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

    陈帝死了。

    就死在承安宫里。

    昨日的鬼天气给了安成王极好的掩护,禁卫军几乎全部身亡,他反而成了第一个发现陛下被人刺杀的大功臣。

    天大亮后,他极快地控制了宫中,将一众歌女押入大牢,布置好一起才将陛下遇刺的消息传诸尚书台。

    众人听闻陈帝遇刺身亡,各个惊惧难信,卢辨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帝的尸身,扑过去,撕心裂肺地大喊道:“何人杀我主!”

    顾隆上前,扶住他,“卢相,陛下身亡,现在要紧的是捉住凶手,歌女已经按安成王的吩咐下了大狱。”

    卢相犀利的眸子看向他,质问道:“你是禁卫军统领,你当时何在!”

    顾隆沉痛道:“当日天昏地暗,我赶到时陛下已然遇害,卢相,陛下的尸身怎么如此横陈地上不合礼数,还是赶紧为陛下收殓吧。”

    顾隆身侧的禁卫军副统领握着手中的刀,目光濯濯有寒光,道:“卢相,节哀。”

    卢相看到了他手中的刀,环视了一眼大殿,看到了合殿的禁卫军,皆严阵以待,紧握着腰间的刀,围聚在大臣周围,而正副统领已站在了安成王身侧,他恍然一瞬,眼中翻覆难辨。

    安成王上前,眼睛赤红叹息,道:“卢相,陛下被歹人所害,这是众人都不愿见到的。”

    “皇后与太子不知在何处?”卢辨只觉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喉间被人硬生生撕扯而出,连喉咙都生疼。

    安成王没有吭气,顾隆沉痛道:“皇后娘娘和太子听到消息吓得昏了过去,现在正在华阳宫,未免宫中还有歹人,我已派了人守卫在华阳宫附近,卢相,陛下身边离不了人,还要卢相打理主持。”

    卢辨神色猛地一变,两腮动了又动,将怒生生咽下,赵录事已怒不可遏地道:“你们囚禁了皇后与太子!”

    安成王像是惊了一下,“何来此言,顾隆是陛下亲命的禁卫军统领,太子身份尊贵,岂能再出岔子。来人,为陛下收敛尸身!”

    “廷尉和大理寺还未查明陛下死因,你自作主张,安的什么心!”赵录事怒喝。

    “难道你要看着陛下躺在这儿吗!来人!将阻挠之人全部拉下去!”安成王命令。

    “安成王!”众臣不满。

    这时禁卫军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刀,将质疑的人纷纷拉了下去。

    安成王以搜查刺客和为陛下治丧之名,强势控制了皇宫还有诸位大臣,将陈帝的尸体安置了一番,立刻命人去请皇后出面商议新君之事。

    吴皇后眼眶红透,摸着陈帝的棺椁,哀伤不已,在安成王等人的安慰下,擦拭眼角,掷地有声,道:“周已灭齐,陈国不得不防,若陛下在,我陈国大安,然而陛下却突遭横祸……哀家以为,太子年幼,不足以掌管朝政,不如另选贤者!安成王与南康王皆在京中,二位都是贤者,不如从二者之中选便是。”

    大臣吃了一惊,太子犹在,却要另选他人?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大臣不由面面相觑,卢辨缄默地看向皇后,眸子深黑,牙骨紧咬,不发一言。

    听到皇后这番话,立时有大臣道:“皇后娘娘大义,主少国疑,不能不慎重。诸位,你们怎么看?”

    “钟览!!你安敢胡言!”有大臣怒喝,也有人着急问卢辨,“卢相你怎么看?”

    不等卢辨说话,顾隆身后顾达傲然道:“太子年幼,必要安成王南康王辅政才可,否则权臣当道,陈国江山岂不是拱手让与他人!南康王与安成王就在京中,选这两位难道不更好吗?当年高祖骤亡,太后怕国本动摇,命人隐瞒高|祖驾崩的消息,意欲立始兴王……”

    许太傅双目怒睁,骤然暴喝,“大堂之上,你何身份便敢胡言!始兴王为了一己之私命人半路谋害陛下,你竟颠倒是非为乱臣贼子张目,你好大的胆子!”

    顾达被当头训斥,眼露凶狠,握着腰间的刀蠢蠢欲动,许太傅面无惧色,与他对视,目光凛凛,“皇后与满朝文武皆在,还用不到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在此大放厥词!还不退下!”

    顾达满脸狠戾,立刻抽刀,大臣们扬声呵止,“无状庶子,大殿之上你敢放肆!”

    “你要做什么!”陆詹事一个箭步上前,逼视着顾达

    顾隆见众人群情激愤,怕顾达坏了大事,“顾达,还不退下!”

    顾达只得收了眼中的凶狠暂退一步。

    陆詹事冷冷看了他一眼,环视诸大臣,义正言辞道:“太子即位,理所应当!若有人存了什么不正之心,天下必共讨之!皇后娘娘三思!卢相,你说呢?”

