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响起，舒缓，静谧，忧伤，孤寂的气氛慢慢铺展开来。
这种气氛似乎是由淡淡的月光晕染化开的，或者如海上飘来的咸湿的水气一般悄悄降临的。
但它一旦降临，便立即改变了露台周围的气氛，让它变得缓慢，暗淡，细腻和迷幻起来。
月光在平平地流淌，空气在缓缓地拂动，琴声在淡淡地诉说，人们在静静的倾听。
人们仿佛看见，露台上，一个身穿白色衣裙的少女在翩翩起舞。她沉浸在音乐中，她本身就是音乐。她似有愁绪，却又清纯无碍。她似在遐想，却又是思绪本身。
露台上，交谈的人停止了交谈，饮酒的人停下了手中的杯子，走动的人停下了脚步。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钢琴跟前那个纯白衣裙的姑娘。
耿乐摆脱张天娇的胳膊，轻轻走了回来。张天娇尾随而至。
古丽娜也轻轻走过来，站在耿乐身旁。朱虹走过来，站在古丽娜身旁。
大家都在静静倾听。
弹完两个乐章，安迪停了下来，站起了身。她安静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她回过身来，似乎还没有从音乐中苏醒过来。
当她看到满场的人都静立着，看着她时，她吓了一跳。随即，她拂去思绪，清醒了过来。
这时，现场响起了掌声。持久不息的掌声。
一个中年人走过来。“怎么不弹了？还有一个乐章嘛。”
安迪愣愣神，朝那人鞠了一躬。“献丑了。朱老师。”这人是唐国著名的钢琴家朱茂。
朱茂说：“你很有天分。跟谁学的？”
“朱老师，我叫安迪，是学画画的。我在我导师那里见过您。”
“哦？你导师是雷心僧？嗨！雷心僧的徒弟，琴弹得这么好？安迪，你画画也很好吧？我记得老雷提到过，说他有一个学生很有天分。对，就是叫安迪。你跟谁学的弹琴？”
安迪不好意思道：“就是在地方上找的教音乐的老师。”
“哎呀，安迪。你有音乐天分哪。可以发展发展哪。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找我，好吗？”
“好的。谢谢朱老师。”
安迪走下来，朱虹却迎了上去。她说：“朱老师您好！我是央乐毕业的，非常敬仰您。”
朱教授看了一眼朱虹。“噢，你叫……朱虹！对对。去年歌手大赛的冠军。在央乐名气很响亮的。你也来了？嗨！我是老朋友非要让来，不好意思推脱，就来凑凑热闹。你今晚有演出？”
“是的。他们让唱两首歌。”
“好。唱吧。我给你伴奏。”
耿乐过来探探安迪的心思，放下心来。听钢琴曲的样子，他还以为安迪心情不好了呢，原来只是即情即景，有感而发。
古丽娜说：“安迪，弹的真好。这么多人都动情了呢。”
安迪说：“我就看月光挺好，即兴弹了一曲，没想到惊动这么多人！第三乐章我不喜欢，就没弹。”
古丽娜说：“那人还想收你做徒弟呢？”
安迪笑笑。她是不可能再去拜师学音乐了。
张天娇说：“安迪，没想到你琴也弹的这么好。平常没听他们说过啊。”
安迪笑道：“平常我也不大弹。”
“啊？平常不弹还能弹这么好啊！”张天娇才不信呢。
他们在座位上坐下。太郎说：“我说听安迪弹一曲，万元门票也值了，乌兄你现在服了吧！”
乌忌笑道：“服了你了！”
朱教授的琴声响起。朱虹走了过来。古丽娜知道她为安迪而来，便介绍她跟安迪认识。朱虹便跟安迪聊了一会儿音乐。
不断有人跟古丽娜和朱虹打招呼，然后便跟安迪搭讪。显然，安迪卓绝的才艺和脱俗的容貌吸引了许多的青年才俊。也有一些是跟张清雯和李莎搭讪的。
耿乐坐到乌忌和太郎跟前，跟他们闲聊。太郎说：“老大心中惴惴啊！”
乌忌笑着看看耿乐。
耿乐说：“乌兄，我看着像惴惴的样子吗？”
乌忌笑道：“有点像哦。不过放心，一般人看不出来。”
“靠！”
乌忌和太郎得意地笑起来。
张天娇过来又要把耿乐拉走。耿乐不耐烦地说：“又干嘛？”
“你的任务还没完成哪。”张天娇继续拉着耿乐跟人打招呼。
朱茂进场时，才是聚会正式开始，这时人越聚越多。
