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

    桃之和敖叡在世外桃源般的岱舆岛上安安静静度过了数月时间,可是具体过了多久,一个是无力计较,一个是无心关注。这段日子他们对外界的情形可说一无所知。

    自从敖叡脱离生命危险,桃之也不是没想过先出去打听打听龙宫和青丘的动静,可岱舆岛方圆千里内都没有其他仙岛,再往远走她便不认路了,于是只好作罢。如今敖叡伤势痊愈,两人自然第一时间返程东海。

    从北海一路南下,穿过苍茫海,最先到达的是瀛洲。上岛之后两人先到仙君们上课的地方看了看,没人,再到后山草坪上看了看,还是没人,整座岛上冷冷清清,半点生气都没有。最后总算在岛中正殿上逮着闰丰,小鼠妖见着他俩活似见了鬼,绿豆小眼瞪得和铜铃一样大,结结巴巴道:“桃桃桃桃桃……十殿下!你们可算回来啦!”

    桃之对同窗好友喊不清自己名字却喊了死泥鳅尊称这一点十分不满,撇撇嘴哼道:“是啊,人都到哪儿去啦?我们去青丘路上发生了点状况,老师没有怪我逃课罢?”

    “没怪,当然没怪。我我我我我……我这就去通知老师!”受到了惊吓的闰丰根本没有好好回答桃之的话。她首先想着几位老师走之前的吩咐,记得如果见到桃之和敖叡回到瀛洲,要第一时间通报给他们,遂老老实实的一溜烟钻到后堂去通知另外几个同学了,把两个一脸莫名的人扔在前殿吹冷风。

    过了一会儿,等留守岛上的小仙们把消息传出去后,大伙儿才聚集在一起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告诉他二人。这时他们才知道近期天界出了好几桩大事,例如数头凶兽齐齐现身,例如人界超出命书预测的战事。桃之一向不是那种胸怀天下的仙,她急急忙忙问了晏语的下落,闰丰才又告诉她这三个月来不仅他俩失去下落,晏语也一直杳无音讯。瀛洲、青丘和龙宫三个东海仙境都丢了人,以致近几个月老师们都没有开堂,带着法力稍高一些的学生们出去找人了。

    敖叡听说晏语还没有下落,刚想和桃之说一起到青丘去看看情况,闰丰便又接话道:“十殿下,东海龙君听说您失踪那天犼兽也在南海出没过,这几个月为了找您把东南两海过篦子似的都过了好几遍啦。我们都以为您出事了,龙君殿下更是急得发疯,您还是赶快回龙宫去报个平安罢。”

    敖叡自小和父母不亲,完全是由龙君一手带大,与龙君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他听说舅舅为了他连政务都不理了,向来爱摆架子死要面子的他也不禁眼眶一热,差点当着“小弟”们的面失态。桃之与他朝夕相对数月,对他甚为了解,不动声色对他道:“百善孝为先,你快回龙宫找你舅舅去。我到青丘那边看看几位长老,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你。”

    “好,就照你说的办罢。”敖叡点点头,与她约好互通信息的办法,两人便立刻分头离去。

    安排好后续,敖叡马不停蹄便向南海赶去了。闰丰本想留下桃之,让老师们看到她安个心,可桃之心系好友,一刻也不愿耽搁,亦立即动身去了青丘。

    瀛洲与青丘距离不远,不过她和敖叡午后才从北海边境启程,穿越了整个辽阔的苍茫海,又在瀛洲耽误了一阵子,到达青丘时天已全黑了。整个青丘国内安安静静,居民们质朴的屋舍只亮着零星的灯光,仍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凡间乡野景象。

