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

    宋卓年扶着沈知随在医院的大堂坐下,伤口已经简单的包扎处理过,扭伤的脚踝也涂了药。

    “谢..谢谢”少年又一次极轻极轻的和她道谢,干巴巴的。又软又僵硬,这种好意对他来说,陌生极了。

    “伤口不能碰水,这两天尽量躺在床上。”宋卓年把药递过去仔细嘱咐。沈知随乖乖接过,执意递上自己的钱包。

    “哎,不用了,一小瓶伤药不贵的,你真的不要我帮你联系家长吗?”

    “我..我就住在这...附近。”

    宋卓年看了看表,七点四十五分。和宋卓文约好八点的。

    “你不是要找人吗,快去吧”少年低着头,声音很冷,他好像又回到了开始那个样子。

    确认了沈知随是有联系工具之后,“嗯,那再见啦。”宋卓年向他招手,脚步飞快地,又不放心地几次回头,那个少年安静地坐在那里。

    沈知随看着女孩消失在视线里。又只剩他一个人了...明明是这么一点点的小伤,更本不值得她为此忙忙碌碌的。明明他只是个态度一点都不友好的陌生人。

    他知道,没有下次再见了。他们不过是狭路相逢,彼此只交换了名字,她现在肯定已经忘掉了吧。上天最爱作弄他,从不给他的温柔和希望。

    何况是这样来的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又铺天盖地的温柔。

    也许无论看到是谁受伤了待在路边,随便一只小猫小狗,她都会温柔以待吧。沈知随闭着双眼,脸颊的温度还没有消散。

    明明是随意施舍,一时的温柔,泡沫一样,会快速消散。可他却生出点不该有的贪恋...他真是恨透了这样的自己。

    从小到大那些个笑着给他食物,笑着与他说话的,哪个不是套着虚伪的皮囊,带着私欲和陷阱。即使他不理会,不上当,也轻易被推入更黑暗的深渊。

    沈知随冷笑了下,站起来,也不管腿上的伤,向医院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市医院很大,不同的科室间隔很远,从医院大厅和住院部也有很长的距离。宋卓年熟练的转过一个个拐角。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电子仪器机械冰冷的声响,婴儿的啼哭充斥着她的大脑。

    “哎,让一让,让一让!”宋卓年和路上的其他人立刻往旁边避让。被几个护士推着的病床飞速从旁边驶过,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挂在上方的输液袋大幅度晃动着。旁边跟着跑的一个年轻女子,半扑在病床上,哭的撕心裂肺。

    这里是医院,与公园大街上的热闹,祥和不同。却也是真真实实的人间。

    江城市医院的住院部是一幢二十层的大楼,一到四层直接连通门诊,集中分布普通病房。宋卓年来到八层零二室,轻轻打开房门。

    “年年姐姐!”门口的两个孩子奔奔跳跳,宋卓年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哎,小年来了”一个头发花白,脊背有些弯曲的中年女人端着水盆和热水瓶从厕所,向刚进门的宋卓年打了个招呼。

    宋卓年上前,帮她拿过热水瓶。“李婶儿,今天麻烦您了。”

    “哎没事儿没事儿,你家小文很乖的,刚好给佳佳做个伴。”李婶笑了笑,把水盆放到二号床边的地上,床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小姑娘,瘦到脱相,头发稀稀疏疏的。李婶放低了声音,“刚刚还念叨姐姐呢。”

    宋卓年放下水瓶,笑着看了眼被子里睡熟的小姑娘,走向对面的六号床。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小人匆忙忙要爬下床,宋卓年快步向前把他提回床上。“慢点,摔了怎么办。”

    床上的小人穿着肥大的病号服,皮肤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带着一顶米黄色针织帽,但眼睛却眼睛亮晶晶的,小猫一样。“姐姐,你来啦。”

    “嗯,和文文约好八点的。”宋卓年放下书包,替他盖上被子,捏捏他的脸蛋,“文文今天有没有听李婶的话。”

    “文文今天很乖的。”小人儿捏着被角,认认真真的回答。又悄悄补了句“文文自己擦过澡了。”

    他看着姐姐笑出了一只淡淡的小梨涡,也跟着一起笑。

    宋卓年走到厕所,洗了个脸,脱下校服外套,想要微微的清洗一下上面的污渍。忽然她从口袋里发现了几张纸币,她几乎一下子就猜出了来路。是沈知随,那个别扭又倔强的少年。

    这小孩,还真是...

