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3

    不到三年,先皇驾崩,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今天是收取赋税的日子。

    因着新皇刚登基不久,赋税减半,大家都在说这新皇是个好皇帝,喜气洋洋的憧憬着日后的好日子。

    “林姑娘,快些回家吧,朝廷派人来收赋税了!”

    站在村口的小少年冲着林不盏招呼了一声。

    林不盏已为人妇,可她生的好看,脸也嫩,风吹日晒几年下来,人素净干练了不少,却还是叫人看的心里泛甜,便姑娘姑娘地叫着。

    “诶,知道了。”林不盏站在地里有些出神。

    多年未曾听到城里的事,她都快忘了之前的种种,已然习惯了现在的农妇身份。

    可她终究只是个没什么本事又不太聪明的普通人。

    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书中的内容,她知道,是她对书里的事太过魔怔了,在这里经历的一切早已不是书里的寥寥数语那么简单,一字一句,都是真实又深刻的生命。

    林不盏在原地站了片刻,直到灼灼烈日晃花了她的眼,她才深吸一口气,拿着镰刀赶回了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背着弓箭的赵玉婪正一手提着只兔子。

    三年下来,赵玉婪的腿脚好了很多,至少能自己走动了,人还是看着又瘦又白,只用丝带绑住的发却让他整个人清俊斯文了不少。

    用村里的人话说,林不盏养了个美娇夫,这个美娇夫整天不干正事,不是去河边钓鱼,就是背着弓箭去山里晃荡,鱼钓不上来几条,正经的猎也不打,不是提个空桶回家,就是摘几个野果用衣服兜着。

    偏偏赵玉婪一手好字出了名,在村里也混了个“林先生”的名头。

    于是他提前过上了小老头的日子,整天别的不干,就提着他的钓鱼竿和弓箭慢悠悠的在村子里晃。

    今天是为数不多的“丰收”日,起码见着活的东西了。

    “怎么这么着急。”赵玉婪接过了林不盏手里的镰刀,又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头上的汗。

    这一手动作赵玉婪是干的越来越熟练了。

    真不愧是个“贤惠”的美娇夫。

    林不盏喝了口水,见里面泡了果片,她咂了咂嘴,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她一口喝干净了。

    “听说村里有人来收赋税了,我正要去村口。”

    说完这句话,她眉头微蹙地看向赵玉婪说:“你就别去了吧。”

    虽说来收赋税的大多是些小官小吏,可林不盏还是担心赵玉婪这张脸被认出来。

    赵玉婪眼睫微垂,用手帕擦了擦林不盏嘴角的水渍,淡声说:“听你的。”

    林不盏眉头微缓,说:“你说这交税是交银子还是交粮食。”

    “银子吧,我们家不靠种田过活,那点粮食也交不上。”

    “行,那就交银子。”

    他们确实不靠种田过活,那两亩田还是林不盏兴致勃勃的想过把种田瘾,自己种来自己吃的。

    她还不让赵玉婪碰,怕赵玉婪笨手笨脚把她的菜苗一锄头锄死了。

    且几年下来,两人也没孩子,这点人头税,他们还是交的起来的。

    “那我现在拿银子过去。”

    见赵玉婪还在她脸上擦着,林不盏别过头,看见赵玉婪手上的帕子,她青筋直跳,皮笑肉不笑道,“我记着这张帕子刚给我擦完汗。”

    “是吗,反正都是给你擦,没什么好嫌弃的。”

    看见赵玉婪那张平静的脸,林不盏顿时怒地锤了下赵玉婪的胸口,“谁说我不嫌弃了!”

    赵玉婪被锤地退了一步,脸上却笑了。

    他弯下腰,温热的唇在林不盏的嘴角轻轻擦过,轻声说:“我不嫌弃。”

    林不盏脸一红,噔噔噔地走进屋里,丢下一句,“你不嫌弃我嫌弃。”

    赵玉婪站在院子里,轻轻地笑。

    ——

    村口密密麻麻地站着许多人,前方一辆马车,贵气的不像来收赋税的小官小吏。

    林不盏站在树下,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银子。

    她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看到书生。

    “林姑娘。”书生彬彬有礼的行了个礼。

    两人站在阴影的暗处,远处就是收取赋税的热闹景象,却偏偏传不到林不盏这里来。

    她抿了下唇,往后退了一小步。

    书生还是和以前一样,衣着朴素,年轻斯文。

    但林不盏却知道,对方变了。

    那缕清苦的药香沾上了丝丝的血腥味。

    “你为什么要来。”林不盏艰难地张开嘴。

    她没有问对方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这个愚蠢的问题。

    生在天子脚下,对方的眼睛总比她以为的还要看的更远。

    她也不关心对方为什么知道她在这里,她只关心对方为什么要来。

    书生轻声道,“自是思念故人。”