    青丘比瀛洲岛大了百倍不止,天一黑,本就对此地不算熟悉的桃之颇了一番费工夫才找到大长老的住处。其间问了一家子赤狐,一窝野兔精,还有一个刚从地里播完稻谷回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她来到大长老草庐门口时,柴扉和正门都是开着的,想必大长老早就探到她的气息了。她一溜烟钻进屋子里,正见着大长老秉烛坐在书桌前,听见她到了,了然地抬头道:“桃之姑娘既平安无事,想必十殿下的安危也无妨了?”语气如往常一样和蔼慈祥,听着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桃之想了想,发现是因为大长老丝毫都没有露出对晏语的担忧。回想好友出走那天,大长老即使刚刚斗完夔牛,仙力虚耗到了站都站不稳的地步,还要亲自去寻她。这一老一少虽然不熟,却都是聪明人,自然都从对方的语气神色中看出了些什么。桃之一喜,估摸着找到晏语的消息还没送到瀛洲,大胆猜道:“十七是不是回来了?我去看看她可好?”

    “她没回来。”大长老话锋一转,沉着脸叹道。

    “啊?”桃之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该不是自己猜反了,晏语早已……好在大长老不是爱卖关子的人,马上接着道:“丫头前两天送了信回来,说她那天在朝阳谷上一时大意,被凶兽朱厌捉去人间了。人界那场超出命数的战事你应该听说了罢,那便是朱厌引起的。天庭的几位皇子皇女在调查这件事时追查到了朱厌的下落,晏丫头也被三殿下救走了。”

    “是这样啊……”桃之听完前因后果点点头,忖道原来好友也遇到了凶兽,她俩的运气还不是一般好。不过虽然知道晏语也安然无恙,始终还是记挂她,不由问大长老:“您说您收到了她的信,她没有自己回来报平安么?是不是太学的夫子们知道她逃课,要她回太学不让她出来啦?”

    在太学学习的小仙们没有仙职,无法在天庭随意行走,没有批准更不得擅自离开天庭,这同荒外的仙没有召令不得随意进入天庭是一样的,因此桃之的怀疑不无道理。

    不过大长老却摇了摇头:“她只说自己暂时留在银海宫里,什么原因没有告诉我。我想,晏丫头终究还是心有难平,需要自己一个人想想罢。”想到这里,无夷长老的脸色更沉了。他一直觉得没能给晏语讨回公道是他的失职,更为苍梧山神父子蹊跷的状况百思不得其解。这些话不足以对一个小辈道矣,他沉吟了一下,只柔声安慰桃之道:“等她想通了自会传信回来的,到时我们再一道去天庭探望她可好?”

    “也只好这样了。”桃之感激大长老细心,处处从她的角度考虑,也乖巧地应下了这个提议。无夷看了一眼天色,站起来对她道:“你和十殿下安全回来乃是万幸,你已通知了瀛洲的老师们罢?今天夜深了恐怕路上不安全,你就留在青丘歇一宿罢。明天太爷爷送你回瀛洲,路上你也和太爷爷说说你们遇到了什么事。”

    桃之听他对自己也自称“太爷爷”,心里一暖,大声“欸”道应了,跟在他后面往前次住过的小院行去。

    还是那座朴素的院落,还是那间朴素的客房,不过客房虽朴素,却比她在岱舆岛上自己搭的那间破屋子强多了。敖叡伤好了,晏语找到了,她也不用一辈子留在荒岛陪那不知真假的“禺京上神”。这本来该是几个月以来最安稳的一夜,可桃之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却反而有些睡不着。

    上一次躺在这张床上,他们还是四个人一起住在这儿。从秋至冬不过才一季,对凡人来说都不过转瞬即逝,对他们仙来说更应该是弹指一挥,可她怎么觉得短短数月,竟然一切都变了这么多。

    不对,仔细想想,是从她离开天庭开始,所有际遇便变得不可言喻。多少像她这样位阶的小仙一世也走不到那样远的地方,遑论见到这一年间遇到的各位上神上仙,乃至凶兽等等。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只想安安心心的和几个好友插科打诨混混日子,偶尔大家聚在一起喝个小酒而已呀……

    她迷迷糊糊地回想着这些或惊奇或惊险的遭遇,浑然忘了,其实这一年中变化最大的,正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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