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陈昭入质时已是深秋,雨淅淅沥沥的,有些阴冷。

    百姓皆知太子要入质,纷纷前来。

    在他们心中太子并没有换人,还是那个能求来雨的太子,故而当人们看到太子出行时,不由纷纷送行。

    “太子早日归来!太子早日归来!”路上有百姓的高呼。

    她没有多看,坐在马车中一路前行。

    护送她入质的人正是顾隆的弟弟顾达,他神情阴鸷,面上桀骜不恭,看着周围送行的百姓,厉声命令,“速速将这些刁民赶走!休要误了太子的行程!”

    随行的扈从立刻驱赶周围的百姓,绿绮和裴朔看到这一幕,眼中俱是不满,想要掀帘阻止,陈昭道:“不要节外生枝。”

    两人只得压下不满。

    出了建康,继续北上,他们一路疾行,到了第五日,一行人才歇下,驿馆外的驿丞送来吃食,面上犹自带着几分忐忑讨好。

    “小臣略备了一些小菜,不知合不合太子殿下的口味。”

    绿绮看了眼驿丞的送上来的东西,虽然算不上山珍海味,但也算是荤素搭配有模有样,“太子。”

    “东西留下,”陈昭颔首,“出去罢。”

    “是。”驿丞连忙放下东西离开了。

    待人出去后,绿绮忍不住道:“太子殿下受苦了。”

    陈昭笑得轻快,“我是去做质子的,不是去享福的。”

    绿绮眼中有淡淡的哀伤,摆好饭菜,将筷子递上,“太子尝尝。”

    “好。”陈昭才夹起来一片鱼肉,裴朔急急闯入,“殿下!”

    两人吓了一跳,“裴朔?!”

    “别吃!”他走来,夺过她手里的碗筷,嗅了嗅,绿绮紧张道:“怎么了,这饭菜不对?”

    裴朔冷冷道:“我方才看到一个随行的人鬼鬼祟祟的给一个驿馆的仆役吩咐着什么,我跟上去后,发现那个仆役去了厨房,还是谨慎些好。”

    绿绮登时面色一变,“他敢对太子出手!该死!”

    “还不确定。”裴朔道:“今晚上的饭菜先别吃,我去找只鸟来,带到路上。”

    陈昭颔首,“好。”

    不一会儿裴朔袖中藏了只鸟悄悄进来来,绿绮赶忙往地上拨了点儿吃的,裴朔给鸟儿喂了一点,三人盯着鸟儿看了好一会儿。

    “没事儿。”陈昭道。

    裴朔也松了口气,不想那扑腾不停的鸟儿忽然行路不稳,不住扑跌,而后吐了血倒在了地上。

    绿绮吓得将陈昭往后一拉,“太子,这饭菜里面有毒!”

    陈昭忍不住握住她的手,盯着那只鸟后怕不已,“裴朔,你去要些馒头来,今晚上我们不要睡。”

    “好。”

    这一夜过的十足忐忑,陈昭一夜未睡,睁眼到天亮。

    早起启程,三人俱是警惕地看着随行的人,顾达面上看不出什么,手中握着刀,目光倨傲阴沉,知道他们带了许多馒头上路,面皮扯了扯,带着嘲,“太子出行简朴,既然有这等吃苦的作风,想必我们可以快快赶路了!”

    陈昭含笑,“自然,出门在外都听大人的。”

    顾达翻身上马,“速速行驶!莫要误了国事!”说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双眼睛在绿绮面上久久不去,绿绮厌恶至极。

    陈昭挡住顾达的视线,警告地看向他。

    顾达狞笑一下,挑眉,眼神并不退去,见陈昭纹丝不动,轻视催促,“太子快些吧。”

    陈昭刚上马车,他高声大喝,“速行!”

    车赶得极快,陈昭在车里几乎要跳起来,抓着车厢边沿努力稳住,与绿绮死死撑住。

    绿绮不断高呼,“停下,停下!顾达!”

    可对方就像没有听见一般,一直这么行了十几里路,陈昭实在受不住吐了出来。

    顾达装模作样地打马走来,“太子这是怎么了。”

    陈昭呕呕几声,绿绮看得心疼不已,怒喝道:“顾大人明知太子年幼,却故意一路急行,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大人是奔着要去周国做官呢。”

    “尔何身份,敢如此指斥我?”顾达轻笑一声,语调轻浮。

    “我奉太后懿旨护送太子殿下,你今日敢如此待太子,他日必也敢如此慢待主上!犯上者必作乱!”绿绮冷目看去。

    “你找死!”顾达翻身下马,一把将马车上的绿绮扯了下来。

    绿绮捶打他,看着他浮浪的笑恶心得想吐,“放开,放开!”

    裴朔上前,“松手!护送完太子,我必归国回禀太后!”

    顾达不以为意,看向陈昭取笑道,“听闻太子日日习武,我以为太子吃的消呢,原来太子也像女娃娃似的呢?”

    绿绮冷笑,“微贱之人岂敢议论太子!”

    “议论又如何,你算个什么东西!”顾达阴鸷地看着她。

    绿绮冷笑。

    “怎么不走了?”几个随行的鸿胪寺属官走来,“大人,不要耽误了时辰,周国还等着太子入质呢。殿下,身子可还吃得消吗?”

