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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头小子

    天界的仙根据修为分为数等,没越过第一层关卡的,不论地仙散仙都统称小仙。越过第一层关卡,元婴能够不灭不散的,便可授以仙职,被称一声仙君。再往上一层关卡过后,灵力能够执掌天地间的某一事物,或是一山一水,或是风火雷电的,那就已经有了上仙修为,天庭亦称上君。

    上仙往上,民间所说的那种推山填海,改天换日的修为,严格来说已经不属于仙,而是更进一层的神。当下后古界的神少之又少,一个族能出一位就算不错了,早已没有了太古上古时代天神闪耀的盛况,因此但凡是能成神的,统统尊称上神。

    上神再往上的真神,和天地融为一体,真正的与天地同寿,日月星辰皆是其神识的一部分。这种境界的修为,只存在于万万年前的传说当中,哪怕整个天下的修行者无不心向往之,其真实性却早已无法考证。

    俗话说十万年的上仙百万年的上神,虽然夸大了些,但实际上能不能修成,多少年修成,全看个人的天资与运气。多少没有天资和运气的仙,修到消散的那一刻也没修成上仙,遑论上神。

    天庭的大皇子玄华殿下已是上仙之身,据说冲击上神修为都是有望的。如今二公主玄英晋位成功,可以说是整个天庭的喜事,普天同庆四方来贺,连天帝天后都在正式开席时忽然到场,可想而知场面有多大。

    帝后双双驾临,无疑把曼影宫的宴会推到了一个高潮,天庭三子中唯有玄英是公主,帝后对她的偏爱有时候比两位皇子更甚,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许多出席宴会的仙班正是瞅准了帝后今天会亲至,这鲜花着锦的场面,怎么也要来刷个好感,趁着这时候纷纷举杯敬酒。

    帝后身份至尊,除了几位上神和资历老的上仙,旁人还没有资格敬他们。玄英今天是主角,敬酒之人最多,不过她酒量平平,大多都让玄华代她应了。

    大殿下性格豪爽,谁来敬酒都是来者不拒,这么一轮接一轮的喝下来,饶是他酒量天界驰名,也有点吃不消。

    天帝天后少坐片刻便摆驾回了太极金阙宫,随后一些高位的仙君也依次离席。玄素一向不爱应酬,既然礼到了人也到过了,就也趁此机会带着随侍们告辞。

    从偏殿回到首席后,徵姝和晏语都在尽量避免彼此的眼神接触,以免暴露她二人私底下接触过的事。这种揣着共同的小秘密还要假装互相不认识的感觉,令两人都颇感新鲜,新鲜中带着一丝丝刺激,比宴会本身有意思多了。

    徵姝一看他们要走,终于忍不住向晏语投来一眼,眼神很是不舍。晏语也很喜欢这个千伶百俐又不失纯真的小仙子,只好尽量不显眼地对她报以一笑,然后老老实实跟着玄素离开了曼影宫。

    老大们一走,场上的气氛立刻少了几许庄重,多了几分随意。平时与玄华玄英交好的几位星君上君又挨个到首席来敬酒,他们今天像是说好了一样,乐此不疲,轮番上阵,敬了都不知道多少轮了,还没有歇气的苗头。

    一般天庭宫宴的酒,不会备得太烈,以防酒量不好的宾客喝多了失态。然而像大殿下这样的,看起来像是喝甜酒的人么?当然不像,他的酒都是特供的香醇仙酿,反正他也不会因为多饮而误事。不光由于是他很难喝醉,也因为大殿下酒品不错,偶有过量,也不会令人发觉。

    但是今天连玄英都看出不对劲来了。

    玄华的性格豪迈喜欢结交朋友,然与人相交爽快又不失端正,时时刻刻不忘记自己的身份,总是能与人亲近而不失距离,保持着天界将来继任者的尊贵得体。今天却对任何人都保持着平时没有的热络,尤其是对两位清虚宫的新客人。

    两位客人是他带来参加宴席的,不晓得是不是帝君专门跟他打了招呼,他对二人可以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每一位宾客过来敬酒,他都耐心地与这对师兄妹引荐。

    平时和玄华关系最为密切的几位仙君也很是反常,频频举杯来贺,贺到最后都词穷了,开始和陆则徵姝闲扯些别的,一面扯一面又让玄华喝,眼神在他们几个人中间来来去去……无端,有点像在看热闹?

