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x过往x幽火

    几声忙音结束后,话筒传来清晰的咔哒声,随后响起的是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的嗓音。

    “哟,还知道亲自给家里打电话啊,”梦子设定上的父亲、禅院现任家主直毘人打了个酒嗝,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自己姓禅院了。”

    “你在发什么疯?”单纯的疑问句,梦子十分礼貌地回复道:“喝多了就去醒酒,禅院家总不至于连醒酒汤都买不起。”

    “呵,”直毘人冷笑一声:“在外头这快两年,别告诉我你只学会了怎么耍嘴皮子功夫。”

    “哦,我比你强。”梦子用五个字结束了话题。

    电话的彼端静默了一瞬,直毘人大概很认真地掂量了下她的话有多少可信度,随后语气和缓了些许:“打电话有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梦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加茂宪伦’——这个人的资料家里应该有吧。”

    话音落下后,话筒里只剩下滋滋的微弱电流声,片刻后,一声沉闷的酒壶放到桌子上的声音响起,直毘人似乎花了些时间才从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中掏出了这个名字,然后用比起刚才正经了不止一星半点的声音向她确认道:“加茂家的那个耻辱?你问他干嘛?”

    “纯属好奇。”梦子的回答简洁明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来过北海道,但是总监部给我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

    “哼,那些家伙……”直毘人很不屑地嗤笑一声:“本来就是些人尽皆知的事,也就那些老不死的还非得扯个遮羞布出来。算了,等会让人发给你就是了。”

    梦子无可无不可地哦了一声,熟知她本性的直毘人赶在对面挂掉电话之前又啰嗦了一句:“你还要在外面玩多久,五条家的那个小子……”

    她面无表情地挂上电话。

    *

    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金田一教授很仔细地观察着梦子的脸色。

    大名鼎鼎的御三家之耻,连总监部都不屑于提起这个咒术界的败类,曾经声名狼藉的诅咒师在这一百五十年的时光流逝中逐渐销声匿迹,金田一知道这个名字还是在搬到北海道加入咒术联后。

    面前的这位同样来自御三家的大小姐会有什么反应呢?是不耻与此等人同出身的嫌弃和憎恶,还是被揭起黑历史的尴尬和羞耻,亦或者是递个台阶转移话题?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梦子没有丝毫反应,几秒后才意识到他的话已经说完了,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眼睛里透出一股清澈的迷茫。

    ……不是,到底你是御三家还是我是御三家啊?

    可惜金田一志保并不知道,坐在他面前的这位是禅院家带孝子、拳打亲弟脚踢加茂、跟总监部玩钓鱼执法的御三家泥石流,能记住的姓禅院的名字都不超过五个,更别提隔壁加茂家的了。

    也许加茂宪伦的事迹足以让他在禅院家的记载里占有一席之地用来警醒后人,可惜相关的文化课梦子是一节都没去上过。根据金田一的态度和自己的经验勉强猜出所谓诅咒师肯定不是姓禅院的,否则自己根本不可能好好踏进北海道;也不是姓五条的,否则直毘人绝对会一天念叨对家黑历史八百遍,恨不得在人家大门口贴大字报。这样一算也就剩下个加茂家,再确认一遍发现果然如此。

    虽然御三家内部勾心斗角撕的天昏地暗,但是在外界看来依旧是牢不可破的一个整体,千百年来一直稳稳盘踞在咒术界上层,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于隔了一百五十年还能给自己扣一口黑锅的隔壁家老祖宗,梦子表示这很难评。

    等梦子挂断电话,回避在一边假装在批改作业的金田一教授清清嗓子,心说这孩子也真不见外,又意识到自己面前的确是个比京子和春彦还小的孩子,于是不自觉变得慈祥起来,问道:“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梦子仍处于’总感觉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的走神状态中,下意识地回答:“先去看岩藻山,然后经过小樽去洞爷湖,之后是函馆和千岁……神居古潭、屈斜路湖、屈茶路湖……虾夷山系、礼文岛、利尻岛……”

    听到十分详细的涵盖北海道各个人文经典和自然经典的路线图,金田一难以置信地一抹脸,震惊道:“不是,你们还真是来旅游的啊?”

