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汤

    就这样大喇喇地睡在别人面前,也太尴尬了,安珞阳起身走过去,抱怨道:“师父,你怎么都不叫醒我,任我在那里睡?”

    “来的正好。”黄全性把杯子递给他,“给为师倒杯热水来,这卤肉有些咸味。”

    “咸就别吃了,晚上还吃那么多。”话是这么说,安路阳还是进屋倒了热水,开火的小炉子上正烧着水壶,顺道也给陈应诏端了一杯。

    “多谢。”陈应诏接过。

    安珞阳低头看到桌上有一张羊皮纸,便问道:“你们在谈些什么?”

    “没什么,商讨一些事情,你瞅瞅这地图。”

    上次还偷袭别人,现在又称呼人家小兄弟,变得也太快了,看到师父对陈应诏这么亲近,安珞阳内心不知为何有些不舒服。

    她低头借着烛光仔细端详羊皮地图,上面画了一些简单的路线,依稀可以看到是三宣六慰的轮廓图,比较粗疏。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安珞阳问陈应诏。

    “等大军到。”

    “你担心东吁国?”安珞阳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图上,盘踞在东南的大片土地。经过这些年的战争和吞并,东吁国一跃成为东南最强大的国家,国土已经极其广袤了。

    “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黄全性长呼了一口气,端起水杯,笑道:“担心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咯……徒儿你带应诏小兄弟去他的房间,为师就先去休息了。”

    黄全性喝完热水,便起身去屋里了,留下散乱的碗碟,又要别人收拾。

    安珞阳无奈地叹气,对陈应诏道:“二楼有给你单独准备的房间,你的手下在旁边那个屋子里,四个人一间房,他们现在在哪?”

    “一半在守岗,一半已经休息了。”陈应诏跟着她上楼,

    “还挺有自觉的。”到了楼上,安珞阳推开靠近楼梯的一间房,说道:“喏,这是你的房间,都是新的被褥,要沐浴就自己到楼下烧水,楼下有专门沐浴的隔间,里面有木盆。”

    “多谢。”陈应诏道,里面空间虽不大,但却很整洁,被褥也都换了新的,叠得整整齐齐,应该是经过了一番仔细地布置。

    “不用客气,记得给房租就好。”

    安珞阳回到楼下,收拾师父留下的残羹冷炙,洗好碗后又点起大灶烧洗澡水,期间陈应诏下来提了一桶热水走,安珞阳简直有种把他留下来烧火的冲动。

    烧好水,洗完澡,洗完她和师父衣服已是不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安珞阳疲倦地回到房间躺下,又是一夜长眠。

    次日醒来已经有人买好了早饭,大家都围着桌子在吃饭,陈应诏坐在门后面的椅子上,看见安珞阳,挥手让她过去。

    安珞阳从桌上拈了块饼,一边吃一边说道:“你今天有什么事?”

    “出去看看,你跟我一起,打听一下有没有从外面的来的商队。”

    “商队?我马上就好。”安珞阳两口把饼吞下,把沾了油的手指在裤子上蹭干净,“现在好了,走吧。”

    兴牧看见她一反常态,不仅没有拖延,反而很快就拾掇好,忍不住说道:“你再吃点东西吧,大人不急的?”

    “不急啊……”安珞阳怪笑一声,“那待会我带你家大人去吃个东西。”

    “啊!你说的是那个……”

    “兴牧!”安珞阳及时截住他要说出口的话,笑眯眯地说道:“你家大人初来乍到,怎么能不尝一下当地特色呢?兴牧,你不是也说好吃吗?嗯?”

    说话间,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带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待会别吱声!”

    “可……”

    “兴牧,你都吃了,你家大人不吃一吃,怎么说得过去?再说,这是一个多么难得的好机会,你就不想看看你家大人别的样子吗?”

    兴牧想了想也是,但仍旧有些犹疑,“……大人怪罪我怎么办?”

    “放心吧!”

    陈应诏在远处吩咐下属,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但见安珞阳和兴牧关系变得这么好,还是有一些诧异,跟着他的时候,兴牧可是很沉默寡言的。

    跟兴牧谈好,安珞阳这才来到陈应诏面前,“可以走了!不过我要先去吃个东西,怎么样?”

    “随你。”

    “好嘞。”

    安珞阳带着陈应诏和兴牧在街上走了一会,来到了街边一家卖吃食的店铺,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店主正在灶前忙活,灶上黑色的大锅里正煮着一锅褐色的东西,有一股怪异的味道冒出。

    “喏,这就是我要带你来吃的东西了,还站在那做什么,你们快进去呀!”

    兴牧闻见那气味,下意识地就想拒绝,“还是算了吧。”

    “别呀,我还没吃早饭呢!快进去找个位置坐。”

    “大人。”兴牧转头看向陈应诏,跟他使眼色,要是大人意识到了,那就此走了就好,要是大人要进去,那也不是他的错。

    虽然这气味有些怪,但陈应诏这个时候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哪里会想到一家店铺能有什么问题,根本就没在意,直接进去了。

    等他俩磨磨蹭蹭地进去之后,安珞阳心满亦足地笑了,用夷语对店主说了一通菜名。

    三人找了一张角落的桌子坐下,没一会儿,店主就端着碗过来了,一共三碗褐色糊状物,一一摆在他们面前。

    见陈应诏挺个背坐着不动,安珞阳盛情介绍道:“你不要看着难看,其实真的很好吃的,我上次来这吃过,一直都忘不了这个味道,你初来乍到,一定要尝一下,这样才算是没白来呀!”