张天娇跟耿乐说：“你觉得这朱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跟天资还可以吧？”
“……降标准了？不是得找个家庭好有资产又漂亮的吗？这朱虹好像不是有钱人家庭吧？”
“那样的不是都被你这个色狼给糟蹋了嘛！只能退而求其次呗。”
“哎！张天娇，怎么说话呢！这富有家庭多的是吧？长的漂亮的也不乏其人吧。”
“像安迪，朱颜那样的还有吗？你给我找一个来！”
“你就是太贪。啥事都得计算一番。”张天娇那意思显然是想要独生女，还要漂亮。将来结了婚，家产都是她张家的。
“你不贪？你不贪，把你帐上的钱都划给我。”
“一边去！跟你没话讲。”
“那是没理！”耿乐要抽出胳膊，张天娇却挽着不放。朝僻静处走了几步，她又问：“你说，朱虹还是处女吗？”
“我怎么知道！”
“不是说，有经验的男人一看就知道女的是不是处女吗？”
“这种事儿你也信？是有些分别，但是能作准吗？这事得医院说了算吧。”
“你经验丰富，说说你的结论。不是处女不能进张家的门。”
“ 我看你不是处女！”你有啥资格要求别人是处女？
张天娇脸一寒，照耿乐脸上就是一巴掌打过来。纵然不是真打，耿乐也不会让她得逞。他轻轻一拨，张天娇就手掌疼痛，被扒拉到了一边。
“张天娇，你不但说话不着调，还有暴力倾向啊！”
张天娇又一脚踹来。耿乐腿一躲，然后在张天娇立着的腿弯蹭了一下。张天娇立即软倒。不过她一条胳膊一直死死地挽着耿乐。耿乐一托，她又站稳了。
“这年头，男人不打女人了，又变成女人打男人了！跟我撒泼，能落了好？”
张天娇仍然怒气冲冲，照耿乐胳膊抓了一下。耿乐没有提防，胳膊上被抓了几个血道子。他生气地把张天娇甩到一边。“你就是个泼妇！”
张天娇又扑过来撕打。“你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我跟你没完！”
耿乐看有人看过来，闪身站到一个屋角旮旯里。“张天娇，你是干嘛来了？这里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不要脸面，我还要脸面呢。”
张天娇仍然扑过来，双手乱抓乱打。“你给我说清楚！”
耿乐手一拨，张天娇就滴溜打转。打转又不倒。转了一会儿转晕了，耿乐放开了控制。
一放开控制，张天娇就要跌倒。耿乐伸手拉住她。张天娇反手又打过来。
嘿！治不了你了还！耿乐拨一下，张天娇就要倒。耿乐拉一下，又把她拉回来。拉回来她还要打。耿乐就又拨一下，然后再拉住。如此反复。
张天娇被折腾来折腾去，也打不着耿乐，便嘴一扁，哭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
耿乐烦死了，叱道：“张天娇，你要再胡闹，我走了哈。你爱哭爱闹随你便！”
“你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啥？你先惹我的！”
“我说的是实情！你凭什么诬陷我！我张家家教严得很。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是街混子啊！”
特么的！我怎么就是街混子了？你家教严，还跟苏菲鬼混？不跟男的混就算处女了？张嘴闭嘴张家张家，好像你出身名门似的，张云茂年轻时就是一农民，有什么家教！
得，还是闭嘴吧。跟这女人没法讲道理。
“你说话！给我说清楚！”
“说清楚个屁呀！我没时间跟你打嘴官司。”耿乐扭头就走。
张天娇又扑上来。
耿乐拨开她。“张天娇你没完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把你制住往这一扔，你动也动不了，喊也喊不出来？我照顾你的脸面，你还没完了？”
“你给我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的？当初老张为啥让我跟你结婚，我不知道，还是你不知道？外面的传闻，难道还需要我再说一遍吗？”在我面前，装什么清纯？
