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尹书荷没有说谎，初恋那点事，或许在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是有些让她耿耿于怀，但这么多年过去，往事早就随风飘散在记忆里，“不过段艺泽，我如果就这样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岂不是便宜了你？我来来回回总共也就这两段感情都被你摸清了，你什么时候也让我探探你的底细呀？”

    段艺泽叹气，小姑娘终究是变精明了：“你先告诉我，然后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

    “拉钩。”尹书荷硬气地伸出手指，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动作在她身上有些许不符合年龄的可爱。

    段艺泽拗不过她，又按捺不住想听八卦的心，只好递上自己的手任由小姑娘盖了戳。

    “我初恋的确是我高中同学，他叫解之航，是我们班物理课代表。”尹书荷很守信用，主要也是有一颗热爱八卦的心，想到自己所剩无几的这点物料能换来段艺泽完整的感情史，想想也是自己赚到了。

    “我小学初中都是在上海念的，直到高中才回到北京。当时班上很多小伙伴都是从同一个初中升上来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团体，只有我一个人来自上海，还带着北京人不熟悉的吴语口音。”

    “同学们会嘲笑你吗？”

    “倒也没有，只是不太容易和同学们打成一片。再加上我本身性格有点慢热，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几乎只和我前后桌的同学一起玩。”

    “我前桌就是后来和我一起去广州玩的那个佛系闺蜜，她叫柳熹微，是我去到新学校之后第一个向我伸出友谊之手的同学，我们的性格很相像，我很喜欢她。”

    “解之航是我们班里的风云人物，成绩好长相好性格好家世好。”

    “Babe，你这样当着你现男友的面夸赞你的前男友真的好吗？”段艺泽撇撇嘴，这小姑娘真的以为他不会吃醋吗？

    “我只是陈述事实嘛。”尹书荷摇着段艺泽的胳膊撒娇，示意他不要太在意，“我在别人面前也是这样夸赞你的啊。”

    “我和解之航相熟的过程其实很老套，就是因为他帮我讲物理题。我当时的成绩其实还算不错，但物理是我最大的短板。我记得有一次月考，我生物和化学拿了满分，但物理只考到及格分。解之航坐在离我一个过道的位置，他看到我的成绩之后，趁我不注意主动拿过我的卷子帮我写下所有大题的解答过程，最后还留言说有问题可以问他。后来我就真的问他很多物理题，他也偶尔会问我英语题，然后我们就慢慢熟悉了。”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

    “没有，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差不多就三个月。”

    “三个月的初恋让你刻骨铭心到现在？”

    “段艺泽，你不会说成语就不要乱说。”尹书荷对段艺泽无时无刻想要炫耀自己蹩脚的中文水平很无奈，“如果真的刻骨铭心，你觉得还会有你什么事？”

    “你说起他的时候目光很飘渺，好像陷入很美好的回忆，只属于你们两个人的回忆。”在段艺泽看来，解之航对于尹书荷，几乎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这样的认知让他内心掀起不小的波澜，他的姑娘原来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故事。“Babe，我有些吃醋。”

    尹书荷看着莫名吃醋的段艺泽，宠溺地摸了摸他的乱毛，又亲了亲他的脸颊以示安慰。“在我的记忆里，高中这三年的确很美好，但不是因为解之航，或者说，不仅仅是因为解之航。”

    “解之航带给我的，不仅仅是初恋两个字。他带我融入他的朋友圈，后来我们都成了很好的朋友，即使后来我和解之航没有在一起，这些朋友也依旧是我们共同的好朋友。”

    “阿泽，我其实很感谢解之航。如果不是他，你大概不会看到现在的我。他和那群可爱的朋友们让我的高中生活充满了美好的回忆，也让我慢慢在那个陌生的学校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芒。”

    “我们是在高三那个跨年夜在一起的。后来高三下学期，他说他准备出国，去King’s College London。他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他说他可以等我，但是我没有答应。再后来，我们都毕业了，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见面。”

    “你为什么会拒绝呢？”

    “年轻时候的爱恋其实很单纯，我曾经喜欢解之航，因为他在那个陌生的学校带给我温暖的感觉。但当时十七岁的我根本没有办法判断他是否就是我想要共度余生的人。我能想象出国以后，我们要面对的来自学习生活和语言环境方方面面的压力。我并不认为当时心智不成熟的我们有能力在那个陌生的环境中撑起一段年轻的感情。与其到最后相互争吵相互折磨，还不如早点放手给彼此留个念想。”

    “你很理性。”

    “在这方面，我的确是。”尹书荷不否认，“其实当时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想因为他gap一年。他准备出国念书必定不是一时兴起，可以说在我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默默准备了。他完全有机会提前告诉我这件事，但他选择了在出国前一个星期才告诉我。我如果点头答应，就意味着我必须重新准备所有的考试然后比他晚一年入学。我不认为他值得我那样做。”

    尹书荷平淡地叙述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语气平静地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那你怀念你的初恋吗？”

