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审讯，公安同志基本理清了案情经过。

    那四个流氓犯下的罪板上钉钉，徐曼丽和江薇是案件主谋，只是目前的争议点在于徐曼丽说自己只是让江薇去吓吓人，并没有其他的。而江薇则表示这一切都是徐曼丽威胁她这么做的。

    双方各执一词，流氓又只能证实跟他们接头的确实是江薇，从始至终没见过徐曼丽。

    证据链无法闭环，交涉空间就出来了。

    徐向前为了徐曼丽奔走于陆江两家之间，王玉芝则整天苦苦哀求江芙去替江薇求情。

    “那是你妹妹，她怎么可能会害你呢？！这里头肯定有误会！你可不能因为你们姐妹俩从小不对付，就见死不救啊！她要是真蹲了局子，这辈子可就彻底完了啊！”

    江芙耳朵都起茧子了，第一百次告诉她：“我听公安同志的。”

    王玉芝瞬间发疯：“公安就没有错误的时候？！你怎么这么狠心？！”

    “嗯，我狠心，她是大善人，你让公安同志来抓我吧。”

    “你——！呜呜呜呜——你这是要气死我啊你！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江芙全当没听见赶紧撤离现场，江长征也懒得再劝她了，这两天该说的他都说了，糊涂人永远叫不醒的。

    其实目前的情况对江薇更不利，毕竟有那几个流氓作证，她是怎么也跑不了的。而她跟徐曼丽之间，则全是两个嫌疑人之间的口头对峙。

    徐向前也知道这点，说不通陆原，就找了各种关系周旋，最终公安那边因为没找到具体证据，案件也确实属于未遂，徐曼丽关了两天之后就被释放了。

    不过她逃过公刑，私刑却躲不了，徐向前大笔一挥，不顾全家人的哭喊，把徐曼丽送去新疆当兵了，不等过完年就直接送上了汽车。

    他要这张老脸，也需要给陆家一个交代。

    另一方面江薇因为证据确凿，判刑是难免的。不过因为王玉芝天天去局里求情，再加上叶锋也逼着他爸妈也找了不少人，所以江薇最终要被送去农场劳改三年。

    那四个流氓惯犯就更不用提了，再出狱可能已经年过半百了。

    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江芙再度成为了院儿里茶语饭后的话题。只不过这次风向完全变了，江薇成了那个被唾弃的人，她则成了勇斗歹徒的好青年。

    王玉芝事后在床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的，江芙看着她这副模样，替那个冻死在湖里的江芙感到寒心。

    尽管两天之后王玉芝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并开始着手操办江芙的婚礼，但在江芙眼里，这个人是不配当妈妈的。

    七十年代结婚的流程非常简单，所以即使出了这档子事儿，江芙和陆原的婚事还是没有耽搁一点。

    虽然七一年还没开始流行三大件，但陆家也准备了不少东西，只不过两人结婚后不在北京，所以基本都摆在陆原的屋子里，原素琴想找个时机看看哪趟货车顺路，好托人给他们捎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后，江芙和陆原到了领证的日子。

    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一扫前几天的阴霾。

    整个领证过程都非常迅速。资料一递，办事员把俩人的名字年龄，往奖状样式的结婚证上一写，再咣当盖上章，这婚姻就算合法了。

    江芙走出办事处的时候，人还有点儿恍惚。毕竟两辈子头一次结婚，即使再觉得无所谓，心里还是有一点感触的。

    尤其看了眼心情很好的陆原之后，她更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她先前之所以选择陆原，是因为知道他以后会英年早逝，选他能够摆脱这个时代的婚姻枷锁。但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人家对你好，你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还是这么优秀的人。

    通过这次意外，江芙发现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即使是书里的男女主角，也是可以改变的。但问题是他是在战场上出事的，她不确定自己能做什么。

    江芙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但她很确定她不想让他死。

    “想什么呢？”陆原问她。

    江芙收回思绪，“想我怎么才十八就已经嫁人了。”

    陆原笑道：“后悔了？”

    江芙：“暂时还没有，要看你以后的表现。”

    “是！”陆原冲她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一切行动听领导指挥。”

    江芙笑了，“那你先告诉我你存款多少？每个月工资多少？”

    陆原老实交代：“存款3700，月工资78。每月45斤粮食，1.5斤花生油，3斤大豆。不过因为受家里照顾，粮票、食用油票、布票还算富裕。不知道江首长还满意不？”

