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风还在吹着，吹的树枝咔咔作响，角落里的小猫嗷呜一声，在用自己的方式声讨这个寒冷的冬天。

    楼道里面安静的只能听到那人的脚步声。

    盛一月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雷，不知道自己是在恐惧着什么，还是在期待着什么。

    随着声音的一点点靠近，她的心里也下了结论，这脚步声和叶舒华的很像，但是又更轻了些，更像是五楼那个阿姨，那个阿姨以前是老盛的下属，老盛去世前对她要多亲切有多亲切，成天月月长月月短的，自从老盛去世之后，她顶替了老盛的位置，就再也没有用正眼瞧过她。

    半分钟后，盛一月从周肆遮挡住的缝隙里看到那个阿姨的身影。

    或许是好奇，那阿姨的目光也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会，不过因为周肆掩饰的功夫实在是好，将盛一月遮了个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出任何的身形特征。

    盛一月一直躲在他后面胆战心惊地看着，在那个阿姨看了一眼又看一眼的时候，她还以为是自己被发现了，后来才发现，人家看的可能是周肆。

    他确实惹眼啊，一米八的个子，肩薄腿长，一中那校服，穿在他身上都丑的很柔和，带上一种校园剧的朦胧和青春感。

    那阿姨离开后，周肆没有马上挪位置，这时候盛一月才发现，他将两人之间的分寸感拿捏地如此合适。为了护住盛一月，他用一只手臂撑着墙面，他整个人处于一种将“咚”未“咚”的状态，低头看她时，既让人有种难得的安全感，又不会让人觉得过于冒犯。

    盛一月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他看。

    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高而挺拔的鼻子，还有棱廓分明的下颌线。一颦一笑，何其惊艳。一边看一边感慨，上天从来都不公。

    “吱”地一声，脚步声彻底消失，大门再次被关上，楼道里再次只剩下寂静，还有处于寂静中的两人。

    盛一月彻底松了口气，靠在墙上说：“还以为是我妈。”

    周肆低头看她，无语地笑了一下：“既然这么害怕，还要告白？”

    盛一月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事，一下子把腰直起来，表情也严肃了些：“这不冲突。”

    “有个成语怎么说来着，”盛一月想了一下，看着他一本正经道，“人不能因噎废食吧。”

    周肆没听过这个词语还能这么用的，轻笑一声，抱着胳膊靠在身后的墙上，斜斜地看了她一眼。

    盛一月看他不说话，又自顾自地开口：“不过还是谢谢你，刚刚虽然不是我妈，但是也是认识我的阿姨，如果看到了，估计也没啥好事。”

    周肆吊了下眉，问道：“和你很熟吗？”

    “差不多吧，”盛一月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和他解释，只是说，“主要是我成绩也不好，再被贴个早恋的标签，怕是都能放在小区楼下的张贴栏里当典型了。”

    盛一月坦坦荡荡地说了这么一句，一点儿也没有差生的不光彩，甚至还有点骄傲，似乎在说你们家孩子都平平无奇，只有她盛一月既不学习还要谈恋爱，和谁都不一样。可是他明明记得，葛小卉跟他说，她从前成绩很好很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楼道里面的灯一直亮着，昏黄的灯光落在两人之间，将身形都映的模糊，可彼此之间的呼吸，又非常的清晰。和心跳一样，让人清晰的让人心猿意马。

    周肆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在一阵沉默还就要弥漫开来时，听到耳边悠悠响起一个声音。

    “说起来……”盛一月说，“你真的是从top回来的吗？”

    周肆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脸上还挂着笑，语气也随意，“不像吗？”

    盛一月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问：“就是有点想不明白。”

    “什么？”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嗷。”她先给周肆打了个预防针，“刚开始你回来的时候，学校里面都传你是因为因为被学校记了过才退学的，说打架斗殴，聚众滋事，更有过分的还有说你……就是那个，男女方面的事情，你也懂的。”

    周肆：“……？”

    盛一月：“我当时也在想，那可是top啊，我要是考上了，恨不得在门口放个一天一夜的鞭炮庆祝，谁会主动退学啊，肯定是特别严重的问题才会被退回来的。”