    玄英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要照应的宾客实在太多,她也没工夫细想,便把蛮蛮留在首席看顾,自己忙自己的去了。

    玄英感觉到的不对,徵姝也感觉到了,但是玄英看不出来的问题,当事人却有点明白。

    刚才徵姝和桃之她们提到的小秘密,其实当真是个秘密。天后也就和她师父太素帝君提了那么一嘴,帝君他老人家既没答应也没不应,只说让小徒弟自己来看看再议。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天后当然不可能四处宣扬,广而告之,万一到时候被人拒绝了怎么办?他们一家贵为天地至尊,岂不丢脸?

    然而,这件事她没有瞒着玄华的道理,这位“成熟稳重”的大皇子殿下恐怕透露给了几个心腹,这些人才在她跟前起哄。

    徵姝无语地看着底下喝得东倒西歪还来套近乎的仙君们:枉费这些还是在三重天任职的上君呢。

    再看看跟前有点大舌头了还在和师兄互相吹捧的玄华:枉费她对传闻中的大殿下还是很有敬意的。

    怎么都跟一群毛头小子似的?

    而且毛头小子之首的那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了好几次:“徵姝妹妹挺像阿英小时候的,又聪明又乖巧。”他的狗腿子们还纷纷附和。

    像什么呀像?她虽然很喜欢公主,可是她们俩一点也不像好么?从长相到声音到语气再到穿衣风格,没有一样相像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徵姝面前摆的是甜酒,没什么酒味,可是喝多了脸上也有些发烫。在这群人中间被围观真的很不自在,她好想再偷偷溜下去找刚才那两个仙子玩啊。

    大殿下什么时候能喝趴下……

    半个时辰过后。

    不知道是不是徴姝孜孜不倦的默念起了作用,千杯不醉的大殿下终于……真的喝趴下了。

    说是“趴下”,可能有点不尽然。不过在经历了话量增多,声音拔高,看谁都笑,互相灌酒等几个醉酒必经环节后,一般离趴下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这一阶段往往是最考验酒品的时候,酒品不好的有闹事砸东西的,酒品好的会找个安静的东方待着不动,因人而异,不一而足。

    大殿下属于酒品相当好的那一类——他开始坐着发呆了——睁着眼睛,坐姿端正,保持笑容,坐着发呆。

    看似没有任何异常,就是任谁和他说话,都没有反应,宛如一尊神像。

    玄英公主不在主座,首席上就剩陆则和徴姝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玄华的损友恩光星君然舍上君也喝得东倒西歪,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次席上贱贱的讨论,每一句都能让徵姝翻好几次白眼。

    “大殿下今天喝多了罢,看来今天是真高兴啊!他喝多了从来不闹腾。这人品,这风度,啧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作为天庭皇子,要是喝多了到处闹事,那还像什么话?这也值得夸奖?

    “对啊对啊,嗝……咱们大殿下相貌堂堂修为深厚身份尊贵洁身自好,嗝……令人敬佩。”

    前面三项就算了,第四项是用哪只眼睛看出来的?大皇子都六万岁了,宫里还能没个侧妃什么的?

    “说得是,能做大殿下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也不知道将来哪个仙子,能做……”

    等等,打住!

    他俩的话断断续续飘过来,说者不晓得是不是无意,但是听者肯定是有心的,徴姝很想打断他们的对话,但是苦于没有理由,毕竟旁人听不出这事和她有关系。她只能往陆则那里靠,想让师兄给她解围。

    明显她高估了陆则的洞察力和情商,这些人起哄一晚上了,陆则愣是没看出来,还在和附近席上来套近乎的仙君们客套。

    正在这个时候,侍立在主座边上,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蛮蛮开口了:“陆则仙君,徴姝仙子,大殿下恐怕稍有不胜酒力。公主命小仙在此照看,恐怕小仙得先送大殿下下去休息片刻。有失礼之处,还望两位海涵。”

    这可真是解了围了。

    徴姝巴不得赶紧把这八卦的中心挪开,不等陆则发话,已迅速应道:“好的好的,大殿下看上去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你快去安排罢。”

    蛮蛮向他二人曲膝告罪,吩咐席上其他宫人好生侍候,随即与元上宫的大管事一并扶起大殿下离席而去。

    隔壁席上两个狗腿子一看玄华被架走,也凑上去跟着,蛮蛮像是和他们交代了几句,那两个便又去别桌敬酒了,蛮蛮这才搀着直挺挺的大殿下往后殿方向走去。

    徴姝默默观察着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若有所思的看了蛮蛮紧挨着大殿下的背影好一会,然后招来身边一个侍立的仙婢:“你去通知一下公主殿下,说大殿下喝多了,问她是不是亲自去看看大殿下要紧不要紧。”

    那仙婢恭敬应诺,向人群中寻自家公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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