“我爸看得起你，还委屈你了？外面传闻又怎么了？都是瞎传。那都是攻击人的手段！”
“得得，你说瞎传就瞎传。反正跟我也没关系。”
“你用瞎传的东西侮辱我，你跟我道歉。”
“你别得寸进尺。是不是瞎传你我心知肚明。别以为我让一步，你就有理了。”
张天娇跺脚道：“就是瞎传！要不然咱俩去医院检查！”
耿乐愣愣神。从张天娇那里得到的信息表明，她和苏菲虽有那种接触，但并没有深入。初是出于好奇，后是出于生理需要，但都没有越界。
也就是说，她们只是像古代太监说的那种“磨镜”，所以她自认为是“干净”的？这玩意儿……有区别吗？
嗨！有没有区别又如何。即便是同性，别人也无权干涉，国外都已经不再视为异端了。考虑这些干什么！她便是清纯无瑕，该离婚不还是要离婚？
耿乐笑道：“得了得了。你说瞎传就是瞎传吧。现在这世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犯不上去什么医院。咱俩只是走走过场，我有什么权利让你去检查。
好了，这事以后不提了。以后你不要刺激我，我也不刺激你。”
“你给我道歉。”
“嘿！你还纠缠不放是不是？你爱咋咋地吧！”话音未落，耿乐就一闪而逝。
张天娇追出去，墙角旮旯外边不远便是人群，耿乐已经找不着了。
哼！小样儿！别以为你会点武功，我就治不住你！她调整一下笑容，迈着高雅的脚步，朝外边的人群走去。
张天娇走了，耿乐又从旮旯里面走出来。唉，这女人难缠。上学刚毕业那会儿还矜持些。这在生意场上混两年，都像个市井泼妇了！
耿乐看见张天娇没事人似的，已经与人聊上了。他便从另一边快步走向乌忌那边。
迎面碰上了古丽娜和朱虹。古丽娜见她俩老给安迪等人带来陌生男人搭讪的麻烦，她便拉着朱虹离开了。
古丽娜说：“哎，你怎么一个人啦？张天娇呢？”
耿乐回头努了努嘴。
“哎呀！你这胳膊上怎么了？这是……张天娇抓的？她这人怎么这样啊！太不像话了！”古丽娜抓住耿乐的胳膊心疼地说，“怎么办哪？走，赶快找地方涂点药，别发炎了。”
“没事。就破点皮，不用涂药。”耿乐穿的是短袖，胳膊上被抓的几道印也遮不住。
朱虹说：“我这里有创可贴行吗？就是贴上了不好看。”
“不好看没事。我去给你找个衬衣。”
“不用。真不用。破点皮算什么，一会儿就好了。”
“还疼吗？”古丽娜担心地望着耿乐。
“不疼。”
“那过去歇会儿吧。这张天娇真是的！都这么帮她了，还不满足啊？她干嘛抓你啊？”
“揭她短了呗，就撒泼了。别担心。她还能伤得了我啊！”
“就是嘛。八百个张天娇也打不过你一个啊。那你怎么被她抓了？”
“没防备嘛。别管我了，你们去玩吧。”
“我们也没啥事。就是瞎转悠，跟人打打招呼。”
“朱教授都有任务，你们没有任务？”
“我的任务就是来捧场啊。朱虹待会儿要唱两首歌。我俩本来跟安迪在聊，结果老有人借跟我们打招呼的名义，跟安迪搭讪，让安迪不胜其烦，我俩就离开了。
安迪弹琴弹得太好了，长的又那么好看，一下子抓住了全场男人的心。好多男人，眼睛都直了！哈……安迪弹那么好的琴，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啊？”
“她不大弹琴。她那样的性格，不爱出风头。我也奇怪，她今天怎么出来弹琴了。”
古丽娜凑过来低声说：“是不是看你被张天娇拉走了，她心里不舒服了？看那琴弹的凄婉又寂寞的。”然后，她在那里捂嘴笑。
“不至于。”
朱虹在旁边看着古丽娜说笑，心中不禁诧异。古丽娜跟这个耿乐是什么关系？耿乐不是张天娇的未婚夫吗？新闻说二人已经领证了呀。
古丽娜给人的印象是冷艳，内向，她很少主动跟男人搭话。男人跟她说话，她也是只言片语的，说话很少。在这耿乐面前怎么这么兴奋，这么多的话？而且还举止亲昵，完全不顾忌张天娇就在不远处。
这个耿乐是什么来头？他不是楠田的女婿吗？他跟安迪的关系也不一般？
古丽娜说：“要不然你也上去献一曲吧？你的笛子带了吗？说不定也能惊艳众人。”
“在朱教授和朱小姐这样的专业人士面前，那我不是献丑吗？再说，凭什么让我献一曲啊，他们又不给钱。安迪都献了一曲了，还不够啊！”
