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停渊坚持了十九年的唯物主义彻底崩塌。

    固守至今的世界观彻底碎裂，其炸裂程度就好比看见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跳钢管舞。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依旧如往常一般，可似乎有什么东西早已在暗中改变。

    郁停渊如同神游一般，缓慢捡起掉在地上的实验档案，连同家里的桌椅和自己，全部运回了现实世界。

    但还没等他捡起自己无药可救的世界观，棠笙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喂？你好，我是棠笙。”

    郁停渊庆幸自己有着手机不离手的习惯，他尽量将声音放缓，不让人听出异常：“棠老师，晚上好，有什么事情吗？”

    棠笙有些尴尬的声音透过听筒有些失真：“刘简意说你们今天没找到实验报告，但我记得都放在实验台上了，耽误你们实验了吗？”

    郁停渊顿了顿。

    “……棠老师，找到了。被我不小心放在包里带回家了，抱歉。”

    “没事，不影响你们实验就行，”棠笙尴尬地咳了一声，接着说道：“那个……小郁，实验室的钥匙被我落在实验室里面了，你明天能早点到吗？”

    郁停渊：“……”

    “好的，棠老师。明天您可以多睡一会。”

    棠笙干笑着道了谢，迅速挂断了电话。

    从业研究生导师第一年，成功实现了让学生收拾烂摊子的目标。

    至少再也不用大早上让总控室的值班大爷送备用钥匙了。

    因为从今以后，学生就是她的送钥匙大军。

    棠笙那边自我安慰完了，郁停渊这边却还没有冷静下来。

    他想在电话里向棠笙旁敲侧击一下自己的变化，又怕说不清楚，只能等着明天见面再说。

    可真等到和棠笙见面了，郁停渊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毕竟这件事情过于玄幻，首先就不能保证她是否愿意相信。可除了棠笙，郁停渊也不知道要和谁说。大概在潜意识里，棠笙还是那个可以被无条件信赖的姐姐。

    “棠老师，”郁停渊将两份实验记录还给棠笙，语焉不详地问道：“您对于生物体的异化有什么看法吗？”

    “生物体异化？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这是你想要继续的新课题吗？”棠笙随口问了一句，“具体表现是什么样的呢，与基因相关吗？还是突发性的？”

    “这个……我不清楚，可能都存在，”郁停渊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语文这么差劲，竟然找不到语言来组织这种变化的表现，“没有样本容量，我推测只在小范围内发生，与其说是异化，我更觉得像是进化。”

    “听起来有点像是精神疾病，是吗？”郁停渊干笑了两声，“算了，其实我也不那么确定，也许就是我幻想出来的。”

    棠笙却突然严肃起来，因为她也想起来了前几天毫无征兆出现在她身上的直播系统。

    她问道：“是你身上也出现了这种进化，是吗。”

    棠笙没用疑问句，她直觉郁停渊有什么地方变得不一样了，不是性格和容貌，而是隐隐感受到的气场。

    郁停渊猛地看向棠笙，“也？”

    “棠老师你不会……”

    早上碰上这么一出，棠笙今天是没什么心情做实验了，她把实验记录收回抽屉里，和郁停渊坐到了角落的小圆桌上。

    “你进化出的异能是什么？”棠笙问。

    “看起来像是空间，”郁停渊看向棠笙，“老师，这个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棠笙皱眉，空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这些事情，但你只需要知道——”

    “棠老师！！”

    棠笙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传来了焦急的叫喊声和大力推门的声音。

    棠笙抬头，看见刘简意气喘吁吁地站在玄关，手里还举着一盆胡萝卜。

    “怎么回事？”

    刘简意快步走到棠笙面前，举着手里的胡萝卜，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惊吓：

    “这盆胡萝卜早上突然长成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但是它的种子是坏的，而且、而且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长出胡萝卜！”

    刘简意语无伦次地说着，他似乎已经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这种异象。

    棠笙和郁停渊对视一眼，她接过刘简意的花盆，让郁停渊给他倒了杯水，“不急，今天没有实验项目，你可以慢慢说。”

    刘简意冷静了一会，终于把早上发生的事情表述清楚：

    几天前，农科院的实验室多了一批废弃的胡萝卜残次品种子，长出作物的几率接近于零，实验员本来准备把这些种子扔掉，但在确定这些种子没有危险性后，刘简意就随手抓了一把带回家种，起先并没有什么异常，直到今天早上，刘简意去阳台上浇花，无意间碰到了这盆胡萝卜，却没想到它竟然在十分钟内从幼苗到成熟，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

    刘简意先去农科院找了自己的导师，但导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也许这棵胡萝卜早就发芽了，只是他平常没注意到，还觉得他实验压力太大了，要给他放两天假，这才过来找了棠笙。

    棠笙看着他的手，问道：“所以你早上就碰了一下？”

