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晏语

    从玄华那打听来晏语的下落后,桃之和敖叡便约好要尽快去下界寻她。

    因着这桩事,桃之对玄素还生了一些怨言。

    同敖叡一齐从龙宫出发的时候,桃之不住念叨:“本来不是说去去就回的么,怎么去了大半年还没回来?我看凡界对十七来说真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况还是西疆?你说三殿下做什么一定要带着十七下去呢?十七没少在我们面前夸他,说他靠谱说他体贴,我看她是脑子进水,跟着三殿下修那什么佛法给修傻了。”

    说实话敖叡心里也为着这事不高兴,他平时从不会安慰旁人,这会儿竟耐起性子好言好语劝道:“你没听大殿下说么,三殿下身边从不带随从。姐姐得他看重跟着他历练乃是好事,和你跟着七杀星君办差是一个道理。”说出来的是好话,就是语气不大好,也不知道安慰得了桃之,还是说服得住自己。

    桃之不以为然:“你以为谁想被历练啊?我这不是被逼的么!我就想和大家天庭玩天天喝酒天天啥也不干。我又不想当上神!”

    他俩经过生死之劫,交情好了许多,只不过说上两句就要斗嘴的毛病是改不过来了,敖叡呛声道:“你跟我说做什么,有本事去和七杀星君说啊?”

    桃之天不怕地不怕,当年在太学哪个夫子都没能整治得了她,对瀛洲的那铎老师也是敬多过于畏,唯有这个油盐不进的七杀星君,是一点儿也没得办法。你在他面前偷懒耍滑,他便报以装聋作哑,明明和他请了假说第二天不去当差了罢,他老人家就能直接出现在东海府邸里,将桃之从被窝里提溜起来打包带走。

    因此,敖叡也抓住了桃之的小辫子,终于又能和她势均力敌地斗嘴了。

    说那谁那谁到,敖叡刚提了那个名字,七杀君留的传讯令牌就动了,端的邪门。

    “不会罢,不是前几天刚去过归墟么,怎么又来?都怪你个乌鸦嘴,提什么七杀君?”

    “看你差事越来越忙,归墟现在异动那么频繁么?”

    “是挺频繁的,可是也不见有什么大动静。你别担忧这个了,这些问题自然有各位上君们操心。去下界的事呢,咱们是隔天再去还是怎么说?”

    敖叡心知七杀君的传令是一刻也不能耽搁的,耽搁一刻钟就够他出现在面前提人,于是对桃之道:“你先去罢,我自己下去瞧瞧,今天也不一定能找得着,有什么事情我通知你。”

    桃之亦不敢再等,点头应道:“行,那你自己小心。”说罢驾着云往天庭去了。

    按照玄华的提示,敖叡从西天门下了六重天,直奔西疆。凡界的西疆疆域辽阔,自东起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连接着戈壁,穿过塔曼山盆地后还有百余里陆地过渡,再往西便已抵达西海。

    西疆如此之广,要找一两个人或仙,无异于大海捞针。玄素在此追踪了朱厌大半年尚没有音讯,敖叡再找玄素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敖叡就在这茫茫的西疆上空来回游荡,越是没有头绪,越是心里发慌。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姐姐又去了凡界,他的心里就涌起一股不祥之感。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即使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有玄素照看姐姐,绝不会出什么差错,可他还是控制不住下来查看。

    他自小长在龙宫,被龙君捧在手心里长大,是整个东海身份最显赫的孩子。可是他的亲生母亲自他出生起,就从没看过他一眼。他也没有朋友,身边的玩伴对他虽然百依百顺,却天然就和他有距离感。

    这一切,从姐姐出现的那天才被打破。

    是日,舅舅领着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来他殿里,据说是跟着青丘大长老过来拜访的邻居。舅舅和大长老有事商谈,让他好好招待小客人。

    这普天下的客人,敖叡何曾把谁放在过眼里。龙君走后,他正打算支使跟班们带那小姑娘去龙宫外面转一圈,权当完成任务,那女孩与他对视一眼,就走到殿前摆设着点心酒水的桌前,自己斟了一杯酒。

    敖叡翻个白眼,心想这青丘来的客人忒没教养,哪有不跟主人家打招呼,就自己吃喝起来的?