    她说的头头是道的，和周肆之间的距离也忍不住更近了些。

    盛一月忽然发现这人的皮肤好细腻，有点吹弹可破那意思。她也服了自己，为什么自己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奇怪怪。

    “不过后来我发现，”她努力不让自己想他皮肤为什么那么好，把注意力回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上，“你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

    盛一月：“你退学回来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我看你学奥赛，是因为不喜欢曾经的专业，想转到物理吗？可我记得曾经有个学长说过，只要满足一些条件，大学也是可以转专业的，你没有试试吗？”

    周肆没想到盛一月还了解过转专业的事情，毕竟他们才高二，这个阶段，至多会设立一些想去的院校目标，很少有人会考虑到专业的事情。

    他其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关于他退学，涉及到的事情太多，不是当下一两句话可以解释清楚的，于是只能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我们学校不太好转专业。”

    大学转专业难度因校而异，大部分学校都要费一些功夫，名校更甚，毕竟录取的时候是按照专业赋分的，谁也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考的高分被低分的同学压过一头。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肆以为盛一月的下一句会问他是个哪个学校，为什么他们学校不太好转，他甚至已经想起来一个身边同学的例子给她解释，没想到盛一月只是回复了一句，“哦”。

    周肆：“……”

    她竟然对他的学校不感兴趣？

    周肆想了一下，两人坐同桌这么久，她确实从来没有关心过他是哪个学校的，后桌那个叫张茹的女生倒是问了几次，不过印象中，他回答的那次，盛一月好像还不在。一开始不问怕打击他他还可以理解，但是两人相处到现在这样熟悉的程度，她还是没有问，大概是真的没兴趣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肆的兴致忽然有些阑珊。

    好在盛一月又开口了。

    她非常自然地跳过了他的学校问题，转而问他：“大学那么美好的生活都留不下你吗？”

    周肆用眼神回复了一个“？”。

    再然后，挑起一个不那么正经的笑，说：“我说我其实是个大学生，只是想回来体验体验高中生活你信吗？”

    “啊？”

    看到盛一月那双清澈无辜的眼，周肆终于没忍住，勾起食指在她额头上面轻轻敲了一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啊什么啊，你还真信？”

    指尖触碰的瞬间，说不上痛，但在上面留下淡淡余温。

    抬眸间，对上那双清澈的，充满少年气，轻易便能让人沦陷的眼。

    “你要理解一个学渣的心情。”盛一月说，“单方面信仰学霸说的话也正常啊。”

    周肆扯了一下嘴唇，斜眼睨她，发出一声无语的轻笑。

    他是没听出任何一点信仰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反驳，而是再次把话题拉入正轨：“其实大学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但是也没有那么差劲。”

    高中老师为了鼓励大家好好学习，往往会对大学生活进行一系列的美化。现在早起晚归没关系，等到了大学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现在累一点没关系，到了大学几乎不怎么用学习，现在不可以喜欢一个人没关系，到了大学爱到死去活来怎么都可以。

    但事实并不是那样。

    “但是也会比现在美好那么一点点吗？”盛一月问。

    周肆沉默了两秒，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些画面之后，最后还是淡淡“嗯”了一声。抛开他经历的那些事情不说，大学毕竟是那么多人拼尽全力想去的地方，无论怎样想，都要觉得比现在要好。不然，要走那么久的路，要经历那么漫长的夜晚，没有这点念想，又怎么能支持下去呢？

    但是周肆这样笃定的回答，也没能让盛一月松快多少。盛一月觉得他上的是top，在任何时候说出来，都是风光无两，让人艳羡，自然要更美好，更让人期待。

    可是能上top的人，每年能有几个？

    或许是感受到了盛一月眼中的迷茫，周肆终于从墙边直起腰来，顺便跺了下右脚，将刚刚熄灭的声控灯唤醒，灯光骤然落在盛一月身上的时候，他也开口道：“这么不相信的话，不如自己试试？”

    盛一月：“试什么？”

    周肆：“去top看看，是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风景。”

    盛一月茫然：“我？”

    周肆淡淡“嗯”了一声，反问：“你为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