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

    夜间亥时,洛城宵禁已至,城门关闭,街道清空,平民无故不可在街上游走。玄素晏语二人隐去身形,向帝都府死牢的方向行去。

    晏语跟在玄素身后,其实很想问一句,帝都城这么大,为什么他会觉得朱厌在死牢?可是为了不显得自己太无知,她忍了又忍,一直没问出来。

    路上玄素见她一言不发,不知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还是想找些话题,恰好解开了她的疑惑:“凶兽朱厌,以何为食,这你知道罢?”

    “自战场而生,以刀兵之气为食。”

    “大郑帝都安泰,数百年间无战事临城,有刀兵之气的只有两处地方。”

    经他一点拨,晏语也想到了,接道:“军营与牢狱。”

    玄素颔首道:“不错。但军中之气至清至阳,除非两军交战使其浑浊,否则不可为朱厌所用。只有牢狱中带着怨愤的刀兵气息能为其所用。之前店小二说,半月前郑帝赦免死囚,大量犯人从牢里放出,也许朱厌的气息是他们带出来的。”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些年间它四处作乱,为何会来帝都?不知道它的动机,我也不敢确信它是不是在死牢。为防万一,还是亲去确认罢。”

    “是。”晏语肃然应道。

    他俩从民房屋顶借道,不过须臾便到了都甫卫的死牢。都甫卫早已落衙,整座卫府黑漆漆的,只有牢外把守的官兵点着灯。玄素略施小计,令几个官兵昏睡过去,把他们放置在了死牢最外面的厅堂里。

    郑律虽不苛刻,但法度算是近几个朝代中比较严谨的。郑帝大赦天下,并不是真的放了所有死牢里的囚犯。一般情况下,赦免令下死罪改流放,小罪才减免,而真正十恶不赦的囚徒,顶多只是推到下一年行刑。

    洛城都甫卫的牢里,不仅关押帝都的囚犯,还有许多各地提上来受审的重刑犯。此时地面一层的牢房已经空空如也,想必平时是安置不太紧要的犯人的。

    即使没有犯人,牢狱里依旧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馊腐味、便溺味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窒息的臭味。晏语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进去第一反应就是捂住鼻子,几乎给臭晕过去。等她回过神来,立刻捏了个决封住自己的嗅觉,这才感觉好些。她见玄素鼻翼翕动,呼吸如常,不由好奇:“殿下,这种味儿你也受得了?”

    玄素侧过脸与她说话,才见他长眉早就拧成一团,平时静潭般的神态也破功了,正皱着脸苦笑:“自然受不了。可是封住嗅觉,五感会一并迟钝。朱厌本就刻意隐藏气息,我怕感知不到……”所以只能忍了呗。

    晏语顿时对殿下又钦佩又同情,一边四下打量这个污浊腌臜的地方,一边紧紧地跟着玄素。

    第一层并没有耽搁他们太长时间,除了虫蚁老鼠,这里确实没有活物存在了。

    于是他们从牢底尽头,拐入了地下一层。

    地面上的牢房虽然阴暗,好歹每个隔间只以铁栏分开,墙上还开了小窗用以透气。这地下关押重犯的牢房,照晏语说已不能称做牢房了,叫棺材还差不多,每一间的房门皆以铁板铸成,数重大锁扣在门上,只余底下一个窗洞传递食物。长长的走廊上,仅有楼梯口有一盏油灯,应该是给下来巡视的狱卒准备的。她封住了嗅觉闻不见气味,但能够听到牢房深处隐约传来的□□声,悉悉嗦嗦的铁链声,以及不知什么东西刮挠铁门的声音。

    玄素神识全开,正全神贯注地试探牢中气息,倒没在意这些动静。晏语一下到这层来,就不由自主跟得更紧,什么时候抓住了玄素的袖角都不自知。即使身为天界仙子,在这种环境下也紧张压抑得大气不敢喘,难以想象囚牢里的凡人是什么感觉,恐怕还不如立刻死了痛快。

    两人亦步亦趋地往里走,越往深处,各种细碎的声音就越明显,晏语也越好奇,他们到底犯了什么样的罪,才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凡人真是古怪,惩罚罪人的方式千千万万,鞭笞杖责不行么?再重的,流放为苦力也算正常。罪大恶极者,一死难道还不能抵消,把人活生生这么关着,生受恐惧之苦,简直比鬼界地狱还可怕。

    要知道地狱里顶多也就是刀山火海里走一遭,赎完罪重新进入轮回,又是新的开始。而天界封印凶兽,也只是令其神识昏睡,在一定范围内限制其行动,都没有这么残忍的。

    何况这还是对待同族……

    晏语不敢再往两边看,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路。冷不防瞥见旁边铁门上的一个洞口,两只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嗯……”

