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张茜确实可恨,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一个人身上。”顾南知想起被烧掉的毛线扣,说不恨是不可能的。

    “她那些伎俩,比起真正黑暗的,算不得什么。”就是些不痛不痒的污蔑,又没实质证据,她唯一能烦到顾南知的也就诬陷她偷洗面奶这种事,懒得搭理。

    常西洲察觉出她话里有话,“真正黑暗的?你见过?”

    “跟她那种程度的比,黑暗的多了。”

    她仍旧不打算与他交代。

    常西洲面上就只是一副没听着八卦的遗憾神情,手上却攥紧了勺子。

    不能再这么慢悠悠下去了。

    两人从冰店出来,距离顾南知家还有些路程,要从坡路往下走。常西洲兴冲冲地跑在了前头,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

    顾南知走路慢,不打算跟上去。

    转角有一棵上年头的樟树,树荫如盖,一条路被遮了一半的太阳,她慢慢地走也不大热。

    路过一家杂货店,门口摆着香薰灯,她想起常西洲抱怨房间太暗还不透气。

    可是他马上就要搬走了。

    房间暗不暗的马上都跟他没关系了。

    这么想着这个东西完全没必要买,但顾南知还是停在了店门口,越看越觉得那个东西在树影斑驳下精致漂亮。

    要不...

    顾南知脚下白色板鞋将将迈出半步,身旁的风就被卷起,一个比她高出半头的身影出现在转角,快速向她跑来。

    携带很新鲜的香气。

    她回过头。

    “全都给你!”

    夏日手捧鲜花向她奔来的少年,树影在他身上变了又变。

    杂货店老板拿着水壶浇灌门口的盆栽,细密的水雾喷出。

    空气中浮动着花粉,水雾折射出彩虹,顾南知额前碎发被常西洲带来的风吹得微微飘动。

    惊喜、不知所措、疑惑,这些复杂心情纠缠在她心头。

    把那一颗古井无波的心撞得摇曳。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哪个好看拿哪个了。”时间紧迫,常西洲须得在顾南知走到拐角前购买完毕,依他的经验,以淡色桔梗为中心,搭上白色天堂鸟,点缀些雏菊满天星,是最不容易出错的。

    顾南知怔怔看着眼前的花束,觉得这个礼物比起她方才想给常西洲买的耀眼太多,她小心接过,“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是我生日啊。”

    “你生日为什么送我礼物?”说起来,顾南知并不知道常西洲的生日。对于他的很多信息,顾南知都不清楚,就连会弹钢琴这件事也是徐薇说的。

    常西洲拨弄两下中间的桔梗,一点不觉得寿星给人送礼这事奇怪,“我生日当然是我怎么高兴怎么来。”

    “送你花我高兴,这不就是我的礼物了?”

    常西洲的礼物不仅是花,花束中间有一个挂件,毛线做的,针脚很粗糙,样子也不怎么好看,不知道是狗还是熊的一个玩意儿。

    不过哪怕还原度极低,顾南知还是知道他为什么会送这样一个礼物。

    “之前看你包上一直有一个毛线挂件,后来没了,我就想补给你一个。”常西洲仔细观察着顾南知的反应,她手指摩挲这个丑挂件,有好一阵没说话。

    “这比起我妈做的差远了。”

    是啊,在常西洲的印象里,顾南知的妈妈打扮时髦且很会做手艺活,顾南知小时候的裙子包包还有发夹,不少都是她妈妈用毛线或其他漂亮的布料做的。

    妈妈很爱鼓捣小女孩的玩意儿,小学时妈妈骑着电瓶车接她放学,有时候会很兴奋地说给顾南知买了粉色的包包和发卡,都是带亮晶晶的哦。

    顾南知那时候小,并未形成自己的审美,她只是很高兴能收到妈妈的礼物。

    爱屋及乌,喜欢粉色和亮晶晶。

    她有很多令别的小朋友羡慕的裙子、发卡、挂件,每样都倾注妈妈全心全意的爱。

    他才学了多久,当然没法比。

    “之前那个是阿姨做的啊,怪不得你这么宝贝。”常西洲同样是羡慕人群的一员,他从没收到过妈妈的礼物,甚至没尝过妈妈亲手烧的饭菜。

    顾南知的妈妈是个很好的人,不仅是对顾南知,对他一个暂时的邻居,也极尽温柔,会招呼他一起吃饭,会打趣他板着张脸是小大人,那双轻柔的手,满足了常西洲对于母亲所有的想象。

    当时有多希望这是他的妈妈,如今他就有多愧疚。

    顾南知突然蹲在了街口,手里攥着常西洲做的毛线扣,头埋进他送的花束,一股子花香涌进鼻腔,甜美清新的气味,却酸得她掉眼泪。

    这些年,她对妈妈的事情闭口不提,哪怕在只有她和爸爸在的时候也不提,两人都默契地绕过这个话题,转而聊些生硬的话语。

    没人知道那个脾气极好,人人都说好的女人去哪了。

    人间蒸发一样,突然就不见了。

    而她的丈夫和女儿,也不去找她,当作这个家没有过她一样继续生活,辗转在这个城市。

    “肯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家里人的事情,不然怎么不找人,也没听他们提起过。”

    “还用说,肯定是跟外面的人跑了呗。”

    “不会吧,我见过她几次,看着挺踏实一个人。”

    “这种事看哪能看出来哦,不然人没了怎么家里人都不去找的。”

    十三岁的顾南知,蹲坐在家门口,任凭闲言碎语入耳,呆呆地看着天,再也不像以前一样笑。

    她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像是什么都纠缠在了一起。

    他们为什么不去找呢。

    没有了的,要去哪里找。

    “可是我再也收不到妈妈的礼物了。”

    常西洲还站着,看着顾南知缩成一团,哭得肩膀都在抖。

    要如何解释他的心情呢,顾南知的反应应当是他期待的,他一直期待她卸下心防那一刻,这是他这么久努力的目标。

    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没有预想的高兴。

    顾南知的眼泪很少,这个女孩,在学校里被诬陷、被欺负,只会第一时间反击回去,珍视的东西被焚毁也只是暗自消化,好像青春期那些敏感脆弱的情绪都与她无关,比很多大人还要麻木。

    处变不惊是高高筑起的堤坝,在面对恶意时越筑越高。

    只有善意能令其决堤。

    她压抑太久,一肚子要说的话憋了好几年,这次干脆哭了个痛快。

    期间杂货店老板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常西洲静静地挡住了顾南知。

    常西洲一直挡着她,他觉得以顾南知的性格,一定觉得哭鼻子是很丢人的事情。等到背后的声音总算安静下,他才转过身,蹲下来。

    “她会高兴的,自己的女儿长成了一个很不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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