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说扎的比较深,说校医室这边处理不好,要去市医院。
顾南知后背已经缠上了纱布,手里拿着假条,站在校门口等出租车。
“我自己去就行。”她实在很不想跟常西洲单独接触。
常西洲站在边上,歪着肩膀插着兜,嘴里叼一根糖,样子没个正形,说出的话倒还算是人话,“没有这么晚让一个女生自己出门的道理。”
顾南知心里翻了个白眼,最好是。
出租车到了,常西洲替她开车门,在她上车时还用手护住她的头,坐下了还把靠垫在她腰处,“别碰到伤口。”
啧啧啧,瞧瞧瞧瞧,谁看了不觉得这温柔体贴、绅士到家了啊。
如果不是今天下午看到他跟人接吻,傍晚就见闹分手,顾南知确实会因为这些举动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
他就是靠这些手段骗小姑娘的吧。
学校距离市医院较远,上车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别的交流,顾南知对他没什么话要说,只有无尽的无语。
就说,谁家青梅竹马的重逢,这么血雨腥风。
她头偏向车窗,就在车窗中看到常西洲看向她的倒影。
有点发毛。
“干嘛?还没认清受害者长什么样?”
“就看看,看看跟小时候变化大不大。”常西洲语气里始终带着一份轻佻,这是一种顾南知非常讨厌的语气,跟学校外围总是叼着烟晃里晃荡的小混混一个样。
因此丝毫不掩饰厌恶,“你最好不要再这么说话,我已经在后悔水没泼到你头上了。”说话时她微微侧过身,牵动后背的伤口,微微皱眉。
“我替她道歉。”常西洲收敛轻佻神色,语气认真,“对不起。”
顾南知叹了口气,“你替她?以前男友的身份吗,我泼都泼回去了,我不生她的气了。”
“是以顾南知故交的身份。”见顾南知依旧扭头不回答,他低头凑近,温热气息有些微散在她肩头,“那你是在生我的气?”
他强调了“我”这个字。
顾南知猛转过头准备骂人,两人鼻尖碰上,顾南知五指扣住坐垫,瘪着嘴又把头扭回去。她挪了下身子,想往窗边靠离常西洲远点,结果后背撕裂的伤口痛得人直打颤,常西洲也不再打趣,闭了嘴安静坐在边上。
顾南知挪位失败,把外套裹紧了点。
如今常西洲每多说一句,他在顾南知心里的模样就离儿时越远。
四年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变故。顾南知家搬了又搬,但总也绕不出墨城这个圈子,从前尽管同龄的朋友不多,但每天都能见到爸爸妈妈,她在充盈的爱里被娇惯着长大,自然对谁都热情。
可现在不同。
今天下午,常西洲站在走廊外,看到顾南知皮笑肉不笑地往人身上泼水,那种神情,在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眼里是困倦、厌恶、不耐烦,直到回教室关上窗,她都没往常西洲这边看一眼。
如果不是那一球,常西洲想,她肯定不会跟自己说话。
常西洲说她跟小时候没什么变化,纯属睁眼说瞎话。顾南知初中的时候猛地抽条,长到一六八才缓下来。小时候她短手短腿吃的又多,脸上肉嘟嘟的,把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挤得更小。
现如今,她长高了,也不跟以前似的热衷吃食,这个年纪,她面部轮廓由于皮肉贴着骨头长,和同龄的姑娘比冷硬不少。一双内双眼睛不说话的时候总垂眸,疏离意味很浓。
脾气比起小时候差太多,不相熟的都不大喜欢她。
而常西洲身上发生的变化,答案也都在过去两人不曾相处的时间里。
所以,他们比起陌生人,又熟稔几分呢?
窗外城市灯光轮转在两人身上,都各有各的心事。
操场的铁网绣得厉害,如常西洲所说,她要打破伤风。清创的时候医生在她背后操作,她就清晰地感觉到尖锐的镊子在绽开的皮肉里挑动,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很疼,但她右手攥紧都不愿意拉边上那个人。
打完破伤风需要观察半小时,抬头边上的人不见了,顾南知坐在外边的椅子上,她挺累的,但是后背不能靠,只能梗在那。
半小时怎么这么长...
