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鱼煨面

    三月,北方城市寒冷的空气中,春的气息还不浓郁。傍晚,落日的余晖即将消失于天际。街边公园里,地上印出层层叠叠枝条倩影,树枝绽放粉粉嫩嫩娇俏桃花。

    公园不远处的一条街上灯火通明,街角有一家小饭馆内已落座了不少客人。小饭馆是两层街楼改造,外形充满古意,内里整洁干净。

    饭馆外,左边放了几排塑料椅子,让排队的客人可以歇息。门右边则放了张桌子,上面摆了瓜子果子,可以自取。那桌旁还立了根木质幌子,从上坠下来几个四边小木牌,第一个木牌只画了简约的红绿吃食,让人一目了然,剩下的两个木牌则阴刻“食记”二字。

    饭馆里面,已经上菜的客人们顾不上说话,埋头吃着面前的食物;没上菜的,对着店主的方向探头探脑;还有的,正百无聊赖地看着店家提供的电视。

    “……今日,有市民在郊区看到奇异现象,一团雷暴黑雾在空中经久不散,专家表示这只是普通乌云过境,不要惊慌……

    “另插播一则消息,近日我市出现多起入室盗窃案件,请市民朋友们注意人身安全,看到可疑人员请及时向有关部门……”

    “小姑娘,电视换个台呗,给我调个新白娘子传奇看看。”一位穿着红羽绒、染着酒红色头发的阿姨满脸期待地看向店主,这部剧又在热播了,阿姨估计是剧瘾上来了。

    “好嘞,这就给您换台。”清脆悦耳的声音应着,素白的手掌拿起遥控器调好电视台,店主又回到了自己的灶台前。

    饭馆内暖气充足,店主章晓槿擦了擦额上的薄汗,将几缕落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今日的菜单是刀鱼煨面,冷日里来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最是舒适不过。

    鱼似乎是特地从南方运过来的,正新鲜。这种鱼通体雪银,鱼身细长窄薄,因似一把尖刀而得名。刀鱼的肉质细嫩,口感润滑,可惜浑身都是密刺,平常人吃一次就嫌麻烦。

    但这家饭馆完美解决了这个问题。甚至有位客人,专门为了看店主是怎么剔除鱼刺的,愣是看了几十分钟。

    只见店主往锅盖里涂了某种汁液,而后将烧好的刀鱼用细竹片固定在锅盖内里,都固定好后将整个锅盖盖在用口蘑刀鱼吊过的高汤锅上。耐心等上一等,就会看到鱼肉经过了热气的蒸腾,一块一块从锅盖上掉进锅里,就剩鱼刺黏在锅盖上了。

    奶白汤底,顺滑面条,码上软嫩鱼肉,客人再根据自己的喜好撒上葱花点缀,一碗刀鱼煨面就好了。

    一位大口吃着鱼肉,理着平头的大爷是这里的常客叫老张,平时就两个爱好:吃、古玩。他冲着店主方向喊道:“小姑娘,这刀鱼还做几天啊?”他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刀鱼了。

    甘肥合适、肉腴味美,还不用剃鱼刺。面条劲道有嚼头,汤汁清湛味鲜香,老张连一点儿汤底都没剩下,喝完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舒服得打了个冒白气的嗝。

    “就这两天,鱼就快落市了。”年轻的店主边说着边用右手轻松拎起大铁锅,麻利地放在水槽里洗涮,眼角余光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也没太在意,手里动作不停。

    说来这家店也神奇,不像普通的小饭店做点现成包子饺子面条粥就得了,既省事又赚钱。这家则不拘大菜小点,新式旧式,更不论南北,都能做点儿。虽每日菜式不多,但经常更换,保管吃个新鲜。

    比如前天的盒子菜卷春饼,那可是收获了一大票大爷大妈的“芳心”。四四方方盒子,九格分装各类精致熟食,切成薄片的酱肘子腊鸭熏肉,拿春饼一卷,放嘴里一嚼,爽!

    一位身穿时尚长裙,留着一头波浪长发手戴银镯的女店员,踩着高跟鞋过来把张大爷吃完的碗筷收走了。

    第一次来吃饭的客人少不得要多看这奇景一眼,还有这样的饭店服务员?曾有不要命地想来调.戏女店员,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女店员一脚踹出店门八丈远。自此,来这家饭店用餐的,没有敢多嘴的。

    女店员陆霜仿佛已经习惯了各种视线,毫无障碍地穿梭在餐桌之间。她上菜时,步履轻松,手上稳当,面带笑容;收拾桌面时,则动作麻利,又快又干净。

    此时陆霜端着托盘,将其中一碗面放上了桌:“您好,您点的面做好了。”

    这桌客人是一个人来的,男人似是别家店的服务员,下了班顺路过来用餐。陆霜漫不经心瞥了眼他左胸的位置,他衣服上的工牌忘了摘下来。

    陆霜动作流畅放下碗后,又将托盘上剩下的两碗面端到了隔壁桌,立时就收获了这桌客人“哇”的几句赞叹声。最近陆霜常常听到这种声音,对章晓槿这突飞猛进的厨艺也有了新的认知。

    “慢用。”陆霜对这桌的两个年轻女孩笑了笑。

    接连几天,饭馆的生意都比以往热闹了许多,赞不绝口的夸奖声也时不时飘进陆霜的耳朵里。陆霜回到灶面端面时,都不由多看了章晓槿几眼。

    忙碌的时间过得很快,天色渐晚,饭馆外的幌子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颜料,似是隐隐闪着光点,在夜晚也能看出个大概轮廓。

    客人们个个吃得痛快,不少还追着店主问明天会有什么好吃的菜式,得到答案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食客们走得七七八八,陆霜加快了手脚,不一会儿就将堂食区收拾完毕。陆霜视线扫向章晓槿的方向,见她将灶台也整理停当了,便准备关门结束这一天的营业。

