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

    因为经常出去,安珞阳甚少跟府里的人打交道,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半天空闲,正好这天也是珞瑜在家休息的日子,见过平素之后,安珞阳就拐道去了□□院。

    但却被院里的小厮告知,珞瑜住在书院没有回来,而且还让下人带了话回来,说要在书院专心读书,为明年的会试做准备,接下来半年都不会回来了。

    “大夫人怎么会同意他这样做?”就算要读书,也没有在外面带着不回家的道理。

    小厮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珞瑜少爷不愿回来,大夫人也说不动少爷。”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虽然寡言少语,但性子并不叛逆,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不回家,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小的也不知道。”

    安珞阳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里跑出来一位老妇人,冲到她面前,开口就道:“大小姐,您快去劝劝二少爷吧!他一个人住在外面,住处粗陋,又没人照顾,怎么能行呢!”

    “您就是钱嬷嬷?”面前的老妇人瘦小佝偻,眉毛上还长了颗大痦子,看起来年纪应该六十往上。

    “正是老奴,老奴劝了二少爷许多次,还亲自跑到山上去,都不管用,思来想去,只能让大小姐劝劝少爷了。”

    他们才不过相认数月,连从小带大他的钱嬷嬷都劝不动,她就更没可能了。安珞阳想了想,道:“那我去书院看看他,不过,您老人家也别太担心,他在书院,应是为明年开春的会试做准备,他能有这份磨砺自我的决心,也是好的。”

    钱嬷嬷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可也不能一个下人都不带在身边,书院那住的地方,哪里比得上家里……不行,我得准备些东西,带到山上去。”

    开解走了钱嬷嬷,安珞阳却没放下心,她决定还是明日一早去书院问清楚缘由。

    安珞阳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就出门了,以防平素这边有消息,安珞阳留佩儿在府里,自己一人先去了铺子里,一连忙活了两个时辰,这才有时间歇息,草草吃了几个包子,换了身衣服,又马不停蹄地赶去道南书院。

    道南书院位于城北的道南山上,离国子监不远,山长蔡复吉就是国子监的主簿,因为学识渊博,经常有学子来向他求教。后来就索性将府邸扩建,改成了书院,在此收徒授业。

    这天还是书院放假的日子,安珞阳向门房递过拜帖,说明来意,就被一个青衣小厮带到书院,来到书堂后面的一排舍房前,“安小少爷就住在东边第二间房里,我就不过去了。”

    “多谢。”

    房舍是统一的白墙灰瓦,并排连在一起,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一间房,看起来还算整洁,就是有些狭小。安珞阳走到珞瑜的房门口,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就开了。

    开门的正是珞瑜,他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单衣,看见是她很是惊讶,“长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安珞阳走进房间,里面空间很小,还没有她卧房的一半大,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案和堆满了书的书架,剩下就没有多少空余了。

    安珞瑜把书桌后面的椅子挪出来让她坐,“长姐,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珞阳点点头,问道:“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想在书院里专心读书,准别明年的会试,不想被打扰。”

    “你有这份心,我自然不会阻止你,可是,你突然搬出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大夫人吗?”一府嫡长子骤然离家,安珞阳不得不想到这位表面温良,实则精明的继母。

    安珞瑜走到书架前,背着身子,摩挲架子上的书页,踟蹰着开口:“我不回去不是因为这个,长姐,你不要管这件事,我自己有打算。”

    “如果真的有事,你不必对我遮掩?”安珞阳忍不住站起来,“我是你的长姐,要是大夫人真的对你不好,你不必忍气吞声,直接跟我说就是。”

    珞瑜转过身来,闷声道:“我并没有忍气吞声,大夫人对我很好,我只是不想在家里待了。再说,我如今已经十六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安珞阳被他弄得无话可说,也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那可是云南福建各地到处流窜的,露宿街头都不是事,怎么安珞瑜一个人住,就这么担心!

    想到这,安珞阳也释怀了,笑道:“那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上赶着操心了。只是我今天难得来一趟,你不准备带我四处转转吗?”

    “啊,好,您等我一会,我去穿件衣服,”安珞瑜微微一愣,过去把门打开,准备带她出去,低头却看见发现自己还是一身凌乱,赶紧跑回去从柜子里翻出件外袍穿上,一边道:“书院后面那座山就是鸡鸣山,上面有一些庙宇,我闲的时候会和同窗去山上转转。长姐要不去那里看看?”

