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邺屿,高考加油呀!”
少女清悦欢欣的音调总是独属亲近的人。
林邺屿敛起思绪,扬眉看向她,“高考加油!”
彼此间的加油打气在这个时刻总是格外的温馨。
公交车内,不少三两结伴而坐的同学,彼此握住手,鼓励着对方。
这一场无声的硝烟,是期待与紧张的代名词。
老陈坐在前面,转着身子朝后,说着关爱的话语。
公交车在一路红幅中驶出校门,带他们走向人生的更远方……
“放首歌吧。”
有人在温馨紧张的氛围下提议。
-
“城市黎明的灯火,总有光环在陨落
模仿者一个又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色
你选择去崇拜谁呢,怨恨谁呢
假装热情的冷落,假装自由的枷锁
你最后成为了什么
燃烧华丽的烟火,绽放一次就足够了
奢求什么”
……
“无名之辈,我是谁
忘了谁,也无所谓
谁不是,拼了命走到生命的结尾
也许很累一身狼狈,也许卑微一身无为
也许永远也成为不了,你的光辉
……
继续追,谁的光荣不是伴着眼泪
也许很累一身狼狈,也许卑微一身无为
谁生来不都是一样,尽管叫我无名之辈”
-
班歌燃起,带着悲伤不甘的音调,愈发激昂斗志。
“这群孩子啊……”
“哈哈,年轻就是好啊。”
集体的哼唱渲染整个车厢,上了年纪的老陈和司机师傅闲聊中带着笑,仿佛也跟着年轻了不少。
被生活磨平的棱角,在这一刻也渐渐冒出了头。
谁年轻没有一个努力想要追寻不愿放弃的梦呢。
谁都曾年少。
季北烛悄悄牵起闭眼假寐的少年,看向前方,继续哼唱着:“燃烧华丽的烟花,绽放一次就足够了……”
林邺屿侧眸看她,手指轻点,为她打着拍子。
车稳稳当当地行驶着,偶有颠簸,似这人生。
……
“叮铃——”
三天的高考,一晃而过。
六月十号,下午四点。不似以往看谁最先奔跑出来,选了政治这门科目的高考生,率先结束这场长达十二年的马拉松跑。
他们结着伴,拖着行李走出考场。
考场外,依旧有开着私家车,翘首以盼的家长。
但更多的是一辆辆大型公交车。
老陈站在公交车前,朝被其他任课老师引导过来的学生挥手。
“老陈,我们今晚是不是要聚一聚啊!”
卸下了重担的郝闲,又如同两年前那般开始嬉皮笑脸。
这一次老陈没再笑骂他,他朝着一众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学生,笑着说道:“聚!今晚我请,大家都开心点。”
“啊啊啊啊太好了!”
“耶!”
“老陈真好!”
“……”
欢呼、雀跃此起彼伏,被学生拥簇的老陈笑意盎然。
“老师,可以叫其他任课老师一起嘛?”
“可以嘛老陈?”
“……”
到底还是一群没经历过社会的学生,在良好的师生氛围下,她们情不自禁软了声线,拖起了调子。
这一年的高三,不能一笔带过。
就如从高三五班,从最初的六十多人到如今的不满四十人,从刚开始的二十多个男生到今天的十多个。
走向大学的路,并不是只有高考,还有单招。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普普通通的高中里,也有许多分岔路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阳光道和独木桥,选科、转学、高考,亦或是单招,它们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选择它们的每个人都是独特的。
他/她们不会被任何人定义,都是在勇敢地生活。
剩下的三十几位,亦是勇者。
然而这一年,陪伴她们的不只是朝夕相处的同学,还有日日夜夜辛勤教导的老师。
他/她们知恩并感恩。
老陈笑得自豪,却也没忘事,“你们有些任课老师要带班,不在学校。像物理老师,他带了个全理的班,得下午六点多才能考完,肯定没有时间来。”
“其他的,让你们各科课代表去请,请到一个算一个!”
“好耶!”
又是一阵欢呼,快乐与相聚,让他们暂时忘记考后的一切。
启程回学校时,疲惫才渐渐涌来。
车上,不再如来时那般激昂振奋,偶有东西摩擦的窸窣声。
季北烛倚着座椅,双手环抱着书包浅睡着。
没住过宿的她,一时有些不适应集体宿舍,但好在有朋友,有一群温暖的女孩子。
心不安地跳动着,让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在这般欢悦的氛围下,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人,便也选择了闭眼假寐。
“别害怕。”
那人似有所感知,碰了碰她的小拇指,轻声安抚着她。
季北烛没睁眼,唇角轻动:“你是不是还有事没告诉我?”