    她们的店,通常只开晚间的几个小时。

    而剩下的时间,她们有正职要干:

    降妖。

    ·

    弦月悬空,阒静夜色,两道周身环绕着淡淡白光的影子在胡同小巷里极速奔跑着,所过之处刮起凛冽寒风。

    “等等,”其中一道奔跑的身影,扎着高马尾换了一身便装的陆霜突然停了下来,说道,“你听。”

    “什么?还没到追踪地点呢。”另一道清脆的女声带着疑惑急忙刹住自己的脚步,浑身穿得圆滚滚的章晓槿单脚在原地跳了跳,缓解了奔跑的惯性。

    “有脚步声。”陆霜轻蹙眉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话。过了片刻,她们耳边只余一阵风轻轻拂过。

    章晓槿刚想开口说是不是听错了,两人却在同一刻都清晰地听到不远处十字巷口传来沉闷、厚重的脚步声。

    两人二话不说,立刻蓄力起跳,双手勾住屋檐,飞身上了平房瓦顶。她们快速奔向路口,在最后一幢平房前轻巧停下,两人躬身看去,竟发现了一只虎妖。

    即便在夜里,妖物这样大摇大摆原形出现在街上,也实属少见。

    毕竟,混迹在人间的妖物,只要不是社恐,不可能不知道有一群不吃干饭的降妖师存在。两人细看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一只浊气紊乱的妖……”陆霜喃喃道。在昏暗的路灯下,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这只妖身上泛着淡淡浑浊黑气。

    陆霜活动活动了肩膀,不屑地看着这只妖物:“典型的贪多嚼不烂,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人。”陆霜按下了肩上小型对讲机的定位发射键后,才道:“先把它处理了,再去找目标妖物。”

    说着陆霜又转头看了章晓槿一眼,略显迟疑地问:“你穿这么多,待会儿打起来……”

    “不碍事,不碍事,我就是有点怕冷嘛。”章晓槿也活动了下四肢,示意不用担心自己会拖后腿。

    陆霜见状便不再说什么,只打了个手势,而后两人不再废话,立刻动身向马路上的虎妖冲去。

    陆霜率先出手,手腕灵活一抖,无数银丝便从她腕上手镯射出,刷然向虎妖的腿脚飞去。

    浊气紊乱的虎妖虽已失去了神志,但原始的本能还是让他在丝线缠上来的瞬间,就已完成了蓄力弹跳,并在空中幻化为人型。虎妖敏捷抬手,一把抓住了飞过来的银丝!

    虎妖落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银丝,混浊的双目渐渐涌动出疯狂,嘴角似要咧到耳边,露出了尖利的犬齿,喉咙里发出“嗬嗬”声。虎妖聚集全身力量猛力一拽,直接将陆霜扽了个趔趄,看那架势像是想把陆霜拖过来吸光灵气。

    这时,虎妖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一点光亮,紧接着一阵疾风迎面冲来,虎妖下意识将拽着银丝的手松开,迅速飞身后退。

    下一刻,一把锋利匕首正好剁下,差点儿虎妖的手腕就要没了。

    “反应还挺快。”

    虎妖还未缓过来,话音刚落的章晓槿就已冲到近前,右手反握匕首对着虎妖的脖颈就是狠狠一挥。

    虎妖冷哼一声正要躲避,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脚不知何时已被银丝捆住!虎妖恨声啐了几口,顷刻间往后一仰,躲过了这惊险的一击横挥,同时迅速抬手格挡,想架住章晓槿紧接而来地迅猛下刺。

    然而章晓槿只是虚晃一招,她的脚下仿佛灌注了雷霆巨力,旋身飞起一脚将虎妖扫倒在地。虎妖哗啦啦撞翻了巷里停靠着的一排自行车。

    躺子地上的虎妖眼中闪过迷茫,无法理解这个弱小的人类为何能让他落入下风。暴怒的虎妖发出震耳的咆哮,反手抓起地上的自行车,势要做出致命反击,让这个人类脑袋开花。

    但章晓槿的速度比他更快,抽身上前时仿若拖出了一道虚影。

    虎妖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闪着寒芒的匕首上,倒映的冷静双眸。章晓槿洁白的面颊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毫不犹豫干净利落一刺。

    霎时间,虎妖自己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手里的自行车便砰地砸落在地上,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倒下,不一会儿便化作迷蒙黑烟飘向天际。

    妖物消失的同一时间,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地方,一张虎妖的妖物卡就自动在章晓槿的《妖物图鉴》上更新了,连带着升级进度条都提升了百分之十。

    章晓槿习惯性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感觉没被黑烟沾上后就放心了。第一次降妖,她觉得自己做得还不赖。她可以明显地察觉到,这具身体能非常完美地发挥她的潜能。

    这与生俱来的本能直觉,后天训练的格斗技巧,都让她降妖事半功倍。穿书过来的章晓槿,自我感觉在这个不太科学的世界里适应良好。

    章晓槿边将匕首收起边转身,剩下的交给善后组就可以了。

    她正想招呼陆霜按原计划重新去找目标,却突然福灵心至般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下意识侧了下身体,紧接着一道破空声在耳边炸响,“啪”的一声,一条银鞭正正落在她刚刚站过的位置。

    那是陆霜的法器银丝手镯汇聚而成的鞭子。

    章晓槿愣住,刚要问好好的陆霜抽她干什么,却见陆霜锐利的眼神直直射向她,语气不善:“你不是‘章晓槿’,你是谁?”

    两人对视着,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下来。

    有那么一秒钟,章晓槿甚至怀疑自己的表情是不是裂了:holyshit,这么快就露馅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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