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昨天我给你发了两条短信，你收到了吗？”郑兴和一瞬不瞬地盯着张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带着一种说道不清的妖异。

    将这个念头从脑中拔除，张黎略带歉意地道。“昨天事多回去后早早睡下了，今早看到短信马上就赶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郑先生呢，他在家吗？”

    “爸还在房里，拍了那样一张照片，我昨晚没敢一个人呆着，和爸一起休息的。哥哥，你说这是我拍照失真了还是妹妹真的有问题？”此刻，郑兴和的声音是焦虑的。

    “暂时还不能确定，我们需要见见你妹妹。”苏芽开口。

    “我妹不肯出门，那张照片是她昨夜出来上洗手间我偷拍的，要见她只能到她房间去。”郑兴和面上露出了恐惧和抗拒的神色。

    “既然如此，我和雯雯都是女人，让我们去见见兴和的妹妹吧。”苏芽对张黎和周乾道。

    今早路上他们就商量好了，照片既然是经过处理的，结合他们之前的推测，郑兴歆应该是这个家里是最正常的一个，苏芽和袁晓雯能应付得来。

    在三个男人的注视下，袁晓雯和苏芽一同敲响郑兴歆的房门，十几下后门才被打开一条缝，一只黝黑的眼睛从门缝里露出来，让袁晓雯心中一跳，这和第一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兴歆，我们是你哥请来的客人，可以进去和你说几句吗？”苏芽朝房内灿烂一笑。

    郑兴歆突然转头，侧脸对着门缝，再转过来时门打开一些，够一人通行。

    十二小时前。

    自从发现那件事又被发现以后，郑兴歆绝大多数时候确实都躲在房间内。吃喝勉强能解决，她房间原就藏了许多零食，之前学校搞活动家里还给买了一箱水，也搬到她的房间。不去出房门后她哥还会给她送吃的，沈夏告诉她那是从外面送进来的，可以吃。

    但有些必须解决的事她就不得不暂时离开房间，不洗澡她可以忍耐，但如厕肯定不能在房间里。有沈夏给她看着，加上第一次成功的经验，后面她的胆子也大了点。

    郑兴歆发现被鬼附身的她爸每日会有几个固定时间点是呆在房间的，她也曾想趁此机会逃离这个家，但总会在靠近门之前收到沈夏的警告，她爸要离开房门来抓她了。

    挣扎过几回，她终究还是放弃了，不止因为她爸的房间比她的离门口更近，还因为不知道她爸身上的那只鬼和她哥说了什么，她哥也成了监视她行动的人。

    肚子痛，郑兴歆拜托沈夏帮她看着点，她必须去一趟洗手间。

    等沈夏确认郑禹以及郑兴和都在各自房间后，郑兴歆才蹑着步子从房间里出来，直奔目的地。

    进入洗手间还不忘将门反锁，以遇免到突发状况措手不及。

    今日很顺利，郑兴歆离开洗手间，郑禹和郑兴和也没有出现。

    人已经走到房间门口了，郑兴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快进吧，逗留久了容易被那只鬼发现。”沈夏见郑兴歆握着门把手却停住开门的动作，催促道。

    “我想去看看。”

    “嗯？”沈夏发出疑问，随后马上意识到郑兴歆的打算。“你疯啦，那只可不是好对付的主，我尽全力也不见得是对方的对手，你还打算主动送上门去吗？”

    郑兴歆那天看到她爷奶以及妈妈的头被码在冰箱最下层的抽屉里冷冻着时受到的惊吓到现在回忆起来仍旧心惊肉跳。但或许是这些日子憋屈在房间内，比起最初的恐惧，她渐渐想要拯救她哥和她爸，这两个还活着的至亲。

    郑兴歆承认，无数次她都在下定决定后马上又退怯了，但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一意孤行，在沈夏的极力阻止下，郑兴歆还是坚持要去郑禹的房间外查看。

    极轻的迈着步子，郑兴歆走到了郑禹的房门外，沈夏只得紧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房门紧闭，似乎将内外隔绝般，但郑兴歆知道，郑禹的房间门是不能上锁的，那还是他们兄妹两幼时的杰作。

    “爸在里面干嘛？”郑兴歆只动了动上下唇，连气音都没发出来。

    沈夏半个身子探入门板，几秒后收回来，也压低了声音道。“躺在床上呢。我建议你最好不要打开门，爸的样子有点...”

