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影本不想继续睡，可能是头上纱布中的药效太好，闻着淡淡的药香味末影很快便沉沉睡去。

    昏沉之间末影发现自己又出现在那一片白茫的雾海之中。

    这次的雾气似乎薄了些许，不像方才那般近乎实质的浓郁，但仍看不清浓雾笼罩下的景色。

    这里是我天赋封印的具现？雾散了代表封印松动，等雾完全散去的时候我是不是就能修炼了？

    末影如此联想着，她不免有些雀跃。

    由于先天天赋特殊，继续修炼极大可能会危及到自身性命，所以末影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和族老设下封印隔绝她对灵力的感知，只能等长大后看事况是否存在转机。

    末影对此颇有怨言，但不管是爹娘、巫族族老还是爷爷都这样说，而且不会法术又不影响平时生活，末影也就没有太过执着。

    这里辨别不清方向，她随意挑了一个方位向前探索，周围仍是一层不变的白色雾气。

    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感知到时间流动，不知过了多久，末影才感觉到一丝疲惫。

    末影抬头望了望上方，又蹲下摸了一下地面，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下午。

    药效实在是好，睡得都有些头痛了。

    末影撑起身子环视屋内一圈后又走向门外，明明异常熟悉的地方在记忆中却像是隔了一层薄膜，变得不够真切。

    这是一个独立的小院子，院中种满了梅树，是末影父亲末尚卿曾经的居所，名作“小园”，取自“占尽风情向小园”一句。

    她复返回屋内，坐在黑木妆台前，从抽屉中拿出一只没有上锁的锦盒，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古朴银镜，末影犹豫一下后把银镜拿了出来。

    这应该是不久谁给的，但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末影抬头盯着镶嵌在妆台的镜子里的自己，额头缠着厚重白纱布，脸颊圆润，面色和嘴唇略显得苍白。

    头部并没有受伤，按爷爷和玉霄的说法纱布是安魂助眠用的，于是末影犹豫着要不要取下来，最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失魂…天魂，天魂是主管记忆的吧。”末影手指轻敲台面，其实一觉过后她的记忆差不全部恢复，但还是有些混乱，整体不够连贯。

    倏忽间，她陡然一惊，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差点忘了和爷爷说封印的事！果然不能睡太多会睡傻的。

    -

    末府是标准的三进式宅邸，尽管后来多有改建但格局仍基本保留着原状。比起其他家族，末家人丁稀少，既不揽门客，更不收子弟。

    而家主末修年喜静，自其妻魏琉君故去后常年独自居住在后罩房。

    若要到家主住处，一是从大门处进入，绕过内院穿过燕来园。二是由大门进二道门，入内院，再绕过一些小花园。

    花园道路曲折，小路居多。一路走来四下无人，唯有道旁枝叶扶疏，草深花繁，一派生机盎然。

    行至家主房前，末影轻扣两下房门。知道爷爷没有锁门的习惯，她轻易地拉开一条缝隙，扒着门板探进半个脑袋。

    屋内窗明几净，除了书桌外整洁干净，最显眼的是一排几乎放满书的约两米高的深木色书架。

    末影看到爷爷就坐在书架前的桌子上，腿上摊开着一本书，身旁堆着随意摆放的散乱书籍以及一些竹简图卷等。

    “进来，”末修年放下手中阅至一半的古旧书册，帮孙女取下缠在额头上的纱布，轻声问着，“可以取下了，头还难受吗？”

    末影抿唇故作委屈地撒娇道，“噢~不晕了。”

    “但晚上睡觉时还是要换上。”

    “哦——”末影撩拨下额前的碎发，好让它没那么扎眼睛，不知道怎么想的前言不搭后语道， “那我晚上在这睡。”

    她眨眨眼睛努力回想着早先的梦境和灵魂深处奇怪的异样，语气认真，态度诚恳，“爷爷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而且能感应到灵气了，是不是等封印失效我就能修炼了！”

    “还有这个，”末影从衣兜里掏出那面银制圆镜，将它交给末修年，“想不起来哪弄的了。”