    “是啊……”,兴牧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意。

    安珞阳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叹息一声,感慨道:“还是之前那个味道,你们怎么不吃,快点吃啊,很好吃的。”

    兴牧靠着墙僵硬得坐在那里,偏过头,拿起勺子,舀了一点,但怎么也不放进嘴里。倒是陈应诏见她吃得开心,忍不住也拿勺子舀了一口尝尝。

    一入口,便有一股腥臊的气味蔓延,但很快就被另一种醇厚的味道给代替了,陈应诏忍不住又吃了两口,“味道不错,这是什么?”

    “它就叫作糊汤,不同地方的人会放不同的材料进去熬煮,这家店有自己的秘方,所以味道才这样独特。”

    “原来如此,里面放了什么食材?”说话间,陈应诏已经把一碗糊汤吃了一大半。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都是些猪下水而已。”安珞阳挑起一小块肉,示意道:“这是大肠,还有这个是肝,这个是心,你看这个汤是褐色的,是因为里面加了猪血……对了,还有一种虫子,你知道是什么……”

    在安珞阳开口的时候,兴牧慢慢捂起了脸,不忍心看到大人的模样,因为,曾几何时,他就跟现在的大人一样,感觉喉咙和肚子里泛起阵阵恶心,最后跑到外面大吐特吐。

    安珞阳根本不怕,故意露出奇怪的表情,“难道你不吃下水吗?不会吧!”

    但一切并未如安珞阳所想的那样,听到她故作夸张的描绘,陈应诏的脸色如常,只有眉头皱了皱,随后朝旁边喊了一句:“兴牧!”

    “啊!大人饶命!”兴牧登得一声站起来,“是安姑娘让我不要说的!”

    “回去领罚!”

    “是!”

    其实陈应诏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碗下水制成的糊汤,在以往习武的日子里,他早已尝遍底层的百般滋味。他真正生气的是,明知安珞阳这次是想戏弄他,而兴牧在安珞阳身边呆了才不过一两个月,就已经敢有事瞒着他。

    而安珞阳,心思也跳脱难测。

    “别呀,你刚刚不也说了很好吃吗,洗干净之后又不脏,还有半碗把它吃完吧。”安珞阳眯着眼笑,丝毫不受陈应诏情绪的影响。

    “走!”陈应诏直接走了出去,安珞阳没办法,只能跟在后面。

    “城东那里有一条街市,里面全是外地商人开的商铺,我们接下来就去那里看看吧!”

    陈应诏脸色稍稍有些缓和,点头回应。

    城东街市离这有些距离,走了好一会才到,那条街市一排都是屋檐低矮的商铺,接近午时人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来来往往都是各种面貌、各种服饰的人,在混杂的方言中,依稀能听到几声中原话,让人倍感亲切。

    “我上次来见到的人比这时候要多多了,可能是因为听到打仗的消息,人都走了。喏,前面那个巷子就是中原客商聚集的地方。”陈应诏顺着安珞阳的手往那里看,只见那里用的店铺全都关上了门,巷子里也没什么人走动。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现在城里对中原人排查得紧,又是过年,除了留居在此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

    安珞阳走进窄巷,只见到两间店铺开着门,一家卖布帛,一家卖杂货。这时里面都没客人,“兴牧,你去问吧!”

    “好。”兴牧兴冲冲地小跑过去。

    安珞阳正四处观望,忽然听得陈应诏低声道了一句,“你倒是会使唤。”

    安珞阳顿时笑得眼睛都没了,凑到他跟前,回道:“这不是为您分忧嘛?”

    兴牧先进了那家曹记布店,找到柜台上的掌柜,掌柜有些年纪了,满头白发,兴牧和善地问道:“老先生,可否向你打听个事?”

    老掌柜抬起头,迷糊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老先生有些耳背,兴牧只好加大了声音,在他耳边喊,“向您打听个事——”

    “呀!你是从哪里来的?”老先生总算听清了,语气还有些激动。

    “我祖籍是南京的。”

    “南京离这离得很远呢!听说要走好几个月的路!你怎么来了这里,来这做什么呀?”

    眼看着老先生话越说越远,兴牧赶紧拉回来,“老先生,我想向您打听些事情?”

    “哦——你要打听什么事?”

    “我想向您打听一下,最近又商队来吗?”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家主人想做生意,但不认识路,想跟着商队一起。”

    “我跟你说,最近可不太平了……听说要打仗了,能做什么生意,赶快回去吧!”

    “没事,老先生,你跟我说就是了。”

    老先生的脸色忽的变了,把兴牧拉过去,贴着他的耳朵悄声问:“你不是做生意的吧?你们来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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