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老师，稍等一下！”

    身后传来焦急的喊声，棠笙下意识地握住口袋中的美工刀，按住划扣的手指微微收紧。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棠笙被伸出的美工刀刺了一下，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脑中清明了几分。

    两天前，她从末世重生回来。

    在血海中厮杀了十年，陡然换了个和平环境生活，棠笙差点被这种变化逼到精分，总是对外呈现出防备姿态。

    棠笙看向跑过来的中年女人，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季老师。”棠笙不冷不谈地招呼了一声。

    季老师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气喘吁吁：“棠老师，您中午有空吗？我想和您商量个事情。”

    季老师为人严谨，几乎是有些古板，和人约谈也从来不说什么废话，急成这样看来是事情不小。

    棠笙想也不想就说道：“有空。”

    季老师感激地拉着她的手道了谢，又着急忙慌地跑到实验室盯培养皿。

    棠笙看着季老师离去的背影，实验服的下摆猎猎翻飞，停了片刻，也抬脚走进了不远处的实验大楼。

    重回末世来临前八个月，棠笙没有心思开展其他的项目，而是抓紧时间研究有关末世的实验。

    末世第二年，气候异化现象加剧，人类无法开展大面积种植活动，生存物资短缺。所以棠笙开始的第一个末世项目，就是培育出能在极端恶劣环境下生存的植物。

    只是这件事和棠笙的专业不太对口，昨天她又去农科院请了研究员配合自己研究，两人碰面之后就开始交流实验想法，现在已经有了切入点。

    棠笙忙了一上午，终于找到机会松了口气，打了个招呼，换下了实验服去找季老师。

    跟着季老师给自己发的定位，棠笙到了一家粤菜馆，报了季老师的名字后，就有服务生带着棠笙进入包厢。

    棠笙本以为是季老师一个人和自己谈，没想到在场的还有第三个人，年龄看起来不大，长得倒是惊为天人。

    棠笙当然不会以为是季老师安排的相亲局，既然出现在这里了，那季老师拜托自己的事情肯定和这个男生有关。

    “棠老师，您坐。”季老师客气道。

    棠笙拉开季老师对面的椅子坐下，接过服务员递过的柠檬水，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开口问道：“季老师，您有什么事情？”

    季老师：“我想问问，您准备带学生吗？”

    棠笙顿了一下。

    “还不确定，我手上的项目很多，有的要花很长时间，可能没什么精力分给学生，研究院那边也没什么想法。”

    棠笙作为本世纪最年轻的生物学家，本硕跳级连读，博士期间发表在《sce》上的论文令许多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毕业后进了生科院当了研究员，更是创造了不少奇迹。

    生科院也不想分走这位天才再创奇迹的精力，一直让她专心科研，准备等她积累些经验再带些学生。

    “那您是怎么想的呢？”

    棠笙：“我都可以，但我挑学生的标准很高，可能没有我看的上的。”

    季老师一听，顿时乐了，拍了拍身边的男生。

    “那您看他怎么样？”

    “郁停渊，您应该听过他，跟您一个学校。”

    棠笙有些惊讶地看向季老师身边的男生。

    “你是郁停渊？”

    郁停渊起身，向棠笙伸出手，“棠老师您好，我是郁停渊。”

    棠笙回握过去，“你好，我是棠笙。”

    棠笙没见过郁停渊，但是对他的论文印象很深。

    “我看过你的论文，很厉害，”棠笙毫不吝啬地夸了一句，“我印象很深，逻辑清晰，可操作性很强。”

    事实上，郁停渊也只发表了一篇论文，但仅仅是这篇论文就直接让他名声鹊起，成为生物界名副其实的“明日之星”。

    很少有人能在已经被研究烂了的课题里出彩，但郁停渊做到了，他不仅提出了一个古往今来从未有人涉及过的角度，甚至连实验也大获成功。

    天赋、智力、努力、耐心，郁停渊都统统包揽。

    郁停渊不卑不亢地道了谢。

    季老师接着说：“小郁今年大四，再过两个月就毕业了，已经被学校保研了，但我今年八月要去参加一个保密项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季老师没再往下说，棠笙也听明白了。

    季老师不能再亲自带他，但又找不到其他可靠的老师托付，自己又惜才得很，不敢把人才随便塞给普通老师，才只能找棠笙这种同为天才的人了。

    “而且，小郁一开始想申请的硕导就是您，但是不知道您不带学生。”

    季老师想到这个乌龙，忍不住笑了一下。

    棠笙挑了挑眉。

    “你一开始就想选我？你应该知道我这个年纪不会有很多教学经验。”

    郁停渊礼貌地笑了笑，“我很敬佩您，而且我对您主攻的研究方向很感兴趣。”

    棠笙有些惊讶。

    这边事情刚说到一半，服务生就陆陆续续地端上了菜。

    棠笙和季老师又就着饭菜聊了会，最终拍定了郁停渊的去处。

    “这样吧，你跟我两天，再决定留不留，怎么样？”