    话没听完，湿润的手心旋转门把手，只打开一条缝，郑兴歆差点直接吐了。顺着门缝，像是地底深处被挖掘出来的棺木，腐臭气从出口窜了出来，直扑面门。

    声音出口前被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郑兴歆感激地看了眼手的主人，这才将眼睛扒在门缝上。

    房间内漆黑一片，厚实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门缝透过来的光显得十分突兀。

    捂住嘴任由心脏狂跳，郑兴歆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房间里唯一的床上。床面躺着一个人形，一动不动，她知道那是她爸爸。

    门口的光线并未引起床上人的注意，郑兴歆提着胆子向前跨了几步，待看清床上人的情况后，泪珠瞬间从眼眶内迸了出来。若非进门后一直紧捂着嘴，她一定会失声哭叫出来。

    一连退后好几步，还差点将门撞关，郑兴歆猛地激灵，反应过来后拉开门拔腿就跑。

    沈夏紧跟在郑兴歆身后，在后者慌不择路的时候沈夏突然凶狠地转头看向身后某处，再转过去的时候又恢复了平静，甚至称得上冷漠。

    门在身后关上，郑兴歆惊慌失措地道。“小夏，小夏，我爸死了，他死了。”

    这个沈夏早就知道，但她仍装作受惊地道。“怎么会，爸他昨天还好好的。”

    陪着郑兴歆哭过一场，又安抚她睡下，沈夏沉默地从床沿站起身，朝着门口方向走过去，身体穿过门板消失在房间里。

    一觉睡到天亮，等郑兴歆再睁开眼的时候之前的一切仿若隔世。抽出湿纸巾擦擦脸，又喝了一口水，嚼上几块干硬的面包，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昨天那些人又上门了，倚靠在门边的郑兴歆正在犹豫要不要趁此机会冲出家门时，她的房门被敲响了。

    郑兴歆的纠结变成了要不要给门外的人开门，她下意识看向沈夏，对方却朝她摇摇头。

    对沈夏，郑兴歆无疑是非常信任的，她不止救过她，还在这段被关在家里的危险日子一直保护她，郑兴歆是愿意听对方意见的。

    然而手却不受大脑的控制，房间内响起门把手轻微转动的声音，门被打开了。

    审视地看着门口的两个女人，她们身后还有三个男人也正盯着她，郑兴歆心里打起退堂鼓。她求助般地看向身侧，沈夏没摇头也没点头，她心下一横，将门打得更大了。

    进门的第一感觉就是乱，虽然小姑娘有竭力保持清洁，但长时间呆在房间里，吃喝也在里面，垃圾还是不可不免的堆积在房内。那些食品袋子等散发的异味，开窗通风的效果也不大。

    袁晓雯跟在苏芽的身后，她刚进入房间身后的门就急不可耐地关上了。嘭的响声让她身体一颤，侧头看着面色寡白阴郁的小姑娘，她扯住苏芽的后衣，紧跟在她身后。

    相比于她的惊恐，苏芽显得要淡定很多。她领着袁晓雯朝房间内走了几步，来到了还算干净的书桌边，靠了上去。

    “小姑娘，你好啊。我叫苏芽，你可以叫我芽芽姐，这位是雯雯姐，你叫郑兴歆吧，你哥说最近你们家人间有些不愉快，找我们上门来调解的。

    歆歆，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你也很久没出门，小姑娘家总是宅在家里可不好，怎么不和同学出去耍？”苏芽扫视一圈后，目光又回到了郑兴歆身上，倚靠在书桌边闲适的模样，不像是来捉鬼的，倒真像是来闲聊的。

    郑兴歆仍旧站在门边，警惕的模样仿佛只要发现有任何不对劲就要夺门而出。她的目光从苏芽扫到袁晓雯，似乎在通过某种手段确认这两人没有危险，等确认完毕后才稍微放松地走到床边，坐在床头，几乎是在书桌的对角线上。

    “真的是我哥找你们来的？”郑兴歆确认般地问。

    “是啊，他说你和你爸关系恶化，找我们上门做心理辅导呢。门外还有我们的两个同事，他们会去你爸那边，也做做郑先生的工作，父女哪有隔夜仇呢。”

    这可和之前商量的不一样，袁晓雯没有控制住表情露出吃惊的神色，苏芽用眼神安抚她后，继续盯着郑兴歆。

    “心理辅导吗？那你们那两个同事就危险了。他们会变得和我爸一样，当然也可能和我爷奶妈妈一样。”苦涩，暗哑地声音从十五岁的小姑娘嘴里吐出来，让人有种别样的心痛感。

    苏芽面色变得严肃，站直了身体。“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爸妈爷奶怎么了，为什么说我们同事有危险？”

    吊着眼，郑兴歆的目光落在苏芽面上，就在袁晓雯以为她要开口的时候，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捂住脸，她毫无预兆地埋头哭起来。

    “你，唉，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说，我们真的是来帮你的。”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情绪起伏太大，苏芽见郑兴歆哭得伤心，一时也束手无策了。

    袁晓雯觉得郑兴歆挺可怜的，克服心中的不安，走到她身侧俯下身拍拍她的背，无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