    “三弟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眼见他沈不住气，初忧变本加厉说道：

    “当然不是，三弟我今夜来是想帮助皇兄完成志业。”

    他想帮他？

    初纪忍不住笑出声，片刻后，轻视地说道：

    “帮我？看来三弟是提前来看我笑话的……”

    初忧冷笑道：

    “我知道皇兄不信任我，可皇兄您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可是一模一样，与其让五弟逆袭即为，我宁可由名正言顺的皇兄您来治理天下。”

    巧言令色的话，正中初纪的想法。

    初纪神色放松许多，冷冷地说道：

    “说这些都已经来不及了……明日回宫后，五弟就要登基，事已成定局，很难改变。”

    他垂下眼，眼里五味杂陈。

    初忧狐邪的眼神，不坏好意地说道：

    “那也是要回宫才做数啊！”

    他那诡异的话把初纪弄糊涂了，问道：

    “三弟这是什么意思？”

    初忧勾起唇角，回答道：

    “父皇的玉旨写得清清楚楚，回宫之后，五弟继任皇位，如今我们仍在九幻宫，这要是回宫的途中发生什么意外，皇兄您想，这登基之事还能成吗？”

    初纪终于明白初忧的话中话，他早已密谋要领军进宫，可这风险实在太大，而今初忧的话，给他一记当头棒喝。

    还没等到初纪回过神来，初忧接着说：

    “三弟知道皇兄长年驻守要塞，战功显赫，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军中同袍对您忠心不渝，相信皇兄定有能力治理天下。”

    这些话把初纪捧得高高的。

    初纪笑着说道：

    “是呀！如今军队调度仍操之在我手里，怎么说都该由我继承王位。”

    他掌握的军权远远超过手无实权的初靖。

    初忧顺势而为，说道：

    “三弟知道皇兄胸怀大志，手握重权，盼皇兄不弃前嫌，让三弟我帮助您。”

    早已被话语蒙蔽的初纪，抛开成见，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人孤军奋斗，特别是在初忧的肺腑之言，实在令他不得不心动。

    初纪看向初忧，语气坚定，说道：

    “如今我们搭上同条船，我自然是信任你。”

    初忧深深一鞠躬，低下头，说道：

    “从今起，三弟只服皇兄一人。”

    初纪展开笑颜，激动地拍了拍初忧的肩后，”而低头的初忧，露出一股诡谲阴险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