    “初恋总是充满了遗憾。”尹书荷的目光有些涣散，她在仔细思考段艺泽的问题，“阿泽，我想我怀念的不是初恋，而是青春时候的那段美好时光。高中三年发生过很多事情，有开心的也有不开心的，很多细节我其实都记不清了，但我现在依旧能感受到的是那个时候快乐的我。我很珍惜那段时光，想念那个时候的大家，也想念那个时候的自己。不仅仅是解之航，高中时期的每一个好朋友，我都一样想念。”

    “阿泽，你的初恋呢？”

    段艺泽心塞，该来的总是逃不掉，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我的初恋，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对我的今天是有一定影响的。”段艺泽深吸一口气，似乎在考虑如何将自己的过去展现给尹书荷。虽然他的生活里早已没有前任的影子，但有些事情发生过了就不能被抹除痕迹。

    段艺泽心里一清二楚，尹书荷和她的前任之间早已没有任何瓜葛。他以为自己早已接受尹书荷曾经有过男朋友的事实，但真正了解到她的过去，他的内心依旧感觉堵得慌。

    段艺泽有些懊恼自己那该死的好奇心。他不知道其他情侣是如何面对前任这个问题的，但他和尹书荷为什么要选择这样近乎自虐的方式去了解对方的过去。开玩笑，万一小姑娘听完之后接受不了，直接想和他分手怎么办？

    “Babe，你真的确定你想听吗？”段艺泽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开口。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尹书荷纳闷。

    “你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我不想让你难受。”段艺泽解释。

    “你们还有联系吗？”尹书荷疑惑之外更多的是不安，段艺泽的过去大概是比她想象的还要精彩。她自认不是会无理取闹的女孩，也从没想过要去追究段艺泽和他的前任曾经发生过什么，除非段艺泽到现在还和他的前任藕断丝连牵扯不清。

    “几乎没有。”段艺泽否认。

    “那你在害怕什么？”听到段艺泽说没有，尹书荷的心才稍稍放下来。虽然她相信自己的直觉，段艺泽不会背着自己与其他女生勾三搭四，但他刚刚的话实在有太多歧义，让她脊背一凉。“段艺泽，你放心啦，我保证不会因为你的过去和你无理取闹。”

    “每一次遇见都值得被纪念，but over is over.（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尹书荷好像忽然有些明白，“我的确曾经交往过两个男生，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它们没有完美的结局，但它们依旧是我人生中难忘的经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要把它们从我的记忆中抹除。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的执念，是我每天心心念念想要在一起的那颗星。我们在一起也许不算太久，但我有很多第一次都是和你一起。第一次追随一个男生走过五个大洲，第一次主动向一个男生表明心意，第一次想要和一个男生天长地久。我不是一个疯狂的人，但我为你做过很多疯狂的事情。去年在伦敦演唱会亲吻你，你大概不知道我当时紧张得浑身都在充血。其实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情本身就很疯狂，我的理智拼了命地告诉我不可以，可是我的情感似脱了僵般奔向你。”

    “Sheila Babe, I love you.”段艺泽有些意外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听见尹书荷的表白，他很欣慰小姑娘能够大方地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只是他未曾想象过在他之前她也曾经与其他男孩一起有过甜蜜且难忘的时光。

    段艺泽的提醒不无道理。尹书荷也从未在脑海中想象过有另外一个女孩与他比间的画面，这样的画面的确让人不太舒服。

    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影，没有那么多drama的剧情。尹书荷和段艺泽在一起之后就一直在努力经营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从来没有出现过第三个人让他们分心，以至于彼此都没有仔细思虑过对方的过往。他们都坚信over is over，一切过往都将似云烟，不会对他们的现在和未来造成影响，但是此刻，他们都需要一些时间来心平气和地接受彼此的过往。

    “段艺泽，我准备好了。”尹书荷沉默半晌终于开口，“我曾经从各种报道中看过关于你的过去，但这次我想听你自己讲给我听，不一定有关爱情，我想再多了解你一点。”

    段艺泽亲亲小姑娘的额头：“嗯，我都告诉你。”她刚刚一直不说话，他有点担心。

    段艺泽的父亲段驰远曾经是著名的网球运动员，退役后就移民美国定居LA，曾经出任美国队的总教练。段艺泽和哥哥段誉铭不一样，他从小就活泼好动，因此经常被段爸爸带到俱乐部一起玩，他在七岁就展现出过人的网球天赋，也因此走上了职业网球运动员的道路。

    段艺泽的初恋叫程懿晴Elaine，她是段艺泽的青梅竹马，也是段爸爸好朋友、网球名将程释谦的女儿。程懿晴和段艺泽一样都是运动员，她从小练习花样滑冰，曾经为美国队出战拿到冬奥会女单金牌。如果说段艺泽是年少有成，未满十六岁就在各大赛事上初露头角并斩获冠军，那程懿晴便是大器晚成，她厚积薄发一直到二十二岁才拿下第一个世界冠军，二十四岁才拿到第一块奥运金牌。彼时，段艺泽早已离开网球界进军娱乐圈，他们在运动场上活跃的时期几乎没有重合，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这段过往从来没有被媒体报道过。