    她被这双眼睛吓一大跳,惊呼得出了声,又因为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生生把声音憋在胸口,只漏出一声闷哼。

    晏语一直拉着玄素的袖子,她这一惊,袖口被拽紧,玄素马上戒备地回头。他顺着晏语的目光向下看,瞧见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威胁,于是传音安抚晏语道:“他看不见我们的,他在看楼梯口那盏灯,别怕。”

    两人出来时便用了隐身决,寻常凡人确实看不见他们。那盏灯是整个地下唯一的光源,这间牢房不算太靠后,还能从小窗看见灯光。里面关押的犯人常年不见天日,躺在这里看着有光的地方也属正常。

    他温和平静的声音令晏语镇定了不少,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令殿下分神了。”然后发现手上还抓着人家的衣服,更不好意思了,连忙放开了玄素的袖角。

    玄素见她低着头,一副又害怕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有点后悔带她一起下地牢,可又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外面,只好背过身继续向前观察气息,缓缓道:“你要是害怕,就继续抓住我的袖子罢。”

    晏语本来正在气恼自己胆小无用,不仅给殿下拖了后腿,而且还拉拉扯扯,很是冒犯,听见他这句话,心里一松,气恼和害怕都减少了一些,却再没有厚着脸皮去抓玄素的袖角。

    两人一步一步走过地牢的长廊,地底空气更是浑浊,除了刺鼻的异味,还混杂了一些怨气鬼气,越往里走越是明显。待走到一丝灯光也看不见的地方,四周甚至断断续续浮现出冤魂的碎片。可这些碎片一闪而过,连形态都无法凝聚,别说对他们,连对牢中的囚犯也无法造成威胁。

    晏语神经紧绷,一直防备着朱厌或是其他凶物从哪个角落扑出来,可等他们走到廊底,除了这些零星的冤魂之外,再没有别的可疑之物出现。她是一刻也不想在此多待的,低声询问玄素道:“殿下可有发现什么?还是朱厌已经离开了?”

    虽然一切看起来并无可疑,玄素却直觉这里十分古怪,他反问道:“帝都的地牢常有冤屈、枉死之人,为何这里的冤魂这么少?”

    晏语道:“怕是半月前清走了大部分犯人,之前的冤魂都被鬼差带走了,后面没有新的犯人被关进来罢?”

    “不对,受过大冤大屈之人,死后魂魄直接化为凶魂。鬼差来提魂魄,没有打碎了带走一部分的道理。”他此时五感六识全都处在极为灵敏的状态,虽然没有光线,但周遭一切的声音、气息、灵力波动,于他的神识探查之下,都如同在阳光下一般纤毫毕现。

    他想到了古怪之所在:“这些冤魂不是被打碎,而是因为太虚弱,所以无法凝聚。除了这些冤魂,牢中活人的气息,也虚弱得快不成型了……你听!”

    地牢里面静得可怕,除了老鼠的叫声和犯人发出的轻微声响,哪里还有别的动静?晏语被他吓了一跳,正要侧耳仔细辨认,却见玄素飞快地捏脸一个决,旁边一个牢房铁门上的大锁啪啪应声弹开,咯吱一声,牢门已然打开!

    晏语还没感觉到危险,玄素已把她护在了身后,她的目光越过他肩头,瞥见逼仄的牢房角落,一座高大的躯体伏在地上,下面还有一团看都看不清的东西在不停抽搐,带动手脚上的铁链哗啦响动。晏语只能从那一团东西发出的嗬嗬叫声判断,那是一个活人!

    他们看向牢房内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也抬头看向了他们。那东西虽然身形高大,头却和常人一般大小,与身形极不匹配。除此之外,它的前额突出,眼窝深陷,一双圆睁的目中只有眼黑,没有眼白。

    晏语一看到它,即刻潜意识地倒退了半步,只因玄素还在前面挡着,才勉强稳住了心神,没有落荒而逃。

    而玄素反应奇快,十指翻飞下已经结了数个手印,仙力将这都甫卫地牢牢房与外界层层隔开。

    没想到,朱厌果然在这里!

    而它身上,是满满的人血味道,浓重得掩盖住了一切其他气息……

    朱厌像提破布口袋一样提着那个人,从地上站起身。

    准确的说是半弯着腰——地牢低矮,玄素晏语尚且只能矮身站立。朱厌乃是巨猿形态,小小牢房根本无法容纳——它虽有些意外,但丝毫没有慌乱,甚至还笑了笑,轻声道:“啧啧,居然被发现了。”

    玄素一点跟他啰嗦的兴趣都没有,一面布下灵力界护住牢房里的其他犯人和狱卒,一面吩咐晏语道:“晏姑娘,快传讯!”