    棠笙这话是对着郁停渊说的，毕竟她知道自己在教学上几斤几两，不敢耽误好苗子，所以干脆把去留权把握在他自己手里。

    等两拨人各自分开，棠笙又回到了实验室里。

    那个农科院借来的研究员还没走，看到棠笙过来还打了个招呼。

    “棠老师，我按照您的想法刚刚开始了初步实验，您需要记录一下状态，我下午还有其他项目要做，就先回去了。”

    “谢谢你了，小刘，你回去忙你自己的吧，这边我来盯着就好。”

    棠笙回到操作台，拿着记录本坐在旁边观察。

    温度、湿度、土壤粘度全都设定为棠笙提供的数据，幼苗很快失去了生机，看起来蔫巴巴的。

    棠笙没有失望，反而仔细地盯着幼苗，手上的笔片刻不停。

    不到十五分钟，幼苗已经完全枯死。

    棠笙把失败的试验品放在一边，开始演算第二次实验。

    笔尖在纸面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

    纸上的数字不断在脑海中跳跃，眨眼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加载环。

    棠笙闭着眼等了一会，加载环却没有任何消失的迹象，反而变成了一块可直触的面板，屏幕上是她自己的半身影像。

    棠笙伸出手去触屏的手顿了一下，屏幕里的人也跟着顿了一下，没有任何卡顿和延误，精准捕捉了棠笙的动作。

    几分钟之后，屏幕上突然飘过几行字：

    【新人主播？住在哪个位面的啊？】

    【美女长得这么好看，准备播点什么？】

    【SF恒星第三区，主播约不约？】

    棠笙看着这些油腻气息铺面而来的话，在自己对情况不甚明了的情况下，硬是忍住了开喷的冲动。

    而另一边的人大概是看棠笙没什么反应，心里也觉得无趣，自己退出了棠笙的分屏。

    两分钟后，棠笙的分屏重新变得干净。

    她不能带着面板去做实验，但是在面板上找了半天，并没有找到关闭的按钮。考虑到面板的来历，棠笙又尝试用意识去控制。

    果不其然，这一次面板很快就被关闭了。

    棠笙不确定这是存在于意识中的幻觉还是客观实在，但她更偏向于后者。

    先不说她并没有心理疾病，就单单是这种幻觉内容，就不可能是棠笙所想，她的潜意识里绝对不会构造出别人公开观察自己的画面。

    但保险起见，她还是联系了一个心理医生。

    第二次演算思路被打断，棠笙一时间也没有其他想法，干脆把郁停渊叫了过来。

    郁停渊到实验室的时候，棠笙正在处理实验植物。

    “棠老师。”

    棠笙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

    “小郁，来的正好。”

    棠笙把郁停渊带到操作台前，把实验记录本递给了他，“你看看这个实验项目怎么样，感兴趣吗。”

    郁停渊粗略了看了一眼，“还行，怎么了棠老师，是实验组缺人吗？”

    棠笙：“算是，研究院判定这个项目的实际意义并不大，所以暂时不准备规模性开展，申请到的资金不多，实验组总共就两个人，除了我还有个农科院借来的研究员。”

    “你愿不愿意来参加？也算是我上的第一课吧，不行的话就换下个课题。我不太会教理论性课程，更多的是在实践中由你自己领悟，能接受这种模式吗？”

    郁停渊点头，“我来。”

    棠笙松了口气，她一时半会还真没时间带他另开新的课题。

    “大四在时间上会很紧，你有时间就可以来，我不对你做考勤。”

    第一轮课题定下之后，郁停渊就开始跟着棠笙呆在实验室里研究。

    期间两人预设出了十几种方案，无一不是以失败告终，好在最近的一次实验总算有了起色，棠笙也终于松了口气。

    最近也到了郁停渊毕业答辩的时间，毫无疑问地高分通过。结束的当天，郁停渊请了季老师和棠笙吃饭，约在了初次见面的那家粤菜馆。

    “小郁，毕业快乐，以后跟着棠老师好好学。”

    季老师难得喝上了酒，对着郁停渊敬了一杯。

    “季老师下个月要出发了吧，一切顺利。”郁停渊是开车来的，不能碰酒，只举着饮料回敬了一句。

    “对啊，这两天在跟进手续，”季老师说，“棠老师，这两天实验还顺利吗？”

    “有小郁帮衬，挺顺利的。”棠笙撑着脑袋，轻轻笑了笑。

    棠笙是个无酒不欢的人，但平日里不能常喝，今天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自然要喝个够本。

    酒意熏得她脑子不清醒，眼神也朦胧了起来，褐色的中长发随意地搭在肩上，淡化了平日里的锐利感，举止间风流尽显。

    于是这场饭局到了最后，竟然只剩下了郁停渊一个人清醒着。

    郁停渊正准备送她们两个回家，季老师却摆了摆手。

    “小郁，让我在门口等着就行，我家属过来接我了，你送棠老师回家吧。”

    郁停渊说好。刚把棠笙扶进后座，身旁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郁停渊？”

    “你带谁——”

    “笙、棠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