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

    怎么会这么巧……鲁仲的大脑一片空白,福宁一般都是过了膳时才回来询问,今日怎么这么早?不对,鲁仲看了一眼天色,他只顾着喝酒,忘了如今已经午时了。他应该早一点回来的。但现在来不及了,福宁已经看到他了。

    没事。没事。他竭力安慰自己。偶尔偷懒一次也不是什么大罪,他诚恳一点认罪就好……想到这里,他怨毒地看了一眼王二,这家伙一定会趁机说他的坏话!他现在先不管他,必须先把福宁应付过去。

    “您……您。”鲁仲咽了咽口水,搓着手看着福宁,讨好般的笑道:“您来了。”

    王二冷笑道:“你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

    鲁仲一时被他的气势所摄,讷讷不能言。

    福宁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刚刚和您说得就是他!”王二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他已经忍受鲁仲很久了,如今难得找到机会,他自然要想方设法置他于死地:“他整日偷奸耍滑,没有一刻是在厨房的!”

    “不……你在胡说什么?”鲁仲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

    福宁皱着眉头看着他,鲁仲身上浓重的酒味让他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捂着鼻子问他:“那你去哪了?”

    什么?他去了哪?他好像是去喝酒了……酒液使鲁仲的思维变得格外迟钝,他急得抓耳挠腮,过了好久才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而当他想起那件可怕的事,他的脚一软,不受自己控制地就跪了下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鲁仲抱着头喃喃道,“真的,请相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福宁狐疑地盯着鲁仲,敏锐意识到鲁仲可能隐瞒了什么。因为刚好空闲,所以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人把鲁仲抬下去,决定好好盘问一下他。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福宁发誓,他绝对不会去管鲁仲的事。

    他万万想不到鲁仲隐瞒的竟是这些……

    柴房中,他听鲁仲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久违的恐惧慢慢涌上心头。这或许是这个醉汉的胡言乱语罢了,福宁拼命想要说服自己,可他很快又想起了江娘子平日的一举一动,面对郎君时,她的被动与不安是如此明显……福宁后悔了,他后悔为什么是自己发现这一件事。

    闹出的动静这么大,郎君那边定然是瞒不住了,虽然他也不敢瞒……但一想到郎君会有的反应,福宁不由得全身出颤栗起来。跟了郎君十几年,福宁自认为无比了解他。此番,秋水阁,已经完了。

    他神情恍恍惚惚的,还在想一会和郎君的说辞,忽然听王二小心翼翼道:“那,那您看,鲁仲要怎么处置?”

    福宁不免有些埋怨地看了王二一眼。若不是因为他诉苦,他哪能招惹上这等事!他迁怒般的道:“自然是按规矩办,还能怎么办。”便转身要离开,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说:“你可别把人给弄死了。”

    王二尴尬道:“不敢。不敢。”

    福宁心里还有事,哪里还有空和他多说,转过头便离开了。

    当福宁把事情告诉赵郁仪时,赵郁仪正在写着字,他清楚地看见他拿着毛笔的手一下凝固了。

    一阵令人恐惧的沉默过后,赵郁仪淡淡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福宁竭力忍住声音的颤抖,“……奴万万不敢欺骗您。”

    几息过后,他看见赵郁仪的手忽地一松,他手中的毛笔也随之掉落,猛地发出突兀的响声。这个声音令他浑身一颤。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听见赵郁仪说,“你先派人去看看。”他的声音含着压抑的愤怒,“……也别冤枉了她。”

    若微用过午膳后,在和雪青一起看绣图。

    她们刚刚想到了一个新的绣法,正在轻声交流着,忽然见云霏急冲冲地跑进来,她的脸色十分惊恐:“奴婢,奴婢方才瞧到前院好多人往秋水阁来了……”

    雪青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恐惧之手一下攥紧了若微的心脏,但面对着雪青和云霏,她还勉强保持着镇定,“兴许是有别的事。”

    但若微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当她看到福宁领着一行人进来,还要搜查四处时,她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暴露了。

    若微深呼吸一口气,说,“不用找了。”她的声音颤抖着,“都是真的。”

    福宁一愣。望着若微,他不由得叹息道:“您为何要做这种事呢?”

    若微别过脸。她的声音显得有些冷漠,“您可以回去复命了。”

    忽而有一道冷漠的声音传来,“不打算亲自和我说吗?”