    晏语开始惊了一惊,但在玄素释放灵力时已回过神来,按照他之前教的口诀向在天庭的玄华传讯,闻言即刻应到:“是,已经在传了。”

    “慢着!”朱厌岂能容他们叫来帮手。它把手上的人高高举起:“素闻天界三皇子仁慈博爱,没想到也像天庭其他的仙一样,视凡人性命如草芥呀。”

    此时两人才注意到它手上的囚犯,那犯人本就被关了许多日子,在牢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方才朱厌扑在他身上,竟是咬开了他的脖子在吸血,咬破的口子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眼看这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可他分明还活着。

    就是这一句话,令玄素迟疑了一下。他一迟疑,仙力轻微波动,晏语跟随他这些日子,对他算得上了解,也跟着停下了手上动作。

    “你想怎样?”玄素盯着它手上的犯人道。

    朱厌又笑了一声,道:“你是真心问我么?”

    当然不是真心的!

    天庭追查了它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它的踪迹。朱厌自己也知道它对天庭的威胁,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可以用一个凡人威胁对方放了自己,何况这个凡人还是一个死囚。可玄素也不想轻易伤及无辜,不管怎么说,这死囚命还没绝。他这么问,不过是在拖延时间,思考对策。

    这一点,在场几人都很清楚,可朱厌居然认真回答了,它侧头看了看玄素身后,饶有兴趣道:“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这位仙子。不如,你到我这里来,作为交换,我放了这个凡人?”

    “你休想!”晏语还没说话,玄素已是勃然怒起!

    狭小的牢室中噗噗数声破空之音,玄素的仙力凝聚指尖,直取朱厌咽喉要害。朱厌一手提着那死囚,一手轻松接下那几招。

    “三殿下果然怜香惜玉。”朱厌抬起被细细白毛覆盖的大手,放在唇边吹了两下,满脸尽是讥诮。

    它的嘲讽没有再次惹怒玄素,反是令他稍微冷静了些。

    方才不该动手的,万一方才朱厌用手上的人质作盾,恐怕会误伤了凡人性命……

    它认得自己,更认得晏语,知道自己两百年从它手上救下了她,还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故意以此来激怒自己,哪是寻常凶兽只知以蛮力相博的样子?

    玄素心下一阵后怕,对这修出了智慧的凶兽愈是不敢小觑。

    双方僵持之下,玄素还没想到万全的对策,朱厌竟将手上人质一扔,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道:“玄素殿下心怀万物,端的教人敬佩。可殿下也太天真了些,你可知你身后这位柔弱的仙子,她是什么来历?”

    本来这句话玄素只当是故弄玄虚,他趁机从朱厌手上抢过那死囚,在其身侧布下灵力界,正要与那凶兽正面对上,眼角余光却瞥见晏语不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神色极为难看。正欲询问,朱厌的声音又从旁悠悠传来:“三殿下贵为天庭皇子,可听过如此谶语?玄色天狐,从之我尊。九尾魔魅,通天彻地……”

    “等等!”

    不待它继续往下唱念,晏语突然高声打断。

    可这一刻已经迟了。

    作为素来不受青丘众人待见的小小玄狐,晏语从没听到过完整的谶语。她只能从长老们的只言片语,以及国人待她疏离的态度判断,所谓九尾玄狐的预言,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可这一则自上古传来的秘密预言,青丘历届国主知,长老知,每一任有可能继承天帝之位的皇嗣,也知。

    天帝亲自教导几位皇子皇女的时候不多,但有几件九重天下至为隐蔽的秘辛,却是他屏退仙侍,口口相传的。其中便包括青丘万万年来流传的这首谶绝。

    天帝温和的声线,凝重的表情,从玄素脑中一闪而过。虽只听过一遍,他却地牢牢记住了,此刻与朱厌唱出的字句一 一重叠。

    他有些迟疑地停下了攻向朱厌动作,回头望向晏语。

    说时迟,那时快,朱厌趁他分神这一刻,将全身凶力聚于手心,向侧对着它的玄素一掌击下!

    “殿下!”

    方才被它数语之间扰乱心神的不只玄素一人,晏语心底的动荡绝对比他更大。但她正对着朱厌,它的一举一动皆逃不过她的双眼。在玄素晃神的那一刹那,她分明看见朱厌趁虚而入要取玄素性命,此刻再顾忌不了任何谶语预言,几乎是毫无犹豫地纵身向前!

    轰隆……

    与朱厌全力一掌相接的,是晏语奋力护住玄素,不得已暴露在后的空门。

    “晏姑娘!”

    仅仅是迟疑了一瞬,没想到一瞬便坏了大事,玄素见晏语以己身为自己挡住了朱厌一击,已是心中大震,悔恨不已!

    他怎么会因为朱厌一句没有根据的话便分了神?他怎么会中了这诡狡凶兽的圈套?他怎能让自己亲手从朱厌那里救下的仙子再丧命于凶兽之手?

    晏语修为还不到仙君境界,受下这一击,必得魂飞魄散无疑!