    末修年对孙女说要在这留宿的那句话简单应了声好，听到封印失效也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当看到那面银制小镜时眼睛微不可查地骤缩一下。

    他沉声开口道，“莹儿，你知道自己的天赋。”

    末影，字怀姝，但末修年喜欢喊她的小字“莹”。

    细算下来，末影的名字真挺多的。在父族这边被叫作末影和末怀姝；在母族那边还有按巫族习惯取的名字，即族氏后接名或再接灵止——巫梓或巫梓桐。

    巫是族氏，梓是名，桐是族老卜卦得来灵止。

    末家人数不多，却是一个全家天资极佳的修道家族。

    出生在这么一个家里，末影幼时便有样学样地修习过术法，还跟母亲巫五舞正式学过武道。

    她在灵力术法方面天赋极高，甚至五岁半就能无师自通地引灵入体，借花草树木自然之力入道。

    奈何除了天资外，还有个一体双灵的倒霉先天天赋。

    双生者一体双魂，无时不刻不在竞争身体，一魂沉睡倒是还好，可一旦同时苏醒，凡人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两个灵魂。

    目前知道的唯一的解决方法是在凝婴时主动将第二灵的意识化作灵婴分离独立出去。

    然而修行又会致使第二灵苏醒进程加快，这实在让人进退两难。

    再加上末影入道过早，心智与身体尚未健全，这就好比婴儿舞大刀，伤人又伤己。

    最后末尚卿和巫五舞一合计，决定将女儿的天赋暂且封印起来，先专注武道。其后则因相同的原因无法调动气血，武道境界的修行也是不了了之。

    末影咬着下唇疑惑地眨眨眼睛，等待爷爷继续往下说。

    “你的天赋封印的确快失效了，这次昏迷也有这点原因在，”末修年伸手接过那面银镜，表情有些沉重，他斟酌着用词，“你父母说，若封印失效他们还没回来，就让我彻底封印你的灵脉。”

    闻言末影表情一瞬间变得呆滞，气鼓着腮帮瞪着末修年，故作凶狠，“我不要，爷爷你不准听他们的！”

    天赋被封只是一时无法修炼，而彻底封印灵脉则是直接将灵性散去使灵感断绝，这代表着终生无缘仙途。

    末影没想过得道成仙那么虚幻缥缈的事情，但她不想家里其他人都可以修炼却唯独自己不行，以后只能躲在家人的后面。

    末修年没有责怪她的冒犯，有些无奈地垂眸继续说着，“我当然不会不过问你的意见。”

    “这面镜子叫天眷。”他稍稍往镜子内注入一丝灵力，让其表面一层的氧化痕迹褪去，整面镜子顿时增添了几分异彩。

    “天眷择主，非能者不侍，它有神奇的力量帮主人成长，但也会在将来索取报酬，”末修年说，“我想你应该是遇见过镜中仙。”

    “命运馈赠的一切，都在暗中标注了价格。”

    不待末影询问镜中仙是什么，这时窗边传来一阵轻笑。

    循着声音抬眼望去，之间末佑何左手拎着一只饭盒，右手一撑直接翻窗进来。

    “小园找不着你，我就知道跑老爷子这来了，喏药膳给你送来了。”

    末佑何将饭盒放在桌子上，仿佛自嘲般笑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天眷银镜确实有着神奇的力量，你要是想用它压制第二灵肯定是能的，但是代价么可要想清楚。”

    “哼，你怎么回来了？”末影偷偷翻了个白眼，随后话锋一转有些疑惑，“你知道镜中仙？”

    末佑何为末修年幼子末尚白所收养，十五岁加入云氏商队，多年在外行商。

    在末影的记忆中，小哥哥这次应该是去跟着开辟新商道的，没个三五载回不来。

    “想知道？”末佑何摆好药膳，笑意浓厚地望着她。

    末影摇摇头没有理会。

    末佑何讪讪一笑也不在乎，扭头看向末修年，“老爷子玉霄找你，说搞定了让你快去。”

    “如果记忆混乱不要担心，那是天魂离体的后遗症只是暂时的，”末修年继续说着，“详细情况晚上再说，这几天都会在家的不会找不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