    若微全身猛地一颤。她看着赵郁仪从门外走来,眼神阴郁地盯着她。秋水阁内所有人都慌忙跪下。雪青和云霏更是吓得瑟瑟发抖。她僵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赵郁仪冷冷道:“跪下。”

    若微站在原地,倔强地看着他。

    赵郁仪的声音寒冷如冰:“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若微全身都在发抖,但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赵郁仪寸寸逼近她,手指用力掐着她的下巴,“你胆子很大,对吗?”他的声音很轻柔,“是什么让你觉得可以这样愚弄我?”

    若微恐惧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话了。”赵郁仪的声音冷冷的,他猛地甩开了若微,若微反应不及,一下跌倒在地上。她仰起头,望见赵郁仪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他语气中的冷意,足以让再坚强的人都心生软弱之念,“我给过你机会了。”

    他的目光转向云霏和雪青,这十分明显的意图,令若微惊惧非常,“不!你不可以!”她急切地开口,“你不能这样做……”

    “没有我不能,只有我不想。”赵郁仪冷冷地宣称,他那恍若看死物的眼神,令云霏和雪青抖如筛糠。“都是奴婢们的错。”云霏泣声道:“这和娘子无关,您要责罚就责罚奴婢吧……”

    赵郁仪丝毫不为所动。他眼神冰冷地盯着若微,里面还残留着怒火舔舐后焦灰的余烬,“是她们两个帮你的吧。”

    若微的心猛地下坠,她想起了已经死了的徐嬷嬷,恐惧像潮水一般涌来,万一云霏和雪青……她终于跪了下来,“都是妾让她们做的。”她哭泣道,“全都和她们无关……”

    若微哭得全身都在发抖。赵郁仪俯下身,冰冷的手指一下抚过她泪水。一瞬间恍若时光倒流,她跪在他面前,而他的眼神依旧如从前一般,苛刻,挑剔,冷酷又无情。此情此境,令若微的眼泪猛地流了下来。

    “我当然不会罚她们。”赵郁仪轻声说,若微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赵郁仪若有所思道:“我还可以让你更难过,对不对?”

    若微惊惧地望着他,而赵郁仪早已从她身边抽离。“便从这个小丫头开始,怎么样?”赵郁仪的手指随意地一指,他的声音极为冷淡,“就先打三十杖吧。”

    素影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哭泣。若微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而赵郁仪毫不在乎,他仍旧命令道:“就在这里打。”

    素影很快就被架在了刑具上,她小小的身子还在不停地挣扎。极为沉重的木板一下一下地打在素影瘦弱的身体上,很快便沁出了鲜血。正午洒金般的阳光倾泻而下,连血液仿佛也是镀金般的颜色。所有人一眼望去,都不由得心生怆然,俱不忍再看。

    赵郁仪站在阶上,微微阖目,听着行刑的人一声一声的唱数,又兼有少女忍耐不住极为惨烈的哀喊声。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而众人听着听着,都是战战兢兢,额头紧紧贴着地面,恨不得就此消失。

    若微在赵郁仪下令的那一刻,眼泪便流了下来。她跪在地上,紧紧攥着赵郁仪的衣角,不停地乞求他。此时,她已经明白了赵郁仪的险恶用心,他知道比起惩罚她,比起惩罚云霏和雪青,惩罚一个全然无辜的人更能让她痛苦。她的心中生起难言的恨意,但冰冷的现实又让它们都化作泪水流下。“求求您放过她吧。”她一遍一遍地说,“求求您……”

    赵郁仪没有任何动作。泪水已经淹没了若微的喉咙,她望一眼素影,她已经看不清刑具之上素影的形状了,而鲜血正从那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整个台阶都被血液染红了。“妾知道错了。”若微泣声道:“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好好侍奉您……”

    赵郁仪的眼神陡然阴郁下来。他猛然掐起若微的下巴,逼迫她直视他。“你以为你是谁?”他声音轻柔地问:“难道我会在意吗?”

    若微连哭声都发不出了,只是喃喃般地说:“求求您,求求您……”

    赵郁仪面无表情,他嫌恶般地松开了若微。若微的额头猛然碰到坚硬的地砖上,她吃痛地捂住额头,剧烈的疼痛让她许久发不出声音来。

    赵郁仪没有再看她。他环顾了四周一圈,檐下的杖刑还在继续,所有的奴仆都跪挤在一团,瑟瑟发抖,而罪魁祸首还在一旁跪着哭泣……这是一场怎样的闹剧!他竟然让自己身处于这样的闹剧之中……赵郁仪忽然心生厌恶,他冷冷地看了若微一眼,转身离开了。

    福宁连忙跟上,他擦了擦额角的汗,颤声问,“郎君,杖刑……还要继续吗?”

    赵郁仪的声音冷凝如冰,含着切齿的怒意与恨意,“继续。”

    福宁猛地低下头,忙应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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