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徒子

    雅间里几人心怀鬼胎的寒暄了几句,关上的房门适时被敲开,原来是妈妈带着跳完舞的小珞仙上了三楼。

    “抱歉抱歉,今天小珞仙初次登台,底下的客人们非吵着让她多跳了支舞,教公子们好等。”妈妈身后跟着那媚骨天成的美人,她向众位一一福身,行色间不卑不亢不谄媚,却有一副与容貌不符的气质。

    “小珞仙,你这便去王公子和……”妈妈的眼神在晏语身上一扫而过,摸不清王劭均对她到底有几分着紧,不敢久作停留,也不知该怎么称呼。

    这时肖公子戏谑地笑了笑,善解人意地给她解围道:“那是晏公子。”

    人精似的妈妈顺坡下驴,还不忘给小珞仙打眼色:“是,乖女便过去服侍王公子和晏公子罢。”

    不料这粉衣女郎美目也在晏语身上转了转,竟自己做了主:“今夜我愿为李公子斟酒布菜,还请妈妈为两位安排别的姐妹。”语气中一点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径自走到右手李公子身旁坐下。

    “这……”本来手下的姑娘不听话,妈妈定是要拉下去好好“调教调教”的。但这小珞仙从买回来就一直性烈如火,不肯接客不说,还拒不出场表演歌舞,只有她自己看得上眼的客人才偶尔陪着聊会子天。妈妈花了大价钱买她,今天又好不容易说动她登台献艺,实在舍不得打骂,这时下不来台,只好让客人自己裁断。

    “珞仙姑娘向来主意大,由她高兴就是。”王劭均点点头,难得又开了句玩笑:“怕只怕李兄今晚佳人在侧,克制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小心露出狐狸尾巴,哈哈。”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可是正人君子。”那李公子依旧笑得斯斯文文,不过音调高了二分,看来确实挺高兴的。

    位子定下后,妈妈开开心心拿着赏钱出去了。王劭均和那几位说了会儿近来生意上的动向,又聊了两句熟人中鸡零狗碎的轶事,便酒酣耳热的开始猜拳行令。

    晏语不了解人间时兴的玩法,可胜在文采不错,偶尔也附和一下他们的游戏。刚开始令辞还挺含蓄的,一人几壶酒下肚后说话的味道就变了,变得越来越香艳大胆。

    肖严李三人见晏语对席间的荤段子镇定自若,丝毫没有扭捏,愈发断定她是王劭均豢养的娈宠,言语间玩笑的矛头不由得转向她去。王劭均发现苗头不对,生怕晏语不悦,频频转头看她,却见她一直在盯着小珞仙。

    原来晏语发现花魁姑娘虽乖巧地坐在李公子旁边,斟酒布菜也殷勤得很,目光却有意无意在王劭均和自己身上徘徊,丝毫不遮掩眼神中的敌意。

    这样的眼神……太直白了。

    虽然仙凡有别,可毕竟同为女子,小珞仙的脸色摆得如此明显,想不猜中也难。看来她中意王劭均不是一天两天了,奈何这唯一看得上的客人对姑娘们虽十分怜惜,却从来没有僭越的想法。今天他特意带了个女扮男装的绝世美人过来,在花魁的眼里,等同于宣布他的专宠。可这小珞仙心高气傲,一来不愿意输给别的女子,二来还想最后争上一争,所以特地坐到属意于她的李公子身边,好试试王劭均会不会吃醋。

    啧啧,有意思,今晚还真让自己遇到一个不同于尔的风尘女子,果然不虚此行。

    晏语给自己倒了杯酒,觉得好玩的同时,又喝着这酒怎么有点不顺口?

    她瞧那妆容精致的花魁,刚跳完舞又接着饮酒,即使穿的凉快,小珞仙细腻的肌肤上还是香汗津津。她丰盈的胸口刺着一只青鸟,随着她的娇喘呼之欲出,几丝秀发黏在上面,不仅不显狼狈,还散发着让人血脉偾张的诱惑。

    有如此尤物相许,真的有哪个男子会不动心么?

    晏语想着想着不由自主就去看王劭均,刚好碰上他偷瞄向自己的目光。她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肯定是否定的,顿时没好气地白了王劭均一眼。

    原本处处体贴的少年平白无故挨了一记眼风,还以为是好友们的玩笑开过了头,晏语真的生气了,吓得他酒都醒了一半。

    王劭均心里暗自有些后悔带晏语出来玩,轻咳了一声打断众人道:“小弟今日有些不胜酒力,可能要扫大家的幸先走一步,好在几位兄长有美在怀应当不会无聊,也就通融则个罢。”

    这时几个人正放开胆子打算调戏调戏“晏公子”,哪肯放他离开,肖公子抢先劝道:“不行不行,今天可是王兄做东邀我们来的,哪有主人先走了客人自己玩儿的道理。何况晏兄也未尽兴罢,来来来,我再敬晏兄一杯。”

