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

    说起留在青丘作客,最雀跃的莫过于桃之了。她早就听晏语提过天庭酿的菡萏醴,因集不齐地道的材料,还是比不上源产地青丘酿造的甘冽。无夷长老给他们几个安排了独立的小院,正好由得她胡天胡地喝一晚上。

    晚上月明星稀,晏语从旧居取出珍藏了三千年的酒坛,放在院中竹台上笑道:“倒没想过这批酒能埋那么久,便宜你们了。”

    他们四人第一次同桌饮酒,起初难免有些尴尬冷场。好在桃之最擅长的便是活跃气氛,拉着大家猜拳分队行起令来。

    第一次猜拳桃之和敖叡一组,晏语和劭均一组,先从简单的四字令开始。晏语劭均文采不凡,敖叡自然也是聪颖敏捷,论学识桃之虽然稍逊,可她乃是酒桌上的大将,几轮下来晏语劭均竟然节节败退,连喝了好几杯。

    “本来以为和你分到一组是输定了,没想到……”趁着对面斟酒的空子,敖叡斜睨着看了看桃之。

    粉裳小仙素来和他不是打就是闹,上堂时更因为基础薄弱处处被他奚落,这时在自己擅长的地方大展雄风,以为他要夸奖自己,不由得意的扬起下巴等他后面半句。

    不料敖叡话锋一转,哈哈笑道:“没想到你用功都用在这上面了,果然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嘛。”

    “唉你!”桃之作势欲拍,敖叡反应比她迅速许多,她刚抬起手掌已平移出丈许去。桃之眼珠滴溜溜一转,又轻轻放下手臂,叹道:“不行不行,你们这样一直输,我都喝不到十七的珍藏了,来来来……”她推开面前的酒杯,幻了两个大海碗出来,眨眼间倒了满满两碗菡萏醴,递了其中一碗给敖叡:“今儿个不和你计较,敢不敢和我干了?”

    “跟本殿下拼酒量,那你还不是自寻死路?”敖叡毫不含糊,接过海碗鲸吞殆尽。

    “这还差不多。”桃之也捧起自己那碗,心里嘿然暗笑,打架打不过你,劝起酒来我的招数才叫防不胜防,等把你放倒了,还不是由得哥哥我吊起来打。

    桃之狡黠的眼神躲不过好友,晏语一看便知她要使坏,却不拆穿。她也没见过叡奴喝多是什么样子,看看他们两个冤家谁能喝过谁去,岂不是趣事一桩。

    这时桃之第一口佳酿入喉,只觉基本的味道虽与先前喝过的相同,酒液却更加顺滑,甘香也醇厚数倍,不由眯起眼睛,颇为享受的品完了一整碗,随后赞道:“哎,喝过你这坛菡萏醴,以后即使再饮天庭御酿,恐怕也没什么滋味了。”

    “姐姐酿的菡萏醴虽香,可酒劲就不如咱们龙宫的酒了。”敖叡看她喝得那么陶醉,在一旁插嘴道。

    “哦?你们水里游的还会酿酒?”桃之不置可否。

    “少见多怪。”敖叡哼道。

    “该不是酿的泥鳅泡酒罢,哈哈。”牙尖嘴利的小仙逮着机会便要嘲讽他,敖叡功力也不浅,面不改色反击道:“说你没常识你还不承认,泥鳅是田里长的,龙宫里泥鳅泡酒没有,海马泡酒倒是不少,正好给你喝了壮壮阳长长个儿,小矮子~”

    “好啦,你俩再吵下去,咱们还玩不玩。”晏语见他二人一吵便又是停不下来的节奏,只好一人给个白眼,严令制止道。

    “姐姐,可不是我开头的哦。”敖叡最怕晏语,被她一瞪即刻乖乖收声。接着他掌心一翻,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樽,给四人各自斟上一杯。那酒色泽碧蓝通透,奇特的是虽由小小酒杯盛放,晃动的液体却显现出波光粼粼,星芒璀璨之彩。

    “不就颜色好看点么。”碍着晏语的话,桃之不好明贬,只好小声嘟哝着说。

    “酒不可貌相,你先尝一口试试?”