    不料女孩又斟了一杯,走过来递给他:“小弟弟你好,我叫晏语。初次见面,咱俩喝一杯?”

    敖叡的跟班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殿中酒品都是用来做摆设的果酒,劲头并不大,可十殿下从没喝过酒,要是龙君殿下知道了,不知会不会生气?要不还是替殿下推了……

    不待他们说话,女孩长长地“哦”了一声,带着三分揶揄道:“十殿下还是小孩子,恐怕没喝过酒罢。那算了,我干了,十殿下以水代之即可。”说罢像个小大人般仰头饮尽了杯中的果酒。

    敖叡身边的跟班们,哪个不是对他极尽吹捧,他哪里受过这个,顿时气鼓鼓地去抢她手上另一杯。那些跟班们想拦又不敢拦,只有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仿佛在鼓励:快喝罢,喝了这杯酒,你就是大人啦!

    就是这个眼神,不同于舅舅的溺爱,不同于跟班的顺从,不同于宫人们的敬畏,不同于幽深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乖乖端起杯子喝了,喝到一嘴的海沙海草。

    “啊呸呸呸……”

    果酒的味道他根本没尝明白,就被呛得咳了半天,不仅咳,还干呕。身旁的跟班们帮着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还有一个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估计是去找龙君打小报告,以免自己受牵累。

    那个女孩看着大家忙做一团,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你真喝啦?弟弟你太可爱了,你这么单纯好骗你舅舅知道么……啊哈哈哈哈哈……”

    这么恣意张扬的笑,他从来没有听过。龙宫里宫人行入进出,从来都是低眉顺眼,轻声细语,哪个敢这样高声喧哗?加上他幼时仙体虚弱,龙君更是吩咐他要仔细静养,他的一言一行,无不是规规矩矩,端端正正。他很少笑,遑论这样放声大笑。

    一众跟班在龙宫日夜熏陶,见不得这样毫无礼节的人,有个跟班嘟哝了一声:“粗鄙。”这一句明明是维护他,可不知为什么,敖叡心底却涌起一丝厌烦。

    他把那个跟班往旁边轻轻退远了些,动作虽然微不可察,他身边的人小心惯了,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随后龙君和大长老赶来,龙君略微查看了一下他的状况,大长老也笑着说了晏语几句,晏语不仅没有受罚,反而成了龙宫的常客。

    两人成了熟悉的玩伴,晏语带着他爬珊瑚,掏鱼洞,到处调皮捣蛋。要么就是欺负他,今天把他推到海沙里,明天在他背后贴纸条,后天又把他挂在龙宫的角檐上,半晌都爬不下来。

    有时被欺负得狠了,他也会气鼓鼓地去找龙君告状,跟龙君说再也不要臭狐狸来龙宫玩儿。可过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她,他又会偷偷跑到殿门口张望,看姐姐今天来不来。

    姐姐不仅教会他笑,还教会了他哭,他生气,他和别人斗嘴,他端起十殿下的架子吓唬人……以及短暂分别时的思念。

    对这样一个亦姊亦母,亦亲亦友的人,他从来不曾向任何人说起,但他从来都放在心里极重要的位置。

    因为这一份牵绊,不论两人身在何方,他总觉得冥冥之中能够感应到她的安危。并不是靠仙力气息,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连系。

    可是这种连系,进来突然就断了。

    他没办法和小桃子解释为什么觉得姐姐遇到了危险,只能旁敲侧击地提一提。即使向玄华打听到了姐姐和三殿下的大致方向,这样大海捞针地找,却也没有任何意义。

    敖叡饶是心急如焚,也没有其他办法。正考虑要不要去元上宫走一趟,向玄华多打听一些细节,忽地想到玄华那天言语中提过,他们下界去的第一个地方是凡界帝都。

    即使他们几个月前就离开了帝都,但在一座城里寻些蛛丝马迹,总比在西疆乱转要强罢。如此想来,敖叡调转云头往丹城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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