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听他这番推心置腹已是感动,他父亲在他幼年时上吊含恨而终,母亲又在大火中死于非命,这些都是连城璧一生不可言说的伤痛。流芳从小跟着连城璧,沈璧君也曾听她提起过,连母白氏对公子极其严苛,誓要将他培养成世家子弟中最为优秀的人选,是故公子从幼年起便只是终日读书习武,学习六艺,没有真正的朋友,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在众多世家子弟中脱颖而出,才有机会使得无垢山庄统领武林,洗去连家门楣上的耻辱。

    沈璧君只觉鼻子一酸,胸中亦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升起一层薄雾。沈璧君暗暗下了决心,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她都要补偿他,若是辜负了他的,那就用尽下半辈子好好还他。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队人马便陆陆续续回到无垢山庄,流芳早已等在山庄门外。连城璧先下马,然后一手去牵沈璧君的手,一手托住她的腰,将她半抱下来。

    两人回到房中,流芳已唤了人将饭菜摆上,沈璧君却感到有些乏了,便吩咐她去准备热水,想着沐浴完就睡了。

    看她一双清亮的眼睛半张半阖的样子,似是随时都能睡着,连城璧也没心思用晚饭,便帮着她洗漱,将她身上外衣褪去一半的时候,只见从袖中落下一枚形状怪异的玉珏,坠在厚厚的地毯之上,悄无声息。沈璧君正在困头上,并没有发觉平日里藏在袖中的玉珏已掉了出来。

    连城璧看了一眼那地毯上的玉珏,目光一沉,却没有去管它,只是继续小心地帮怀中人褪掉层层衣袂,替她换上干净的小衣,再在小衣外裹上一件轻薄的丝制中衣,熟练地帮她系着腰间的丝带。

    连城璧下手极轻,一边系着带子一边看到她脖颈下肌肤,那是一片的欺霜赛雪。沈璧君发钗被抽出的瞬间青丝垂落,又长又密的睫毛垂下,卸下了脂粉的一张脸瓷白柔嫩,古人说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也不过如此罢。

    她本就是绝色佳人,又加上此刻正柔顺地任着他侍弄,连城璧出神地望着她,难免心猿意马。

    沈璧君只觉得他怎么系了好半天,便低下头去看腰间。原来丝带只在他手指上空绕了几圈,根本没有系起来的意思。

    沈璧君抬头,见他正望着自己,眼神很深,是不容错辨的迷恋和深情。她复又低下头,默默将系带从他手指间轻轻抽出来,温温道,“我自己来吧”。

    连城璧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有些意乱情迷了。

    沈璧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不去归心阁吗?”

    “嗯,还有些事没处理完。”经她这么一念,他方想起,现下冰冰应该已经办完差事在归心阁等候了。

    “不过不急。”他上前搂上她腰际,在她耳边轻轻一啄,道,“等夫人睡下了我再去。”

    他对她是拥得一刻是一刻,沈璧君已习惯了他的温存,便坐上床,乖巧地盖上被子躺下。连城璧坐到床沿边,将她的手塞到被子里,再替她掖好被角。

    连城璧在她额头上印了一吻,柔声道,“睡吧”。

    沈璧君甜甜一笑,道,“你别累着了。今日给你买了些补药,明日叫青川熬了给你。”

    补药?……

    “你这样下去,时间长了,身体会不行的……”

    不行?……

    是嫌他给得不够多么?连城璧忍不住想。他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可明明每次到一半就受不住睡过去的是她,倒是害得他好几次都没有尽兴。

    沈璧君见他那副意味不明的神色,知道他误会了,脸上不由现了一抹红霞。

    “唉呀,你爱喝不喝吧。”沈璧君下意识将被子向脖子提了提。

    连城璧轻轻一笑,道,“我懂你的意思。”

    沈璧君合上眼,睫毛轻颤。

    连城璧便要替她去吹床榻两头的烛火,忽听听身后传来她细不可闻的一句,“萧十一郎真的那样无恶不作吗?”

    连城璧动作一顿,微弱的烛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现在他是江湖公敌,各大门派都在悬赏缉拿。”他仍是在床沿端坐着,音色向来沉如湖水,似乎情绪没什么变化,只是没有回头看她。

    “他今天救了我。若不是他阻拦,我就要进迷林了……”

    “是。我该感谢他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沈璧君辩解道,“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而是,这整件事,是不是都是他所为?还是要查清楚……不要让真正的凶手得逞才好。”

    “你不困了?”连城璧一动不动,只侧过半张脸,有些泠然道。

    沈璧君也不知他此刻的神色如何,只知自己已然说得太多,于是不含糊便闭上了眼。

    不一会,便觉得房间陷入了幽暗,显然是连城璧灭了烛火,沈璧君本就有困意,很快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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