    宋卓年把湿了几块的校服外套衣服挂在衣架上,拿出来挂在病床旁的钩子上,然后开始铺折叠床,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毯子。病床上的宋卓文正在看着小学一年级的数学书,还拿着笔写写画画的,偷偷的看了好几眼宋卓年。

    “姐姐要不要躺在大床上,文文睡小床”小声的开口,姐姐妈妈每次来都睡小床,他很早就趁她们不在上去躺过,明明很硬,很难受的。

    “不用了,姐姐睡大床不舒服。”宋卓年朝他眨眨眼。替他收好书,扶着他躺下,压好被角。“文文早点睡,明天早上就可以回家啦。”

    姐姐每次都是这么说。宋卓文侧过身,看着旁边的姐姐朝着他的反方向趴在折叠床上,从书包里掏出台灯和基本教科书。

    宋卓文学着妈妈的语气,“年年,这样对眼睛不好。”

    宋卓年楞了一下,随即笑得翻了个面,用练习册盖住脸。

    “你个小鬼头。”....

    就当宋卓年以为他家弟弟已经睡了的时候,“文文今天很开心,姐姐呢?”

    “嗯...姐姐也是。”

    ......

    ~

    护士长正拿着板甲检查每床病人的情况。忽然她看到一个向这边病房走过来的少年,穿着运动服,手肘膝盖缠着纱布,伤口崩裂了,血珠染红了白纱,血液涔涔往外流。他却没察觉到一般。

    护士长赶紧上前询问情况,少年只是冷冷地摆摆手,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医院里每天都很忙,护士长忙着做手头的事情,叹了口气离开了。

    沈知随扶着墙壁,走进一间病房。里面光线昏暗,排着八张小床,用朴素的床帘隔成小间。空气中消毒水混合着食物,排泄物的味道。沈知节一瘸一拐地进门,走向最左边靠墙正对着厕所的二床。

    病房的公共电视播放着什么抗战电影,房间内有孩子在止不住的啼哭,老式风扇吱呀呀的转动。靠窗两床的陪床大婶削着水果,正聊的起劲,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膝盖胳膊上带血的少年,继续交谈。

    床上的老人已经睡熟,沈知节放低了声音,熟练的换尿袋,更换输液瓶。提着旁边的热水瓶和水盆去打水。

    “正说着呢他就来了”

    “对啊对啊,平时也不见得别的大人来,就他一个小孩子,也是可怜见。”

    “哎哟每天走出晚归的,隔三差五又是这副鬼样子,渗人的紧,谁知道干嘛了书都不读,和他那赌鬼爸一样。”五床的大姨用手微微遮着嘴巴,眼睛往厕所方向看。

    少年端着冒着热气的脸盆,踉踉跄跄的走到床前 。讨论的声音不小,又隔得近。

    “嘘,可别说了”旁边的大妈提醒,五床大姨立刻闭上嘴,她可是见识过这个不大的孩子瞪人,阴恻恻的猝了毒一样。

    沈知随拉上床帘,拧干毛巾,给床上的老人擦拭身体。又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和衣物,打开折叠椅躺上去。

    电视到点断电,最后一批看望的家属离去,隔壁床的孩子终于被哄睡了。夜晚的医院和白天不同寻常的喧闹相比,又是不同寻常的安静。唯有老电扇吱呀呀的转动,偶尔有护士推车经过,更显诡异的安静。

    又是熟悉的折叠床,熟悉的黑暗,身体也是熟悉的冰冷。沈知随盖着运动服,意识渐渐迷糊,又堕入这无尽的黑夜和噩梦中。

    昏暗的房间,酒气冲天的男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还是那个昏暗的房间,涌入一堆陌生的恐怖的生物,将他团团包围,全身上下被重伤,疼的意识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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