    刘简意仔细想了想，“……也不是，我还念叨了两句快快长大。”

    “只有胡萝卜长了？”郁停渊问，“其他的植物呢？”

    “好像没有。”

    棠笙搬出了实验室角落里一盆快要蔫死的韭菜，放在了刘简意面前，“你再试试。”

    刘简意轻轻碰了一下，但这盆韭菜并没有什么变化。

    棠笙说：“你试着控制它生长。”

    “怎、怎么控制？”刘简意听得莫名其妙。

    刘简意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理解的方式去尝试。第二次甚至没有碰到，这棵韭菜就活了过来。

    刘简意：“？！”

    这是什么玄学？！

    棠笙了然。

    她对刘简意说：“这件事情没有影响你的生活，你也暂时不要和别人说，今天你回去休息一天，明天回来继续实验，我想ZMT-g34需要你这个能力加持。”

    她不能把末世来临的消息大范围传播，一旦引起大规模的社会恐慌，其后果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研究员可以承担的。

    但她必须告诉郁停渊，因为她需要利用郁停渊觉醒出来的天赋。

    刘简意走后，棠笙看向郁停渊，很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你看到了，人类现在开始觉醒天赋了，所以我想，你必须知道一件事。”

    郁停渊没说话。

    “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要告诉你，十二月二十八日，全球异化。”

    但是上辈子，棠笙并没有觉醒异能，也没注意到周围有其他人觉醒异能，所以当末世猝不及防地到来，死亡率极高，百不存一。

    郁停渊垂眼，看向桌上被催熟的韭菜苗，语气淡淡，听不出来一丝惊讶或是不信任：

    “棠老师，你需要利用我的异能，对吗？”

    棠笙惊讶与他们的默契，但也只是点了点头，“是的。”

    “ZMT-g34这个研究也是为了全球异化，是吗？”

    “没错。”

    两天前，郁停渊不会相信末世来临，但自从他自己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变化，他就隐隐明白，这个世界或许已经开始改变了。

    “老师，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抱歉，这个不方便透露。”

    这涉及到她最大的秘密：重生。

    郁停渊看上去淡定，但心里对棠笙说的话还是存疑，可他清楚棠笙不会骗一个对自己无关紧要的人。

    尤其，这个人很可能对她有帮助，未来要站在同一战线。

    “棠老师，我……”郁停渊有些犹豫。

    他和棠笙重逢之后，这个世界开始像疯了一样变化，他甚至不能确定，他们的重逢是不是早就被安排好了。

    “我不确定，抱歉。”但是现阶段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他臆想出来的一样。

    “没关系，我理解。”棠笙体谅地笑了笑，任谁在和平年代被告知末世突然到来，恐怕都不会相信，郁停渊能对她的话信到这种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想着想着，棠笙又觉得很无奈，这次虽然出现了异能，但类型实在随机，比如棠笙的直播系统。

    别人的异能都是空间、五行、精神，可她竟然觉醒出了一个没什么用的直播系统？危机重重的末世能直播些什么，神庙逃亡还是绝地求生？

    即使她愿意播，也得有人愿意看啊！

    棠笙没办法通过异能增加生存几率，就只能通过物理防御了。

    估摸着郁停渊也不想留在实验室和自己干瞪眼，干脆就让他回了家，棠笙则是到了两天前就预约好的房产中介所。

    一进门，就有人过来迎接她，“棠小姐，您好您好。”

    中介递给她一个平板，“这里是我们按照您的要求找的房子，您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棠笙接过一看，一共有三套，每一套房子都完美地踩中了她的要求。

    “我想去实地考察一下，您给安排一下可以吗？”

    中介连忙应下，他知道棠笙不是缺钱的主，当场就带着棠笙去看了第一套房屋。

    “棠小姐，这栋别墅的面积比较大，北面朝水，风景优美，四周没有几户人家。”

    棠笙到了实地，才发现这栋别墅建在大平原上，不适合防守，即使修建了围墙也容易被攻破。

    中介一看棠笙的脸色，连忙问道：“棠小姐，您是否还有其他要求？”

    棠笙想了想：“不要平原地势，平时见不到人。”

    中介一听这奇怪的要求，也没有多问，立马挑出来了第三套房屋。

    这是建在半山腰上的庄园，周围荒无人烟，最近的一户人家也在山脚下。棠笙看着眼前的梦中情房，按捺住了当场签合同的心。

    “水电和物业怎么算？”

    中介：“这一户原本是本地一富商的老宅，后来富商破产，这栋房子被拍卖掉了，兜兜转转流到了我们手上，你也知道他们那些人比较讲究，水电是自己拉的，物业也是自己请的。”

    棠笙不在乎麻不麻烦，只要没问题就行，比起末世后小区里居民水电被盗的情况频发，水电和物业自己控制反而更安全。

    “就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