    江芙乐着惊叹：“你好富啊！”

    “我是无产阶级。”陆原骑上自行车，示意江芙上座。

    江芙跳上去坐稳扶好，冲前方比了个冲的手势。

    陆原立刻听令，自行车一下就冲出去了。

    两旁的街景一幕幕划过，伴随着阵阵微风和温暖的阳光，这一刻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能抛到脑后。

    江芙张开双臂拥抱着这个世界，心想管他的，过一天算一天吧。

    ……

    次日两人大婚。

    因为人数众多，两家商量之后决定仪式就在陆原家举办。

    陆原和江芙两人穿着军便装，带着小红花，立正站在客厅正中间，先是合唱了一首《东方红》，跟着一块儿背诵了一段主席的“最高指示”。

    然后拜主席像，拜围观亲友，夫妻对拜。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两位新人给双方父母递上茶水，并改口叫爸妈。

    长辈们说上几句祝福词，亲朋好友打趣几句，婚礼仪式正式结束，大家开始吃席。

    王玉芝这几天都在强打着精神忙活，不过今天看到两个孩子顺利成婚，她是真的感到开心。尽管王玉芝心里还是有些怨江芙不替江薇求情的，但她更多的是恨徐曼丽，她到现在都坚信江薇是无辜的。

    江长征没她固执，看见江芙和陆原修成正果是真的欣慰又后怕。孩子这么些年不知道吃了多少哑巴亏，想起这个他夜里就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问过闺女，孩子只说一切都过去了。这让他这个当爹的更是愧疚得恨不得抽自己一顿。睁眼瞎当了这么久，养了白眼狼还不知道。要是江芙真有个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只是虽然他有心补偿孩子，可她这就已经嫁人了，还要去那么远的地方随军，好像除了多准备点儿票和东西给她，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江家两口子心情复杂，陆家倒是一片喜气洋洋。

    原素琴头疼了这么久的老三终于娶到媳妇了！尽管道路有曲折，但是结局是光明的。老大老二也都带着老婆赶回来参加婚礼了，一大家子都聚齐了，叫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吃罢席，江芙直接被送进婚房，然后干等着天黑。

    她也没想到这年代的婚礼这么直接，就真的是纯纯的干等着洞房。

    期间陈小菊抽空来看了她一趟，各种闲聊，羡慕死这个羡慕死那个了。她那两位新晋嫂子也抽空过来说了几句家常。就连一直不怎么喜欢她的陆英，居然也来了。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陆英为自己看错徐曼丽而道歉，为欣赏过江薇而觉得丢人。

    “都过去了。”江芙早看开了。

    陆英深鞠了一躬，继续道：“我今天才知道陈小菊送我的文胸，是你教她做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

    “我让裁缝给我们家的女同志一人都做了两件，很舒服，也很方便。”

    “你们喜欢就好。”

    陆英点点头，觉得空气中有不少尴尬在堆积，反正她要说的已经说了，再待下去反而会不自在，于是借口有事儿出去了。

    江芙看着阖上的房门，突然笑了，陆英还挺可爱。

    “笑什么呢？”陆原一进来就看见她唇边没收回去的笑。

    江芙笑而不语，不打算告诉他。

    陆原也没追问，“吃饱了？”

    “饱了，外面的席应该都散了吧？”

    “散了。”陆原一屁股坐到床上，感觉比十五公里越野还累。

    江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个模样，每次见面他都是坐的笔直笔直的。

    “既然你这么累……”江芙笑笑，“那、那个……洞房花烛夜，就往后挪一挪吧？”

    陆原浑身一僵，扭头看她。那表情像是在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芙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轻声细语地解释道：“里外全是人，你爸妈就住在隔壁，我觉得别扭。能不能……等回到咱们自己的家再说？”

    陆原收回视线，清了下嗓子，含糊地吐出一声“嗯”。

    “谢谢。”江芙一脸感激地望着他，注意到他耳朵都红了。

    这就对了嘛，明明是个一张白纸的好青年，却成天老道的让她以为他多身经百战似的。虽然她自己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但毕竟是后世过来的，不仅看过小电影，还是学医的，怎么也比他强点儿。

    然而……

    当晚上陆原钻进她的被窝，一把抱住她之后，江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错得离谱。

    原来什么都不干，单纯抱着睡觉也这么让人能紧张到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