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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业报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当今皇帝命犯太岁,中原的土地注定流年不利祸事成双。百年难见的严冬如同西疆之乱一样来得毫无征兆。淮水下游的帝都洛州原本气候温暖,腊月天也极少下雪,今年年节前却连着飘了三天雪。帝都尚且如此,可想常年苦寒的西疆会是什么样?

    不到两月,郑朝抵御蛮夷的军队就败退了百里。这场大雪更是名副其实给战事添了一把霜。本以为暴雪多少会阻挡一点敌人的脚步,没想到对方的军队不仅像狼一样悍勇,还像是有老奸巨猾的狈在指挥。拱卫着西疆第一关丹城的几个小镇原本在几天前就派出了求援队伍,不料途中被困暴雪,被神出鬼没的联军截杀。西疆平静了百年,守军本就惫懒,哪里抵得住蛮夷不畏风雪的猛攻,很快就破城落败。丹城失去了臂膀不敢冒然出战,只能闭门死守。

    噩耗随着大雪一路传到洛州,如果丹城失守,三族联军几乎就可一马平川直取帝都。这下中原的百姓们别说过个好年,就连明天的太阳都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了,个个都提心吊胆,整个大郑朝也像如今的天气一样笼罩在阴云之中。

    如有神助的联军逼近丹城门下,几家欢喜几家愁。远在西疆最边远的塔曼山盆地里,高耸的山脉挡住了暴雪,阳光依然安静地照耀着这片土地。草原上牧人们悠闲地骑在马背上,只要扬起头,就能隐约看见布里雪山背后的云层在簌簌地往下落雪片。

    一山之隔,两重人间。

    坐落在山腰的王宫里,鹰族大王舍必阿义正在听珍宝法师讲经。

    这位总是乐呵呵的老大王悟性极高,不过数日便将法师讲的教义体会了大半,有时甚至能与法师对答几句。此刻法师正说着一个故事作例子,以便更好的启发他对因果业报、是非善恶的理解。

    “从前有一个家财万贯的富翁,他为富不仁锱铢必较,早年还数次行骗害得人倾家荡产。江湖上有个有名的盗贼听说了这件事,便扮成下人潜入他的府邸里。这个大盗很有耐心,在他家一藏就是许多年,其间勤勤恳恳,对富翁有求必应。终于有一天大盗获得了富翁的信任,却在当上富翁家总管,掌握了他所有财物时杀害了富翁,卷走了他所有的财产。不过大盗并没有私吞这些钱财,而是把它们兑成碎银,洒在了贫民窟里。请问大王,你觉得这个大盗是善是恶?”

    黑袍法师问完问题,鼻翼微微翕动,终究还是闻不了这凝固了数百生灵的灯油味,悄悄捏了个决将身周一尺的空气与外隔绝。

    舍必阿义听他讲法已有经验,知道凡事不可片面而论,摸着银白的胡须答道:“富翁的钱财来之不义,即使能够短暂拥有,最终也会千金散尽。大盗杀死他,是应验了他害人家破人亡的果报。但是大盗即便是为了劫富济贫,他所犯的杀戒也不能就此抵消。”

    “大王明见。”法师虽然屏却了那刺鼻的灯油味,双眼却不由自主看向闪烁的烛光。一面在心里默念往生咒,一面又问道:“那么假设大盗因行事过于高调,很快被官府捉拿问斩。在行刑当日被大盗帮助过的贫民们全体出动,全部跪伏在刑场外,请求赦免大盗罪过,自己代受。这样的情形下,大盗该不该被处死?如果他依然被处死,他的灵魂会成神还是下地狱呢?”

    “这……”法师在问后面这个问题时,双眼并不看向舍必阿义,而是凝望着他背后的油灯。不知道是因为灯火明明灭灭,还是因为他的双眼本就十分深邃难测,令得舍必阿义也不确定心里的答案是不是正确,他迟疑道:“既有千百人请愿,这份福缘或可相抵?”

    二十一遍往生咒回向诵完,法师眼底浮起了一抹笑意。舍必阿义捕捉到了他的情绪,以为自己的回答是正确的,正暗自欢喜着,却听他说:“大王,我曾告诉过您莫轻小恶,纤毫受之,父子至亲尚且不能相代。即便您有子民万千,您自己的善恶果报,也无人可替。”

    故事说着说着扯到了自己头上,舍必阿义不是傻子,立刻听懂他话中有话,面色一变道:“法师何意,不妨直说?”

    黑袍法师目中的笑意转瞬即逝,剩下他那一成不变的看不出喜怒的表情。他的五官十分精致,分开来看并不惹眼,但拼凑在一起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他的眉眼轮廓,深一分嫌深,唇角弧度,浅一分嫌浅,可正因为这一丝一毫都太精致合适,便显得笼在黑衣黑发下的他疏离而不真实。

    他把目光重新定格于座上的老者,继续发问道:“大王若是商人,可会不惜害人全家,也要敛集钱财?”

    “自然不会!”舍必阿义再好的脾气,始终也是一族之王,不满被他奉为上宾的法师拿来与无耻小人相比,马上不耐答道。

    不料法师话锋一转,亦是前所未有地严厉斥道:“可大王却被邪见所缚,容忍大盗在侧!”

    “你是说……大贤者?”介于先前说的故事指向性太强,舍必阿义一下便联想到了鼓动他发起联军的人。引他说出这句话的法师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一头栽进套里的老大王还毫无所觉地继续辩解:“我从没想过要进犯他人,可獒族近年多次派人试探进入塔曼山盆地的路径。柯力尔对我等虎视眈眈,如果我不按照大贤者之计转移他的注意力,恐怕遭罪的就是我鹰族儿女!”

    “唉……”年纪轻轻的法师发出一声叹息,其中饱含的惋惜与悲悯,错令座上老人以为自己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后,法师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大王,鹰族的子民是万物生灵,中原的子民亦是万物生灵。为了尚未发生的忧虑就去残害他人,即使您一生多结善缘,到头也未免与正道偏离。”

    一边是策动他保护家园,为子民谋取更大利益的大贤者,一边则是近日与他极为投缘,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的珍宝法师。舍必阿义距离西疆战场中心太远,无法直观的感受到战争杀戮的残酷,虽然偶尔也觉得打仗并非好事,可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他挥了挥袖子,高声吼道:“我是鹰族的大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鹰族!长天大地作证,我没有错!”

    座下的法师见他入了魔障,今日已不适合再继续说法,便双手合十略微低头,作了个告退的姿势,默默退出了会客厅。

    鹰族据守安逸的领地太久,失去了祖先鹰一样敏锐的判断力,变得像鸽子一样温顺而懦弱。就像他们的老大王,一点也不适合战争与政斗,只是可惜了他对修行那样高的悟性。

    化身黑袍法师的人心中感叹。

    不过鹰族的事得先放一放了,目前当务之急,是去会会那个有可能引起动乱的“大贤者”。

    法师一如既往回到黑漆漆的屋子里,把信息向獒族与獾族传去后,立刻只身往前线丹城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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