    卢辨一双眸子黑得像是化不开的浓墨,见众人将目光落在他身上,只道:“皇后娘娘高义,两位尚书仆射,你们觉得呢?”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卢相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来不及分辨,索性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道,“太子年幼,安成王南康王又一向得陛下青眼,若是能辅政,我陈国必能再无忧虑。”

    侍中刘谧忍不住提醒一句,“南康王足疾愈重,只怕不易辛劳。”

    左尚书仆射默然一瞬,看了眼陈煜,道:“那就只能劳烦安成王辅佐太子了。”

    陈煜眼中翻滚着压抑的兴奋,面上带着几许难言之隐似的,道:“太子是女子……怕是不能称帝。”

    众人皆是一愣,卢辨死死盯着安成王,唇颤抖一瞬,“安成王糊涂了!”

    “皇兄无子,也是不得已如此。”安成王哀叹道。

    众大臣见安成王煞有介事,连忙看向皇后,“皇后娘娘,事关储君,安成王颠倒黑白妄言至此,还请皇后娘娘给我们一句准话。”

    “太子的确是女子。”吴皇后漠然道,“先皇当年无子,故以公主代之。”

    众人愕然,卢辨猛地看向皇后,呼吸难定,这不可能……皇上是不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许太傅不敢置信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口说无凭!我是太子的太傅,皇后娘娘是太子生母,岂能,岂能说这等荒诞之言。”

    “我生的孩子我岂会不知,新帝另选人吧。”吴皇后淡漠地说罢起身离开。

    待皇后离开,陈煜飞快勾唇,悄悄命人将偏殿里的太子请了出来,按着她,命人当众脱了她的裤子,给众臣看。

    大臣们纷纷掩目背身,而至这时也终于相信安成王所言。

    他们觉得陛下真的昏聩了,哪怕从宗室中选一个孩子也不至于选一个公主充当太子,他把江山社稷当成什么?难道没有考虑过若有突变,朝堂该如何!

    荒唐,荒唐!简直荒唐!

    众人哀伤不解之际,也觉察出安成王的蓄意,他的动作未免太快了,他又是从何时知道太子是女身的?

    莫不是早就有了不臣之心?

    许太傅被这个消息刺激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陛下身亡,太子年幼,光是这两条已叫陈国有变动之险,而如今,太子竟然是个女子,枉他作为太子太傅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他满心怆然,终是踉跄一步晕倒在地。

    “许太傅,许太傅……”

    卢辨深深阖目,心头之力像是陡然被人撤去了一般,再无挣扎之能。

    人心涣散,如何能再次聚拢,他想不通,陛下怎么敢将万里江山托付给一个女子,让这些跟随他的人如此被动。

    这一刻,他心中生出了怨怼与恨恼,可是想到陛下尸身上的伤痕,他又心头泣血。

    顾达看着地上昏厥的许太傅,露出狞厉得意的笑。

    众臣慌乱至极,忍不住看向太子,却见她木木呆呆,全然不似往日,面上既无哀伤也没有愤怒,像一直提线木偶一般。

    卢辨忽然一掀袍子,跪伏高呼:“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主,愿安成王力挽狂澜,稳固朝纲!愿新皇为陛下追查凶手,以慰陛下在天之灵!”

    陈煜眯眸,瞧了眼面前的卢相,心中愉悦,卢辨果然识时务,他便有惊世之才,也不可能扶一个女子上位,何况他们这位太子放过狂言,有朝一日必杀他。

    陆詹事悲愤无比,也无力异常,忍不住流露辛辣的讥讽,“陛下往日对卢相礼重有加,如今陛下死的不明不白,卢相不先查明真相,反而迎立新君,可有为人臣子的忠贞!”

    卢辨语调无情,直陈事实,“北齐灭亡,周国虎视眈眈,国怎可一日无君?!若是朝纲不稳,我陈国危矣!安成王乃高祖嫡子,更是陛下亲兄弟,嫡支未断,难道还要另选他人吗?”

    钟览满面郑重,道:“卢相说的是。”

    刘谧轻声吐露,“陈国的前途不能不考虑。”

    其余人也嘀咕起来,“安成王是高祖后人,血脉的确比诸王更近。”

    陈煜听着众人的议论,眼中笑意欲甚,皇后说的没错,卢辨此人有大用,他上前亲自将卢辨扶了起来,道:“卢相是国之肱骨。”

    陆詹事愤怒地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先皇驾崩,凶手还未查出!安成王正好出现在承安宫,诸位难道不觉得可疑吗!”

    尚书右仆射道:“陛下身亡,众人皆不愿见,陆詹事哀伤太过,顾统领,先将陆詹事送去一边儿休歇一二吧。”

    “程规,程规!你这个背主之人!陛下的冤魂是不会放过你的。”

    众臣侧目,皆兀自沉默不言。

    安成王入宫的时间点的确巧,而禁卫军的两个统领居然一夕之间站在了他身后,这其中当然疑点众多,但正如卢相所说,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太子是个女孩儿。

    他们不可能扶一个女孩儿上位,就是王公宗室也不会答应。

    何况,陛下手段酷烈,他们也着实觉得心累。

    “昨日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今日大雨亦滂沱不止,上天也在为陛下哀鸣还。” 这时众人身后的一个寒人官员道。

    陈煜面上一副悲痛之状,道:“若非那场雷雨,陛下也不会身亡,可恨,可叹。”

    有低微的寒人官员匍匐而来,来到太子的面前,将她下裳里面那条堆叠在脚腕的裤子提上,整理好她的衣冠,“太子不管是女身还是男身,都曾是一国储君,岂可为人轻慢到这个地步。”

    卢相低眸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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