    “你说了就是。”安珞阳等他束好头发,一番拾掇之后才出门。

    从书院的后门出来,沿着小路再走不远就能见到鸡鸣寺的轮廓,鸡鸣山不大,只是一个小山丘,正因东麓的古刹鸡鸣寺而得名。

    鸡鸣寺始建于东吴,有南朝第一寺之称,烟火鼎盛,每日前来拜佛还愿者络绎不绝。洪武年间,太祖还在山下建了十座庙宇,供奉历代帝王、将相功臣。

    安珞瑜带着她走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山路上林木凋黄,万籁俱寂,只有偶尔从山上寺庙传来的钟磬声,悠远深沉,声声入耳。

    安珞阳不禁感叹道:“青峦古刹,遗风余泽,山上有古寺庙宇,山下不远处又是国子监,确实是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怪不得你师父会把书院开在这里。”

    安珞瑜提议道:“长姐,你要不去鸡鸣寺拜拜?听说说那里的香火很灵验。”

    “那就去吧。”安珞阳也有意去鸡鸣寺看看,她来南京这么久,早听说过鸡鸣寺,但却一直无暇得见。

    两人沿着山路,一路闲庭信步,走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才来到鸡鸣寺的门口。

    鸡鸣寺规模宏阔,台舍房宇众多,寺内香客如流,不愧是南州第一寺。安珞阳感叹了一番,随后跟着游客的队伍,交了香火钱,被僧人带入大雄宝殿上香拜佛。

    拜完之后,顺便又求了一支签,去偏殿坐在桌案后的一位老僧那解签。

    珞瑜问的是学业,抽中的是中上签,安珞阳则运气不济,抽到了一个下签,为天雷无妄卦。签词大意为鸟被笼牢,身不自由。

    法师看了她的签,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施主近日恐有灾厄临身,接下来两个月都不可冲动、发怒,务必行事端正,不动妄念。切忌贪杯醉酒,一旦意识恍惚,便容易有邪祟入侵,招致祸患。”

    安珞瑜问道:“可有消劫之法?”

    法师摇了摇头,“吉凶祸患,世之相续变迁,恕老衲无能为力,此劫只能靠施主自己渡过……本寺的平安符向来灵验,施主不妨去求一道。

    前面绕那么一大圈,就是为了最后一句吧!安珞阳嘴上谢过法师,心中感叹这佛寺挺会做生意,她不信佛,对这个下签自然也不太在意,但莫名其妙地,又花银子求了一道平安府。

    许是因为花了银子,临走之前,法师满面笑容,多嘱咐了一句:“施主,这卦象虽然是凶相,但也不全是灾祸,施主只要耐心等待,必有柳暗花明的时候。”

    安珞阳根本没听进去,这法师的话云山雾罩,不说清楚,大概率是糊弄人的!

    拜完佛之后,他们便出了寺庙,正要离开,身边的珞瑜突然喊道:“老师!”

    安珞阳抬眼看去,只见台阶下走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位是个白须长髯的老者,身矮背驼,慈眉善目。在老者半步之后,是个身穿黑色锦衣的高大男子,正搀扶着前面的老者。

    安珞阳惊在原地,珞瑜已经上前去拜见老者了,“老师你今日怎么上来了?”

    “原来是珞瑜啊!”蔡复吉呵呵笑道,指着身旁的男子,“这是为师早年在国子监的学生,也就是你的师兄。好几年没见了,他今天难得来看我,就一起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身子。”

    安珞瑜又向他拱手,“珞瑜见过师兄,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男子闻言,微微颔首,“师弟好,我姓陈,你唤我陈师兄便可。”

    “陈师兄好。”

    安珞瑜跟师父说话的功夫,安珞阳也走上前,跟陈应诏对视一眼后,朝老者行礼,“见过蔡老先生,我是珞瑜的长姐珞阳,久闻蔡老大名。珞瑜在书院这几年,有幸蒙受您老人家的教导和照顾,我代他谢过老先生教诲,他这小子恐怕给您惹了许多麻烦吧!”

    蔡复吉摆手笑道:“没有没有,珞瑜他聪明好学,又听话懂事,整个学院就数他最让人放心了。”

    “珞瑜这小子,哪担得起您这么夸他。”

    两人客套了几回,蔡复吉又要向她引荐身边的男子,安珞阳向他谢过,“不劳您老介绍,我认识这位陈公子。”

    陈应诏点头,勾起一抹浅淡笑意,对她道了一声,“好久不见。”

    虽然言语冷淡,但自从两人见面开始,陈应诏的眼睛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眸色深沉而晦涩。

    蔡复吉明显能察觉到他的异样,他了解他这个弟子的性子,一贯矜傲冷淡,目空一切,如今这般反常,怕是有什么古怪。

    他爬满了皱纹的脸笑得皱成了一团:“珞瑜,既然你也来了,不如一起陪为师去拜会圆明禅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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