    “有什么了不起。”桃之二话不说,眼都不眨就干了一杯,晏语连拦都没来得急拦。这下敖叡在旁边抚掌大笑,而桃之已经呆在了当场……

    “啊……咳咳咳……唉哟……咳咳咳……”

    劭均正不明所以,刚想问晏语有什么不妥,桃之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见她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紫,因为喝的太急被呛得差点断了气。晏语连忙帮她拍背顺气,一面嗔怪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粼粼’看着漂亮,论纯烈,要说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你就这么一口气灌下去,不辣死你才怪!”

    “咳咳……呜呜……我哪……咳咳……哪知道嘛……呜呜呜……”桃之自以为喝遍天界美酒,还未曾怕过什么,这回是真吃了个大亏,匀了好半天的气,才狠狠瞪了敖叡一眼以示愤怒。而敖叡还在一边挤眉弄眼,笑得连半点龙宫殿下的风仪都没了。

    等桃之缓过来,立刻不忿道:“你先别得意,咱们现在换组换玩法,赢的队喝菡萏醴,输的就喝你这烂酒,敢不敢比?”

    “有何不可!”

    见着他俩又较起劲来,晏语劭均也只能对视苦笑着配合。

    第二次猜拳分到晏语敖叡一组,桃之劭均一组,四人决定以投壶决胜负。桃之重重拍了劭均一下,威胁他道:“你小子可要争点气,你要是托我后腿么,哼哼……”说完朝着晏语的方向使了个眼色。劭均没想到她看着娇小,手劲却如此之大,本来就被拍得够呛,看她这不怀好意的眼神,更是嘴角微微抽搐。

    分好队后,晏语在两丈外各置一口铜壶,双方规定不许运仙力,只凭巧劲投掷,一人五矢,多中者胜。结果一轮下来四人手上的竹矢全都进了铜壶里,打成平手。

    “不好玩不好玩,这样一点难度都没有。”桃之撇撇嘴道:“这样玩到天亮都分不出胜负,我们要加快速度!”

    “你鬼主意多,那你说怎么玩?”晏语也觉无趣,让桃之出点子。

    这时略显沉默的劭均先开口提议道:“不如我们这样玩,一人一次五矢同掷,对方可设法干扰投掷者使其不中,如何?”

    “欸,你这想法倒是不错,很会玩的嘛。”敖叡见他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想不到也能拿出好点子来,忍不住揶揄他道。

    “咳……在下平日多有机会去人界,这也是从凡间学来的。”劭均清了清嗓子,尴尬笑道:“既是我的提议,那我先来罢。”语毕执起五支竹矢,凝神对准自己这边的铜壶,手腕稳稳一抛,几支矢箭竟齐齐射入了铜壶口!

    “哈哈!小子不错啊!”桃之见队友一击全中,开心的高声大笑。

    “搞什么,我们还没准备好呢!是罢姐姐?”敖叡虽赞成他的提议,可与他不熟,确实没准备好去阻碍他的动作,只能拉拉晏语不甘抗议道。

    “啊?”先前劭均投壶之时神色郑重专注,晏语虽与他相处数月,却只是在别院里日常相对,从未见过他这种认真的表情,片刻间竟有短暂失神,内心莫名的快跳了一下,直到敖叡唤她才回过神:“唔……是啊,我们还没准备好呢……没关系,我们好好发挥,未必输给他们。”

    “那我先来。”敖叡不服,抓起竹矢飞快的翻身跃起。

    劭均介于先前对方没有出手,这时不好再抢先机,但桃之可不管这些,手指一弹向敖叡的位置袭出几道气劲,可惜敖叡算准了她的动作,人已纵在空中,五支竹矢准确投在了壶里。

    两队各中五矢,暂时又成了平局,桃之气急败坏跺脚对劭均道:“你干嘛让他,刚刚是他们自己反应慢!”

    劭均不恼,对她温言笑道:“你先别急,投完这局再看。”

    桃之见他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也不好多说,只拿起自己的竹矢作势欲投。

    随着桃之手上略动,敖叡立即挥起广袖扇去,不料桃之这次动作竟是假的,待他不及变招时才投出竹矢。而同时劭均身形瞬移,拦在了看穿她把戏的晏语跟前,让桃之的箭安然落入铜壶!

    “什么!”敖叡见他俩连中十发,也是目瞪口呆。

    “承让承让。”劭均不骄不躁,淡笑看他,桃之更是得意洋洋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还不一定!”晏语素来好胜,此刻虽是游戏,见己方落了下风,已激起了她的争强心性。话音未落间白影数次变换,同时对劭均抛了个媚眼,趁他发愣的瞬间五支箭准准向铜壶射去。

    “嘻!”