    段艺泽十五岁拿下澳网青年组男单冠军，十六岁拿下美网青年组男单冠军，此后便被破格录取进入斯坦福大学学习运动心理学并在两年后实现青年网球公开赛个人大满贯。二十岁，段艺泽一边准备伦敦奥运会一边准备毕业。他在这个时候遇见了J Star公司的经纪人杨珞樱女士，他的人生轨迹也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段艺泽决心尝试不同的人生，身边却几乎没有一个人支持他。

    段爸爸扬言，他没有这样的儿子，幼稚天真任性，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段妈妈不忍心看到父子两人反目成仇，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很久，段爸爸才终于松口，如果段艺泽能拿下伦敦奥运会网球男单冠军并顺利从斯坦福毕业，他就答应他进军娱乐圈或者选择任何他想要的未来。

    段妈妈说，那个晚上她和段爸爸一夜未眠，段爸爸一直在流泪，他舍不得儿子放弃一切重新开始，却又不得不承认儿子长大了，他有权利选择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段艺泽是段爸爸最引以为傲的小儿子，他们的冷淡的关系终究抵不过血脉相连，大概半年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慢慢缓和。

    程懿晴不一样，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和段艺泽分手。她说那个圈子鱼龙混杂乱象丛生，说段艺泽终有一天也会逐逐名利失去自我。她说他们三观不同理想不同，未来自然也不会相同。她亲手斩断了他们的后路，不到一个月便选择开始一段新恋情，无论段艺泽如何挽回都不肯松口。

    段艺泽花了三年才从这段失败的关系中彻底走出来。

    尹书荷早就意识到段艺泽前期的音乐作品总是带有若有似无的哀伤感，原来他所有作品中的女孩都有原型。虽然段艺泽没有明说，但尹书荷确信，她的猜想没有错。这也是段艺泽在开口前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反复向她确认的原因，的确比她想象的还要劲爆，也的确在她内心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知道吗？”尹书荷确定段艺泽能听懂。

    “我不知道。”段艺泽和程懿晴分手后再也没见过面，甚至连段爸爸段妈妈也在他出道之后从美国搬到香港，和程懿晴一家几乎断了联系。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没有多么刻骨铭心，两个人都一直忙于训练赛，有时候约会就是我看她训练她看我训练。”段艺泽回忆起他和程懿晴的过去，“我只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轻易地选择放手。我曾经以为她会理解我，我们一直都在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虽然我改变了我努力的方向，但这个目标从来没有变过。”

    “你知道的，我刚出道时并不被看好，也被很多人批评和怀疑。久而久之，我也开始怀疑，或许程懿晴说的是对的，我从来就不应该进入这个行业。早年那些曲子，与其说是怀念，倒不如说是警醒，警醒我自己，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即使再苦再累我也不应该随便放弃。”

    “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不是还有一个绯闻女友吗？”

    “那个不算恋爱吧，我们没有在一起过。”段艺泽以为尹书荷还在问关于程懿晴的事情，没想到小姑娘居然真的这么豁达通透，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

    “她是之前合作方的一个负责人，典型的女强人，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酒会上，聊得还算愉快，后来在工作中遇到就慢慢相熟起来。她对工作的热情和对梦想的执着很吸引我，所以我有意靠近她，会找她聊天吃饭。但我和她都太热爱工作，大部分时间我们通过手机来维持彼此的关系。显然，这样的关系并不会牢固。久而久之，我们都意识到彼此并不是真正的Mr. Right and Miss Right，我们甚至更愿意把时间留给工作都不愿意留给彼此。”

    “就像我和冷秋白一样。”

    “嗯，我第一次听你讲冷秋白，我就想到了赵思琪。”

    “但你从来没和我说过。”尹书荷佯装生气。

    “我错了。尹小姐大人有大量，请你原谅我。”

    关于初恋的篇章在段艺泽和尹书荷嬉笑打闹中也终于揭过。

    这是尹书荷第一次听段艺泽的这样仔细地讲述他自己的过往。之前根据网上真真假假的消息和段艺泽自己透露的细节，尹书荷脑海里关于段艺泽的过往那拼图其实还算清晰。程懿晴是她完全未知的那块拼图，她不是不知道程懿晴，只是从来没想过她会是段艺泽的初恋。可是纵然她内心百转千回，她也深深明白，有些缺口只能由时间慢慢抚平。

    晚上九点整，One Little Spark的音乐准时响起，天空瞬间被染上绚烂的灿金。“One little spark of inspiration is at the heart of all creation. A dream can be a dream come true, with just that spark from me and you.”

    这音乐极具感染力，稚嫩的童声清脆动听，简短的歌词韵味深长。关于他们的梦想关于他们的未来，一切都完美直击尹书荷的心房，内心的酸胀感忽然汹涌而来，让她险些泪湿眼眶。

    尹书荷豁然开朗，是啊，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未来只属于他们两个。他们在恰好的时间去见恰好的彼此，他们还会继续谱写只属于他们的故事。

    尹书荷微微转头，与段艺泽的目光正好交汇，她轻轻踮脚，吻上他的唇瓣。

    “阿泽，真好。”

    有你在我身边，真好。

    我看向你的时候你也正好看向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