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

    天地,天地有几重?

    一重神,二重帝,三重天庭,四重仙,五重荒外,六重人,七重妖,八重鬼,九重成魔。

    如今我在第几重?

    她恍恍惚惚睁开双眼,目所能及,是一片云雾似的帐顶。

    又是睡了一觉,又是去凡界打了一遭,便又是被人救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救她的又是什么东西。假扮成人的仙?假扮成仙的妖?亦或是假扮成妖的鬼?

    一样的过程,不一样的场景。仰躺在云床上的女仙以上次一样的姿势怔怔望着陌生的帐,心里既唏嘘又讽刺。唏嘘讽刺完过后,剩下一阵刀割般的钝痛,令她狠狠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以此忍回涌上双眼的泪。

    老天是怎么回事,非要和她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小狐仙作对?让她受人欺骗不止,还要在一生中本该最幸福的时刻知道真相;知道真相不止,还不许她寻死;不许她寻死不只,最过分的是……还要强迫她把这个过程重新回顾一遍?!她到底是上辈子得罪了司命星君遭报复呀,还是惹恼了天帝他老人家被惩罚啊?

    等等……

    沉睡了数月刚醒来的女仙首先想到的是失去意识前的事,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异状。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差点被自己给吓傻了!

    这回比上回还要惨!上回睡醒没了仙力,而这回睡醒——她变成九尾了!

    天狐族以尾数断地位,尾越多,说明仙力越强身份越高贵。若非像国主一脉那样天生就有九尾,要修成此身根据天赋高低差不多得修数万甚至十数万年。别的天狐若是遇到这等好事,早就烧高香拜祖坟去了,可她却像见了鬼一样避之不及,只因为……她是一头玄狐啊。

    青丘一直以来都有一条预言,具体内容只有国主与几位长老知道。但从他们万万年来对待玄狐的态度来看,大致是说九尾玄狐极为不详的,因为族中所有的玄狐均不许修习高等仙术。立国至今这么长时间,因为掌权之人刻意的提防,青丘从来没有出现过九尾的玄狐。而玄狐因为长此以往的被压制,地位在青丘也越来越低。

    可是,她竟然莫名其妙生出了九尾,成了整个青丘历史上的第一头九尾玄狐!也就是说,她便是那预言中极为不详的存在!?

    怪不得!

    怪不得她一出生就死爹死妈;怪不得她要被吉罗长老卖给黄鼠狼当媳妇儿;怪不得她逃到天庭三千年也免不了遇见那窝不要脸的黄鼠狼;怪不得她居然还傻兮兮的喜欢上了黄鼠狼的儿子;怪不得连不要脸的黄鼠狼儿子都不肯娶她;怪不得她惨遭背叛后还要被迫重温这份奇耻大辱!

    只因为,她是青丘预言中九尾玄狐!

    呵呵……那就怨不得别人了,只怨她晏语命该如此……想到种种前因后果,她蓦地从云床上撑起身子,毫不犹豫便抬掌往气海拍去!

    如此一来什么便什么罪都不用受了,不必担心将来没有容身之所,不会麻烦太爷爷亲自来捉拿她这预言中的不详之物。不做不休,一干二净!

    “且慢!”

    第二次被救的晏语凝全身仙力于掌,务求一击打散自己气海元婴,这一掌之狠之重,几乎令门口前来探看她的那位仙君也堪堪不能打断。在这千钧一发之刻,连他也没能拿捏好手上力度,为了救人匆匆弹出一指,指风一至,不仅弹开了晏语掌上仙力,更是凌厉地在她掌心划过一道深深的伤痕。

    上一次在人间,她也无聊得看了许多凡人写的恶俗话本子。基本上每一本恶俗的话本上都有几个自寻短见的丫鬟家丁打手,而每一个自寻短见的丫鬟家丁打手在自寻短见的时候都有机会被男女主角救下,从此便对男女主角忠心不二死心塌地。没想到这等恶俗的场景竟给她撞到了,可她再不愿作那被救一次就掏心掏肺的糊涂女子。

    晏语恶狠狠地瞪向那救了她的“男主角”,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以及不会就此罢休的决心。

    又是这样的眼神……

    有愤怒、有气恼、有埋怨,唯独没有求生的意志。

    站在门口那人一怔,不待细细咀嚼她眼神中的意味,便看到她手心鲜血淋漓的伤口。

    为了救她反而伤了她,不论如何都是他的错。他三两步走到云床边蹲下,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以仙力帮她止血疗伤,内疚道:“抱歉,刚才看你那一掌击得太狠,唯恐力气弱了打不散。”

    “我求你救我了么?”晏语猛地抽回手,明知他是一片好心,却忍不住把满腔的怨气都撒在他身上。

    “……”那人被她反呛了一句,并不十分生气,只是再度把她的手捉回来处理好伤口,并抬头看向她道:“万物生灵的性命都来之不易,生于一世,便当好好珍惜,且勿因一时冲动自毁了它。”

    此时凑得近了,晏语才看清救她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与叡奴一样有一双惹人的桃花眼,瞳仁却比叡奴更黑更深,望进去一眼看不到底;他与劭均一样有一张永远含着笑的嘴,薄唇向上勾去,仿佛永远不会说一句重话;他的脸也很白皙,似有一层玉色镀于面上,使他看着不沾半点烟火;他的鼻也很翘挺,如笔管般不偏不倚,令他颜色过于风流的眼与唇不显丝毫轻佻;他说话的声音温和得称的上柔软,语调却保持着一分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人的眼神没什么温度,可双眼下饱满的卧蚕又让人错以为他在对你微笑。

    这样的一个人,前一刻还觉得他如三月的阳光一般和煦宜人,后一刻便又觉得他像甘渊寒潭一般冰冷刻骨,说不出的矛盾,又说不出的恰好。

    可是此时晏语万念俱灰,即便再举世无双的人物站在她面前,她也根本不会多加注意。加上那人上来就是一顿说教,更惹得她不胜其烦:“你不必劝我,我的事情你根本不懂。”

    “你先说与我听,才知我懂是不懂。”那人看着冷清,没想到脾气不坏,连续碰了数个钉子还不折不挠地继续劝她。

    “我……”原本晏语一句也不想再说,被他这样一激反而赌气般地生出了倾诉的欲望。他说他懂,她偏偏不信他能懂。说与他听又如何,他并非青丘之人,怎能知道身具九尾对一头玄狐来说意味着什么?晏语提起一口气,几乎就要一股脑告诉他,可才吐了一个字出来,便又把那口气吞了回去。

    她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算了,今天没力气,改天再说。”她闷闷地躺回云床上,扯起被子兜头蒙住自己,再也不看那人一眼。

    嗔念如此之重么……

    那人摇摇头,也不勉强,轻轻退出了她的房间。

    毕竟打消了寻死的念头,什么坑都可以慢慢再填,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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