    “他量浅得很,还是我代他喝罢,喝完这杯便恕我二人告辞了。”王劭均看他一副要灌晏语的样子,护雏般端起酒杯拦道。

    “什么量浅,我看人家晏兄酒量比你好多了。你这小子莫要逞强,既然喝多了就乖乖坐着歇会儿,晏兄和我们玩儿。”肖公子也是酒壮人胆,虚礼也不摆了,色眼直勾勾地盯着晏语道。

    “我说他量浅就是量浅,肖兄今天有点胡闹了。”平时温文尔雅的少年被人触了逆鳞,脸色立马变了,他把酒杯重重一放就要拉着晏语出去。

    “我胡闹?我哪里胡闹了!你倒是说说你是人家什么人,管的那么宽?”肖公子对晏语垂涎了一晚上,现下喝得头比脚重,更加顾不得平时的交情,干脆撕破脸皮。

    “我是他什么人,我……”王劭均脱口便想说出点什么来,可下半句话堵在嗓子眼儿,硬是出不来。他低头看了看晏语,只见这姑娘也被突发情况尴尬到了,傻愣愣的盯着他。没曾想就是这无辜的眼神彻底戳破了他平日里无法面对的心事,这段时间对她的照拂,为她做的考虑,早已超出了最初救她“举手之劳”的义务范围。此时此刻,他心里仅剩一个念头,就是保护她不受任何伤害和委屈。

    “我是她什么人肖兄便也管不着,我只知道现在我就要带她走。”一旦定下决心,他反而不怒不燥,淡淡回了肖公子一句就牵着晏语往外走。

    肖公子看来硬的不行也着急了,自己一晚上都在肖想怎样把佳人弄来解馋,两人一走他就要与生平仅见的美人失之交臂,这事恐怕要遗憾一辈子的。难得他醉得七荤八素还能理清思路,立马换个口风试探道:“不如这样罢,去年我在梧州府新置的那别院你不是说喜欢么,我把那套别院送你,王兄可否割爱?”

    “你说什么!”王劭均刚平息下来的怒气蹭地跃起三丈高,不敢相信地诘问道。

    肖公子以为他还是舍不得,想了想又道:“王兄也恁小气了,不就是个宠姬么,那我就要三天,成不成?”

    天底下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这下晏语也气炸了,她青丘天狐何等高贵,今天竟被一个小小凡人当成玩意儿来践踏,还妄图拿钱财来交换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往常晏语与人相处甚少喜怒形于色,可实际她记仇得很,并且人若犯她她必十倍犯之。受了这奇耻大辱,管他什么地方场合,管他不许伤害凡人的天条,晏语挽起袖子就想上去一顿胖揍。没想到身旁的王劭均动手比她还快,一闪身踩翻肖公子面前的桌子,把他按在地上就打。

    酒色过度的肖公子哪是他的对手,连躲都躲不及脸上就挨了好几拳,立刻就被揍得没声了。严公子李公子连忙过来拉架,姑娘们看客人闹事也纷纷惊呼着跑了出去,难得小珞仙惨白着脸却不叫也不走,只是看向晏语的眼神又多了许多哀怨和嫉妒。

    王劭均盛怒之下两个人都拦不住,他看着不比严公子魁梧,未曾想严公子的擒拿手势根本锁不住他,还是李公子高声急道:“王兄不可冲动,他出言不逊教训得也够了,若是闹出人命,任你王家再势大也不好收拾啊!”

    怒发冲冠的少年听到“人命”二字才稍稍停手,眼看手底揪着那货已经奄奄一息,把他往地上一扔,直起身理理衣衫,闷哼道:“走!”

    这时晏语竟也被他暴起打人的行为镇住了,乖乖低头像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后头出了青楼,心里嘀咕了一路——小子平时看着脾气好得一塌糊涂,居然也是说上就上毫不含糊,比自己下手还快……

    一般青楼贵客自己闹矛盾妈妈是不管的,反正打碎的东西往帐上一算让他们赔就是了。他二人气冲冲的往外走,沿途也没人阻拦。直到过了胭脂河,回到夜色安静的城西,沉默了半晌的王劭均才停下来。

    “晏语,你有小字么?”

    “啊?”晏语没搞懂他这没头没脑的一问是为哪般,但还是老实答道:“没有,不过我在族中排行十七,所以长辈们有时叫我十七……”

    “十七……我……”王劭均对她换了称呼,她却对此丝毫不敏感。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有些懊恼,又有些开怀,语气复杂的说:“今晚我闯祸了,可能要回家一段时间不能过来。不过你别担心,我会把一切安排好,即便……即便我们不能……我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好么?”

    他这一席话前半句倒是不难猜,想必他家里教养还是严格的,在外面动手打了人,打的还是生意场上的伙伴,恐怕回家要挨老子罚,可是后半句是啥意思?

    晏语毕竟不懂人间的某些礼法,天真的以为是在说她今晚受的气,心想你都把那登徒子揍得没形了我还委屈什么,于是笑眯眯的答道:“知道了。没事的,我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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