    梦子莫名其妙:“啊,那不然呢。”

    *

    不知为何表情变得很微妙的金田一教授去一边打电话了,似乎要和咒术联那边沟通相关的事宜,好决定梦子一行人未来半年在北海道的待遇。梦子闲着没事开始在办公室里溜达,不得不说金田一志保似乎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中老年教授了,拼在一起的两张大办公桌上堆满了试卷作业和文件,不堪重负的书架上凌乱摆放着不同语言的书籍和笔记本,其中一些作者栏或编者栏甚至写着他自己的名字。

    《爱努族语言与文化研究》《虾夷与北海道:论一片大地的历史沿革》《地方民俗神话初考》……都是一些和民族民俗有关的综述和论文。

    但是继续翻找,研究方向便转向了截然不同的领域:《负面情绪管理》《心理调节与治疗》《如何通过外部环境影响内心情绪》……这些著作的出版时间远远早于刚刚的那些,稍微推算一下,很容易就能发现金田一志保从高专辞职后先是跑去研究心理学,之后不知为何突然转向了民俗文化领域,并一路深耕至今。

    结束了那边的谈话,金田一教授走过来,看到梦子手上翻开的书籍,不禁露出了怀念而又复杂的神色。

    “你对这个感兴趣吗?能看懂吗?”他问道。

    梦子选择实话实说:“能看懂,不感兴趣。”谢谢,并不想在游戏里学习。

    金田一也不生气,只是摇摇头,又突然想到什么,打量着梦子:“能看懂?你今年十二岁?家庭教师教的吗?”

    “不啊,”梦子奇怪地看他一眼,似乎不明白怎么话题扯到这地方了,“这个还用人教的吗?”

    金田一的表情渐渐出现了变化,按住梦子的肩膀,痛心疾首道:“你糊涂啊!当咒术师是没有前途的!”

    “咒术师天天通宵加班跨国出差没有年假,顶上的老不死们一个个逼事贼多还特别小气,祓除咒灵不仅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而且还买不了保险!”

    “孩子,回头是岸,”金田一京助痛心地看着她,犹如在看拿着七百高考分去开拖拉机的败家子:“咒术师都是狗屎,好好学习才是正道啊!”

    游戏死宅梦子:“呃,你人还怪好嘞。”

    一时间劝学情绪上头的老教授唠唠叨叨了半天才冷静下来,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看向梦子的目光似乎在透过她看别人,眼中是一种真切而沉痛的悲哀。

    “在来北海道之前,我在东京咒术高专当老师,”他说:“我带的第一届学生,活到现在的只剩下一个。”

    “从十六岁开始就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与咒灵战斗中,在我看来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老教授用沉重的语调叙述他的过往:“那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永远缩在最安全的总部,却偏偏要让有着无限可能的年轻人去送死。就算有幸保存下来一条命,那些因伤退役的咒术师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也很难再融入普通人的社会,最终也只能转职辅助监督当后勤,一辈子就和咒灵绑死了。”

    “一开始我学的是心理学,”所以那些书籍的扉页上印刷的还是他意气风发时期的照片:“咒灵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如果能够阻断来源,说不定就能减少咒灵的产生,这个课题我研究了十年。”

    “然后你放弃了,”梦子接上他的话语,顺便说了个只有她自己懂的冷笑话:“是因为学心理救不了咒术人吗。”

    而面前的老人却沉浸在回忆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在来到北海道之前,我才知道这里受咒术联的管辖,但当时我下定决心不再当咒术师,于是也就和他们井水不犯河水。直到经历了一些事情,然后我发现……”