    林不盏抬起头,目光如炬地说:“是你思念,还是别的人思念。”

    书生扬起嘴角,“我思念如何,别的人思念又如何。”

    林不盏用力地抿着唇。

    书生终究还是变了。

    似乎察觉到林不盏身上的排斥与警惕,书生揉了揉额角,发出了一声轻叹。

    “我无意冒犯林姑娘。”

    林不盏不说话,只倔强地站在那里,手里紧紧地攥着银子。

    她像朵带刺的花,好似只要书生敢上前一步,她就要扎他个血肉模糊。

    或许是林不盏这幅样子太过有趣,书生的疲惫散去,多了点玩味。

    “众人皆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连那雍度王……”

    书生的话还没说完,林不盏就将一把匕首对准了书生的脖子,冷冷地看着他说:“雍度王怎么了。”

    那把匕首还没开过刃,看着像是新做的,刀柄还绑了个珠串,缀着流苏,瞧着不像杀人刀,倒像是情郎送的定情信物。

    只是那尖端仍旧锐利的很,在树缝透下的光影中晃的刺眼。

    书生静静地看着林不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该知道,这林姑娘看着弱不禁风,身上却有股子又傻又莽的疯劲。

    “我以为林姑娘知道,这雍度王,几年前不就死了吗。”

    书生用指腹推开了颈侧的匕首。

    林不盏心里的气一松,愣愣的失了神。

    对啊,赵玉婪死了。

    “新皇惦念雍度王为江山社稷做下的丰功伟绩,大赦天下之时,便将这位王爷接进了皇陵。”

    书生慢条斯理地擦去了颈侧的血丝,又用手帕擦干净了手指。

    以前他并未这样讲究,只是手上沾的血多了,便染上了随时都要干干净净的怪癖。

    林不盏目光灼灼地看着书生,问他,“赵玉婪死了,他真的死了,对吧。”

    书生愣了一下,对上那双盈盈发亮的眼睛,他低声答,“是,死了。”

    林不盏笑了。

    先是一个浅浅的笑,再是抑制不住的轻笑,她笑出了声,眼睛亮亮的。

    “赋税给你。”她将手里沾了汗的银子丢进书生的手里,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若是平日里有人敢这样无礼,怕不是要被书生埋进地里。

    可书生却觉得手上这沾了汗的银子,却比最干净的清泉还要洁净。

    那是人的温度,带着热气腾腾的生命力。

    “林姑娘,不知你要不要些补身子的药,在下不才,却也通读医书,疑难杂症皆不在话下,我观姑娘面色气血不足,怕是要些药养着!”

    林不盏回过头,哼了一声说:“不要,明年你别来了!”

    看着林不盏飞奔离开的背影,书生抓着手里的银子,低头笑了。

    ——

    林不盏脚步不停的向着自家的房子跑去。

    她住的再也不是之前那个破旧的茅草屋了。

    房顶有瓦,院外有围栏,院子里还种了她想种的大白菜!

    她推开院子的门,气喘吁吁地看着里面那个弯腰给白菜浇水的男人,眼眸明亮地抱住了男人的腰。

    男人稳稳地站着,低头看着她,用袖子擦了擦她额头上的汗。

    “怎么了,这么急。”

    温和清朗的声音很是好听。

    林不盏将脸埋进了男人的怀里,一边摇头,一边将脸上的汗全蹭在了男人的身上。

    赵玉婪死了。

    赵玉婪死了!

    他走上了他命定的结局。

    世上再无赵玉婪。

    只有林兰玉。

    她抬起头,双颊红红地说:“你以后可要好好伺候我,除了我,再也没人会这样对你了。”

    她脸上汗津津的,白里透着红,眼睛却比头顶的太阳光还要亮。

    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勾去了她鼻尖的汗珠。

    “是,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了算。”

    林不盏灿烂地笑着,抱着男人的腰,将脸埋进了男人的胸口。

    宽厚的手掌落在了她的头顶,在轻笑中,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