“呵呵……也是！”
“你在这玩吧。我准备回去了。”耿乐看到有人向这边走来，大概是找古丽娜和朱虹的，便要告退。
“别走！等着我，一起回去。你就在那边歇着吧。胳膊那个样子，别再乱走了。”
耿乐回到安迪身边。
安迪看到了他胳膊上的抓痕。“这怎么了？张天娇干的？”她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她在哪里？别仗着是女人就撒泼耍赖，我可不惯着她！”她起身就要去找张天娇。
张清雯看见了，也很是生气。“安迪姐，我跟你一起！问她凭啥抓伤耿乐哥！”
李莎说：“走！不用浪费口舌，直接揍一顿得了！”她是提起打架就来劲儿。
耿乐急忙拦下三人。“那是个胡搅蛮缠的家伙。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她就是欠揍！以为当个副总就了不起了？就该折一折她的面子，让她知道，在我们这里，她这个副总啥都不是！”安迪对张天娇动不动就拿“大老婆”身份说事烦透了。
“哥，你这还疼吗？”
“不疼。”
安迪说：“运气治疗了吗？”
“就破点皮，治疗什么！”
“那咱们走吧。在这里干什么？告诉张天娇，我们去给耿乐打狂犬疫苗。”
众人都笑了起来。安迪还挺幽默。
“既然来了，大家玩玩再走吧。一会儿还有唱歌和跳舞呢。”
众人便在这里围坐着闲聊。在生意圈里人看来，这个场合是联络人脉的大好时机，谁也不会像他们那样，只跟自己的人闲聊。
但他们这帮人完全不需要跟生意场的人打交道，自然不必像张天娇那样四处跑着结交人。他们占据一张桌子，一边喝酒喝咖啡，一边品尝果盘，谈笑风生，旁若无人，倒也惬意。
朱教授一曲弹奏完毕。组织方安排朱虹唱歌，还安排了一个小乐队伴奏。这样，朱教授就下来休息。他来到安迪这边。
众人急忙起身让座。李莎到附近又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朱教授说：“别人都忙着结交朋友呢！你们干嘛来了？不会只是来喝酒的吧？”
耿乐笑道：“我们是陪别人来的。平常并不在这个圈里混，跟这里的人都不认识。我们可以说是喝酒，瞧热闹来的。
朱教授，谁这么大面子，把您老给请来撑场面了？您的到来可给这场聚会增光提色不少。”
朱茂有点尴尬地说：“嗨，我也得挣钱不是！”他看向安迪，“我们这些画画的，搞音乐的，说起来是艺术，很高雅，其实，照过去说，我们就是权贵之家豢养的仆人、匠人，实质就是长工，地位很低的。
我们会点艺术，会点技术，那也只是比普通的仆人、长工地位稍高而已。实际上，是低人一等的。因为你要靠他们养着，当然也就低他们一等。
现在，平等了。不靠他们也能活得很好，我们才受尊重一些。其实，在他们眼里，我们仍然未必与他们平等。他们是金主，仍然把我们看作是接受施舍者。
呵呵，我跟老雷有时聊聊。老雷那脾气，愤世嫉俗，经常扫那些前来求画的生意人的脸面。嗨嗨！他越是让人丢脸面，那些人却越是敬仰他。
这就是你们画画人的好处了。一幅画动辄百万千万，甚至上亿，那些以金钱权力论地位的权贵也不得不折腰啊！”
安迪微笑点头赞同。
然后，朱茂又对耿乐说：“所以说，你说我给他们增光提色，在他们心里可未必。实际上也无所谓，我也不装什么高雅，敲门亮响，我就是为挣俩钱而来的。呵呵……”
“还是您活得真，活得豁达！”
“其实就是那么回事，说实话就是挣钱吃饭而已。做你想做的，没必要考虑别人说什么想什么。”
朱虹的歌声响起。大家转头倾听。朱虹的声音很有特色，空灵，清越，婉转，滋润，还有一定厚度，容易引发共鸣。
朱教授说：“朱虹这音质确实有特色，有发展潜力。”
安迪说：“她的音色很好，音准，情感的表达也很到位。”
“嗯。安迪，你的音质也不错哦。若是在音乐圈里发展，会有成就的。当然，你画画也行。老雷说，你是他众多弟子中，最有天分的。”
朱教授把安迪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