    晏语这一手避过劭均却避不过桃之,这对挚友互知太深,都清楚了解双方的一举一动。桃之不理她的竹矢,只悄悄把对面的铜壶往外挪动了几寸,晏语此次全数投空!

    “哈哈,赢了赢了!”桃之这招可谓出奇制胜,她在一旁拍手大笑,可敖叡却不买账,甚至连晏语都傻了眼。

    “小矮子作弊,你怎么能挪动铜壶呢!”

    “你们都没规定不可以动壶啊,对罢劭均?”

    “夭夭你……”晏语自然不会像敖叡那样质问以对,可也踟蹰了:“……这样也算?”

    “这个……”如此便连劭均也犯起难来,以往同凡人这么玩,谁也没想到还可以挪壶的,所以确实没有规定过。可他和桃之一队,照实说唯恐失了公允,只好推脱道:“还是你们决定罢……”

    “好啦好啦,愿赌服输,我们干了粼粼便是。”晏语见劭均面露难色,也心知先前确实没提这个规矩,再争这个只会为难劭均,于是苦着脸端起桌上其中一杯泛着辉光的烈酒。等她闭着眼一口喝完,已被辣得整张脸皱成了一团。

    敖叡见晏语都认输喝了粼粼,也没办法抵赖了,随即撇嘴道:“姐姐都这么说,那喝就喝呗……”果然是他自己从龙宫带来的酒,就他一个人喝着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杯下去连丝眉毛都没动,看的桃之内心也是服气。

    这局结束后几人修改了游戏规则,互相可以干扰,但是不许挪动铜壶的位置,不过饶是如此也比之前有意思多了,四人玩心大起,投壶投得不亦乐乎。十数轮下来各自有输有赢,粼粼自是浓烈无比,而菡萏醴虽甘甜顺口,后劲却大,他们两种酒混着喝,不一会儿便都感到了微醺。

    桃之晏语二人的酒量在太学小仙里已是拔尖了,鲜有遇见对手。晏语与敖叡相识于幼时,没同他正经拼过酒量,不知他竟这般厉害,看起来一点醉意都没有。然而劭均饮过人间的种种佳酿,却没试过粼粼这天界的绝顶烈酒,反倒比他们醉得厉害。

    晏语见他投矢时手已经有些发抖,连续两次失了准头,心下有些不忍,装作自己不适,抚了抚额头道:“叡奴你家这粼粼我实在受不住,咱们休息会儿可好?”

    “诶?”敖叡正玩在兴头上,虽看不出她是真晕还是假晕,只还想再劝他们两句酒。桃之却知道晏语的深浅,自己尚且只是微醺,她怎么可能就醉了?显然是在袒护某人。桃之忍着笑对她使了个眼色,拉着敖叡道:“唉呀人家都说不行了,有你这样灌自己姐姐的么。那谁,你去陪十七坐会儿,娘娘腔咱们俩单挑。”

    “哦哟,跟我单挑?等会儿你是想横着回房罢!”被桃之一挑衅,敖叡又兴致勃勃转开注意,拿着竹矢看壶去了。

    晏语见他二人复又不亦乐乎闹到一处,这才和劭均一起到桌旁坐下,柔声问他道:“是不是喝不惯龙宫的酒?叡奴这宝贝粼粼,其实我也怕得很呢。”

    以往在人界即便诸多应酬,但凡间的酒水对仙身哪起得了什么作用。劭均从前还不曾体会过醉是什么感觉,此刻正觉头重脚轻,整个人都晕晕的。现下晏语一扫近日来的逃避,轻声细语予以关怀,他正好酒劲上脑,借机捉住了晏语的手,捉得劳而坚实。

    “啊!?”

    劭均的手纤细修长,连他自己也曾玩笑的说过,别人都道他的手像女子的手。从前他的动作,比如为她拂去肩上碎发,比如执她怒走青楼,都是小心轻柔的。晏语不料他竟会有这样强势的时刻,霎时间心头重重一擂,酒没醉倒她,却被他紧握的手握得醉了一般面颊滚烫起来。

    “十七!”

    “嗯?”本来以为他唤自己的名字是实在不舒服了要回房,晏语正有些担心,凑过去细耳听他讲话,却听他戏谑的笑问:“这次不会再逃婚了罢?”这下她本已发红的脸更是羞恼得鲜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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