一路上蹭来蹭去的,校服上染上了不少血,边上一个坐着的阿姨见她脸色也不大好,关心道:“小姑娘,你这个怎么弄的啊。”
顾南知最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想起现在找不到人的罪魁祸首,恨恨道:“被狗咬的。”
“那怎么是来这个科...应该打狂犬疫苗的啊...”
“你换件衣服吧。”常西洲突然出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顾南知。
“...谢谢。”
没出现过敏症状,医生开了药膏,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他们出医院大门时,已经十一点钟。
“要不要去公园走走?”
“和你?”
“就当遛狗。”
顾南知摊手,“遛狗不栓绳,可是会被指指点点。”
常西洲正准备找根绳出来,顾南知已经走在了前头,她怕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双臂缩着走路,步子也不敢迈大,看着真的很不潇洒。
于是顾南知刚回头准备说话,就见常西洲看着她笑。
“那就被指指点点好了,看你这个样子,也牵不动绳。”
顾南知扭头就走,常西洲追上来,“那当我欠你的,回头让你遛呗。”
顾南知作螃蟹状横着走了几步拉开距离,“诶你现在说话怎么这副腔调啊,听得我想吐,呕。”
“那你想我怎么说话?”
“像个正常人一样。”
江边公园晚上吹来还有点冷,顾南知走在前头,思考着回去之后要怎么跟爸妈说退寝的事情,常西洲跟在她后面。
“欸,你要不猜猜?”
“猜什么?”江边的风吹得顾南知高高扎起的马尾都轻轻飞动,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常西洲转头看她,“猜我为什么有那么多女朋友啊。”
顾南知无语,伸手推了常西洲一把,“我管你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常西洲被顾南知猛得推了一下,脚下石子滑润,顾南知上前拉住他,“我管你有几个,别泼我水就行。”
洗头很麻烦好吗。
“但是我想说。”常西洲不依不饶,他今天还就非得跟顾南知说说他的感情史。
顾南知捂住耳朵。
“一开始都是她们先说喜欢我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她们喜欢我什么。我也说了我没感觉,但是她们就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在一起试试,那就试试喽。”他语气里甚至还有点委屈,“很奇怪,本来就是她们先喜欢我的,我选择接受,但回应不了,却反过来说是我的错。”
常西洲这番话跟班主任今天说的,令人无语的程度可一较高下。
“你这话说的,好像接受就不需要负责一样。”
“不确定就不要开始。”江边冷风变大了,“试探性的尝试,都是希望得到回报的,选择接受,就是做好了能够给出回应的准备。”
她瞥了眼常西洲,“你这种情况,只是单纯的渣而已。”
“但是我很努力啊,”常西洲为自己辩解,“我也很积极地想要回应,但是总不能让人满意。”
顾南知看常西洲,眼里的嫌弃快要溢出,她啧了一声,边摇头边往岸上走,“会为自己辩解也算是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一种形式吧。”
“你怎么现在讲话这么文绉绉的。”
“我以前很粗俗?”
常西洲回忆了下,“嗯…不像是读过书的样子。”
……
她想把常西洲直接扔江里喂鱼。
顾南知走上岸,准备打车回家,回头常西洲却不见了,她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应。
江边有零散几个行人。
常西洲小的时候被严格限制使用电子产品,所以他们相处的那两个月,也没有交换□□什么的,常西洲也从来没提过可以给他写信什么的。
所以他一不见,顾南知没有办法联系上他。
“您好,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校服的男孩子,还挺高的,长得…还挺好看的。”还是怕出什么意外,哪怕这人今天让她遭了不少罪,也不能撇下他一个人回家。
路人看了看她,皱了皱眉有点疑惑。
“是你后面那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