    “北海道的咒灵密度,远远低于本州岛。”抢先一步的,梦子平静地说出结论,面对教授惊愕的视线耸耸肩,这件事她在恐山的时候就发现了。

    “没错,”金田一教授肯定了她的发言,然后又继续解释:“要知道,学校也一向是咒灵的多发地,然而我在这里学习工作的十多年都没怎么见过三级以上的咒灵,呃,你知道,尤其是期末考或者毕业答辩这段时间,学生们往往……总而言之,这是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于是金田一教授放弃手上的课题,重新捡起老本行开始研究,最终被忍无可忍的咒术联找上门。在进行了一些咒术师风格的友好交流之后,金田一志保迅速读了新的学位,投入了民俗文化的怀抱。

    *

    在双方领导谈话的时候,剩下的人被安排了在校内的自由活动,然而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办公楼的范围,在楼下站成泾渭分明的两派,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偶尔几个暑假留校的大学生路过,好奇地朝这边瞅两眼,也有认识知里姐弟的人走过来低声询问,然后被熟练地编借口骗走。

    禅院一行人中对北海道大学感兴趣的只有幸子,认认真真地翻看从接待处拿到的介绍册子,其余三人顶多有点对于知识的敬畏,于是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等看到梦子从办公室走出来,才纷纷站直了身子看向她。

    与此同时,知里姐弟也同样密切地关注着她,并在看到金田一教授在她身后走出来后松一口气——已经六十多的老教授早早退出了咒术师的行业,平时干过最重的活就是搬教学材料,腰围一年年稳定增长,还真不一定能打过旁边的小姑娘。

    走到同伴的身边,梦子慢吞吞又不容置疑地宣布了之后的安排。

    “先在札幌买个房子,”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的和去买根棒棒糖没什么区别,“风景好一点的,也不要太吵,要一周内能搬进去的。嗯……再买辆车,要适合在山地和雪地行驶的,结实一点。”

    旁边师生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御三家大小姐挥金如土,不曾想自己也马上被提到了。

    “幸助和幸子留在札幌跟着金田一教授学习,怜和甚尔轮流开车,其余时间自由活动。”

    天降暑假补习班大礼包的两兄妹一脸懵逼,对面两姐弟则是不敢置信地看向老师,脸上写满了“什么你在外面有别的狗子了”。

    金田一教授轻咳两声,两只羊也是赶四只羊也是放,梦子已经提前对他说明了两兄妹未来的规划,幸助需要至少达到咒术高专的水平,而幸子是她爱学习学习爱她,任何一个老师都不会愿意放弃这么一个刻苦的学生的。

    登岛时还是清晨,经历一系列事情后太阳已经西斜,于是金田一教授便提议做东招待这些来自御三家的客人,顺便作为对之前两姐弟冒犯的赔礼。

    请客的地点选在了岩藻山顶的法国餐厅,金田一教授毫不客气地动用咒术联的人脉抢下了本需预约的餐厅。札幌夜景素有北海道三大夜景之一的称号,岩藻山顶的视角更是无地能出其右,透过落地窗能清晰地看见脚下随着山峰摇曳的林海,已经远处一层层亮起的城市灯火。

    餐点的质量姑且算是对得起这里的景色和价格,糟糕的成年人们开始拼酒,剩下一对兄妹一对姐弟也来回试探着拉近距离。梦子端着饮料走到开放式观景台上,宝可梦们从阴影中钻出,或是依偎在她的身侧,或是贴心地为她挡下迎面而来的夜风。

    靠在七夕青鸟柔软的羽翼中,阿勃梭鲁优雅地前肢交错卧在她的脚下。时拉比似乎相当喜欢这片森林,兴奋地飞来飞去,在梦子的视网膜上留下梦幻般的绿色轨迹。

    夜风和树叶的哗啦声构成绝美的体验,再加上身边的宝可梦们,令梦子产生像是微醺般的飘飘然感,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让此刻成为永恒——

    ——然后她便看见了在夜空背景下异常显眼的、像花一般浮现在山顶的蓝色火焰。

    梦子瞳孔地震。

    起猛了,在北海道看到幽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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