    两相灵力碰撞,巨大的力量,夹杂着玄素自生来便从没有过的高呼声,在帝都死牢中回荡了一层又一层。

    牢狱四壁传来地动般的摇晃,狭小的闭室中飞沙走石。然而有什么东西像破土而出,在这数尺之间变化膨胀,为玄素挡住了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碎石沙土。

    “哼……”混乱之中传来一声极为难受的痛哼。

    不是晏语……

    是朱厌的!

    玄素再度睁开双眼时,见到了历遍两界,数万年间都从没见过的景象。

    一头毛色锃亮,煞气冲天的九尾玄狐护在自己身前,背上贴着朱厌的巨掌,以那巨掌作为桥梁,朱厌浑浑不断的极浊凶力,像瀑布一般涌入玄狐体内,犹如江浪汇入大海,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海天下之生灵,皆可吸纳储存天地星辰间生出的灵气,将之化为己用,是以为灵力。灵力极清者,为仙为神,略有浑浊者,为妖为鬼,至为浑浊的,为上古残存之凶兽。就像世上的光,耀眼如阳光,灼热如火光,清冷如磷光,都可照亮所见。

    凡间帝都地牢深处,玄素眼前出现的这一股灵力,却不属于任何一族所有。

    据与凶兽朱厌交过手的玄华所说,这朱厌不仅修出了智慧,凶力也不低,几乎能与他打个平手。然而它足以与上仙抗衡的凶力,一接触到那股灵力,顷刻间就被吞没了!

    准确来说,这力量已经不知道能不能称作灵力了。如果灵力是光,此力便是暗,像深渊一般,纯粹无尽的暗。

    如今的九重天,有这样的力量么?

    玄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除非是存在于传言中的,早已消失的……

    六界中的第六界。

    九重天的第九重。

    玄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饶是他阅遍天庭之典籍,身修两世之奇异,也保持不了镇定了。

    难怪自救回晏语,便看不出她的真身。难怪她一直心事重重,怎么开解都好似无法释怀。难怪青丘大长老对她诸多记挂,她却不愿回去。那条从上古传下的预言,万万年来都没有应验,早已被天界遗忘,没想有朝一日,居然成真!

    可是不对。

    这条预言,据说与青丘第一任国主的失踪有关,即使许多人已经遗忘,青丘的长老们却一直铭记着,一代代的防备着。上古至今,青丘从来没有先天九尾玄狐出生过,而其余的玄狐受预言所累,一直是青丘打压的对象。

    晏语不是天生的九尾,可她的修为才不及仙君,她从哪得来这巨大的力量?就算她平时刻意隐藏,在晋位之时,不可能没有法力波动,怎么没有任何人察觉?

    方才朱厌唱出了预言,这会不会和朱厌有关系?可朱厌的凶力不过尔尔,那传说中的力量连上古四凶尚且不及,何况是它?

    有许多疑问在这头九尾玄狐显形时便迎刃而解,但更多的疑问却紧接而来。在巨大的震惊之下,玄素甚至忘记了朱厌的威胁,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九尾玄狐身上。

    比他更震惊的,是被那股力量牢牢吸住的朱厌。

    它在人间藏匿两百年,期间虽然没有大型战争,之前吸纳的刀兵之气积攒到一定的程度,已足以让它的凶力再进一层。这帝都死牢是它精心寻到的藏身之处,借着牢里浓厚的怨气,和每日不间断的人血供应,掩盖行踪本来不成问题。谁知道人界的皇帝脑子抽风,关键时刻大赦什么天下,搞得牢里囚犯少了一大半,泄露了它的气息。

    天界皇子与它打个照面,它也不慌。来的是玄素,这个皇子磨磨唧唧,忒好拿捏,本来只想趁其不备打他一掌再逃。至于那仙子……朱厌没想过要动她,而且那个人吩咐过……它也不敢动她。

    如此逆转,实在是始料未及!

    这死牢之中,一位仙君,一头凶兽,脑中千回百转闪过无数念头。事情的发生不过是一刹那,朱厌当机立断,咆哮着扯断了被禁锢住的那只手,化成一缕白烟,逃了。

    大敌逃脱,九尾玄狐竖立的毛发逐渐收拢,那一股吸进世间所有光亮的力量也渐渐平复,归于不见。随着法力平息,显露真身的玄狐再度化为人形,只是已能清晰地看见过去模糊一片的元婴。

    玄素瞧着这陌生的“仙子”,无法不怀疑戒备。而被他警惕之人恢复形态后,第一反应却是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蹬蹬倒退了四五步,眼神里的恐惧丝毫没有作伪。

    又是他初次见她时那般神情。

    绝望、无措、生无可恋。

    这熟悉的表情,和她刚才飞扑过来相护的样子重叠,玄素心底一软,审讯的话语终究是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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