    陈昭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漱了口,道:“顾达,给孤跪下。”

    顾达眯眸一瞬,眼中闪过嘲弄,翻身上马,语气中带着几分威逼,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天色已晚,太子怕是没留意时辰。”

    “那我们就原地歇着吧。”陈昭笑了一下,看了眼阴沉的天,似乎要下雨,这么好的天气,不做点什么实在可惜。

    顾达的扈从端坐在马上,握着马鞭,轻描淡写地提醒,“殿下,若不快些到周国,周国国主万一以为我们诚意不足,挥兵南下该如何是好,今时不同往日,还望太子以国为念。”

    陈昭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喝了口水,道:“顾达,给孤跪下。”

    顾达气势逼人而狂妄至极,“太子,时辰不早了!”

    裴朔忍不住低声劝谏,“太子,咱们还是赶路为要,不要节外生枝,要紧的是赶到周国,咱们才好再做打算。”

    绿绮心中气愤不已,但想了想,裴朔说得对,道:“太子,咱们赶路!不要与这些人计较。”

    陈昭望了眼天色,观察了一会儿云,“要下雨了,走吧。”

    绿绮看着顾达眼中满是厉色,道:“太子以国事为先,顾大人若真为了陈国,那就看护好太子吧!”

    顾达面皮动了动,嘴角露出一个狂悖的弧度,陈昭也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顾达眯眸警惕,随意扫了眼四周,扬声道:“出发!”

    一路疾行,过了日中,大家才用完膳准备启程时,忽然一阵杀声起来。

    裴朔左右望了一眼,大惊失色,“有山匪!速速保护太子!”

    绿绮慌忙掀开帘子,只见从两侧山上涌下来十几个盗贼,手中拿着锃亮的刀,兴奋得喊叫着。

    “速速保护太子!”她急得大喊。

    那十几个山匪疾冲而下,陈昭环顾四周地形,见顾达几人抽了刀,却并不急着动手,立刻拉着绿绮跳下车,往树林里跑。

    “太子,太子,咱们还是跟顾大人他们在一处吧。”

    “他们纹丝不动,直等着匪贼来杀我,怎么能同他们在一处!快跑。”她摸着腰间斜跨着的一个小包。

    两人钻进了树林里,身后是贼匪接连不断的喊杀声。

    顾达看到二人窜入树林的身影,冷笑着跳下马喝了一声,“这里交给你们,来几个人与我一同去保护太子。”

    裴朔见这些贼匪不像是一般的山匪,反而整齐有素,在接连杀了好几个随行队伍里的护从后,直直朝马车而来,他赶忙趁着两方打斗,往树林里跑。

    陈昭带着绿绮不要命得往前跑,身后有人紧追不舍,还不停呼喊,“太子停下,贼匪已经被解决,你这是要逃跑不成?”

    绿绮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贼匪已经被解决了。”

    “十几个贼匪怎么可能这么快解决完?”陈昭气喘吁吁,眼看绿绮停了下来,使劲儿拽着她跑,“快跑,快跑!”

    “太子……”绿绮拉住她,“咱们好歹问一问。”

    “问什么!他们几乎是在咱们进树林的时候就进来了,显然是为了杀我们!”

    陈煜不可能放过她,顾达是顾隆的亲弟弟,顾家作为参与者也会想方设法铲除她。

    “太子——速速停下——”

    “殿下树林中有虫蛇,当心被毒物咬伤!”

    绿绮气喘吁吁,“太子,他们追上来了!”

    陈昭急的眼睛赤红,身后的脚步声像是催命符一般,眼看顾达追了上来,她慌乱中她摸出小包里的东西,不想绿绮拉着她疾跑,手中东西一个没拿稳落在了地上。

    “等一下。”她要去拿,绿绮却是慌得一股脑拉着她往前跑,“快跑,快跑!”

    陈昭急得频频回头,那是她的武器,天要亡她!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男人们的讥笑声,“太子殿下!您这是要逃到哪里去?”

    “殿下,回头是岸,陈国还要依仗您呢!哈哈哈——”是顾达的声音。

    他们的声音像在逗弄两只四处惊慌逃窜的猫,带着某种残忍的戏弄。

    就凭她们两个对三个大男人,根本没有胜算的可能。

    陈昭看了眼天空,天色并不明朗。雨来,风来!

    天空毫无动静,丫的,关键时刻一点用也没有,这算什么金手指。难道是她现在还不够惨,还是不够伤心?!!

    “啊!”就在她跑得几乎要断气的时候,后面忽来一只大手,猛地拽住了她的头发,将她头皮几乎要扯掉。

    “放开,放开我!”她疼得咬牙,满脸的汗水。

    绿绮踢了顾达一脚,急怒呵止,“松手,松手!你敢对太子不敬!放开太子!”

    顾达狞笑一瞬,“何来不敬?”他一双满是欲望的眼睛黏在绿绮的脸上,狂肆道:“太子殿下不顾陈国安危半路逃跑,该当何罪啊?”

    绿绮眼看两个扈从也悠哉而来,愤怒得捡起地上的石头朝顾达砸去。

    顾达飞快一躲,给了她一巴掌,将陈昭扔到了两个扈从的怀里道,“她就交给你们了,地上的这个女人怂恿太子逃跑,实在该杀!尔等护送太子,我来结果了她!”

    “你要做什么?”绿绮本能得后退,从他扯铠甲的动作上察觉到不好,大喝一声,“你敢!太后不会饶了你!”

    她爬起就要跑,被顾达拉住了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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