“嗯。”
他一声轻“嗯”,惹得季北烛瞬间睁眼,气鼓鼓地瞪着看他。
“你先休息会儿,我下车告诉你。”
见他眉眼微蹙,似有难言之隐,季北烛轻“哼”了声,不再追问。
她扭头看向车窗外,故意不朝他那向,却也纵容他将自己的手攥紧。
重担一旦卸下,便会有片刻极致的清醒与敏锐。
拖着行李箱出考场那一刻,刻意不去细想的事,纷纷萦绕串联成一片。
盐城、江大、抑郁症……
江桕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么多。
肯定是他也陷入了那个匪夷所思却又无比真切的梦里。
只是不知梦里的他,这时候经历了些什么。
“睡觉。”
少年伸手轻轻附在她眼睫处。
季北烛轻闭上眼,碎片化的场景像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昏昏沉沉中,她渐渐熟睡过去。
她很疲惫,眼底隐隐带着青色。
温馨有爱浇灌长大的花朵,需要细心呵护,慢慢适应环境的变化。
它有韧性,能承受风吹雨打,却接受不了没有浇灌。
林邺屿眸底晦涩,轻轻触了下她白皙的脸颊,似做了取舍。
……
车缓缓行驶,带着少年少女回到梦的起点。
“到学校了,同学们。”
“待会你们先去放置行李,晚上六点半我们在学校外面的盛开酒店吃饭,来的时候注意安全!”
老陈的声音由远及近,浅睡的一众人站了起来,点头下车。
林邺屿一手提着女孩的书包,一手牵着睡眼惺忪的书包主人走在最后。
老陈站在车门边,指了指他们相握的手,故作严肃对他说:“还在学校呢,注意点。”
“老师,你看看你身后。”
好不容易牵一次手的江桕:“……”
老陈闻言转头,就见江桕和顾知寄两人站得……笔直笔直的。
陈旭:“……”
一个是一点都不避着,一个是避得严严实实。
两个都是生怕他不知道一样。
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瞪了他们两人一眼,老陈便朝另一辆公交车走去。
看着背影似乎都还带着怒气的老陈,江桕轻骂道:“林邺屿,还做不做人?”
林邺屿摸了摸鼻尖,似也没想到是这般结果,他对江桕说:“出卖你,人之常情。但老陈这个反应属实是我没想到的。”
江桕:“……”
“出卖我,也是人之常情吗?”
向来不参与他们玩笑的顾知寄,第一次朝林邺屿发起挑战。
然后……
完胜。
突然良心有愧的林邺屿,眼睫微垂,朝牵着的女孩发起求援。
救救我,救救我。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他轻勾了勾少女的掌心。
结果……适得其反,只听季北烛一本正经地对他们说:“他最近确实不爱做人。”
林邺屿:“……”
顾知寄闻言,眉眼一弯,唇角含笑:“北烛,你这样子像极了生气的河豚,好可爱。”
“……”见她不信,季北烛鼓着腮强调:“他最近真的不做人。”
——总是将事情埋在心底,不告诉她。
顾知寄认同地点点头,“江桕最近也不爱做人。”
——经常说一些直白的话,莫名其妙。
真没偷听的江桕:“……”
丝毫不避讳且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两个女孩子手牵手,自感默契十足。
只余两个贵族人站在一旁互相嫌弃。
后知后觉发现小团队少了个人,季北烛朝顾知寄问道:“郝闲呢?”
“他等会要帮老陈组织聚会的事,所以先去寝室放东西了。”
“噢,那我们也先去放东西吧。”
“好。”
四人小团队分成两拨,一拨朝校内,一拨朝校外。
-
一号街道。
林邺屿推着两个行李箱慢慢走着,时不时还得朝后看一眼独自生着闷气的人跟没跟上。
见两人的距离越拉越大,林邺屿无奈地停下等她。
谁知,那人也跟着停下,甚至还在街道边坐了下来。
林邺屿:“……”
他推着行李箱朝那走去,将坐在地上的人抱了起来,放在行李箱上,微低着头,与她对视。
突然视野变高,季北烛还没来得及体会高的人眼里的世界,就又被打回了原来的样子。
一时间就更生气了。
她偏头,不看他。
少年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歉:“我错了。”
“哪错了?”她闷着嗓子问。
“不该瞒着你,我也梦到了我们。”
“还有呢?”
林邺屿:“不该误导你,让你以为只有江桕知道。”
“还有呢?”
林邺屿:“还有?没有了吧……”
“林邺屿!”
他刻意地避开问题重点,惹得季北烛愈发气恼,她扭头不满地看向他,“你一点都没提梦的内容……”
明明知道她在问什么,却还总是轻描淡写地避开。
委屈涌来,眼眶不自觉地冒起水雾。
季北烛偏头,不想他看见,他却总快她一步,手忙脚乱地揩掉她眼角的水渍。
“别哭……”
书中少年该有的惊慌失措,他一点都没落下。可他越是这般低着声音轻哄她,她越感到委屈,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也不知为什么。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与心慌。
“林邺屿、”她哽着嗓音唤他。
“嗯。”少年俯身轻轻抱住她,“我在,别哭。”
“梦里的一切……一定不会发生,对吗?”
她轻轻询问。
没了两个月前的底气。
再一次相拥时,角色调换。
少女不会得抑郁症,可她害怕那个有着慈祥面容的老人离世。
负罪感涌来,压在少女的心头,六月的晴日仿佛都黑沉沉一片。
穿着纯白T恤的少年,在这一刻,抱紧了他拼命想要挽留的女孩。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轨迹改变,她该圆满才是。
林邺屿藏起眼眸里复杂的情愫,同身前的女孩说:“回家看看吧。”
“别怕。”会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