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嫁二

    林晚心里堵着一口气,她深呼吸一下,叫两个丫鬟将东西先搬进去,然后蹲在柳氏面前抱着她,小声安慰,“阿娘别怕,我骗爹爹的。我不嫁,我带你离开。”

    柳氏一直哭,林晚哄了许久才让她进去休息。等人进去,才看着两个小丫鬟,她们怯生生的站在屋子里,箱子都放在脚边。

    两人皮肤黝黑,浑身干瘦的吓人,活像两个骨头架子披个人皮,大大的眼睛挂在脸上没有一丝光彩,小声地说着名字。

    高一些的叫夭女,十五岁,矮一些的叫小草,十三岁。

    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古代女孩叫这名的意思,一个早夭,一个随便养。索性给两人改名字。

    平安和如珍。

    两人听着名字,眼神泛起一丝光,又低着头看着脚背。

    沉默、怯懦。

    林晚又翻翻送来的三个箱子,几个做工粗糙的镀金簪子和镯子,三块红色布匹,两个丫鬟的卖身契和两个店铺的地契,还有一些碎银子。一时又给渣爹的属性加个“扣”字。

    想着林父是要趁着休沐的半月将人嫁过去,时间紧迫不能耽搁,连忙拿上刚到手的地契和碎银子往外出。

    大街上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人,各个铺子的伙计都焉了吧唧的摇着扇子,现在太阳正毒,没谁会出来买东西。

    林晚挂着围帽一身的汗,顺着地契上的地址,一个个找过去,两个陪嫁的铺子都是又远又小。

    她拿着地契又去牙行,将铺子直接挂在牙行卖掉,因是急卖,钱比一般的店铺要便宜些,牙行的人答应她三日就能卖掉。她想了想,三天还来的及,便定下此事。

    又去茶水铺,点一碟子瓜子,听着说书先生说一段武松打虎的故事和旁边的大爷大妈们唠家常。

    “呦,这是哪家的姑娘,还喜欢听着个。”

    林晚抿了口茶水,“我是林府的客家小姐,今日林府要嫁女儿,我有些伤感,才出来散散心。”

    熟悉八卦的大妈瓜子一顿,瞬间察觉到这里面有故事,“林府要嫁哪个女儿啊?没听说呀,嫁的哪户人家你可知道?”

    林晚带着围帽,“唉,我听说是林侍郎家的一位庶女,母亲前些年去世,林老爷便将人嫁给神策军一名将军。她和我年岁差不多,一想到就要嫁给六十多岁的老将军,有些唏嘘罢了。也不知林老爷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大爷呸一口吐沫,“怎么想的!傻丫头还不明白,这不是妥妥的卖女求荣吗,真是让人不耻!”

    说着几人又八卦起其他事情。林晚也不急,听着武松打虎的故事,等到天快黑才心满意足的回到林府。

    第二天,坐在另外一个位置,又说起八卦,这次是将军府的一位丫鬟,跟着大爷大妈说起老将军死的三个将军夫人其实是被活活气死的,听说老将军和朝中某位大臣不清不楚。时常促膝长谈,高嚎不止,隔院都能听见。

    又到天黑才回林府。

    就这样四天过去,林晚从客家小姐,将军府丫鬟,治疗隐疾的大夫,到给林府受夜香的苦命女人。换着不同的八卦往外散播且尺度越来越大。又找了几个小乞丐,教首儿歌走街串巷地唱,

    “人要脸,树要皮,不要脸的神策军,把人姑娘娶进门,送给兄弟生子女。要问他是为什么,原来不爱胭脂女,三个老婆全气死,又娶一个遮荒唐。”

    不知何时,将军府的各种丑事接涌而来,更是多了许多林晚没有说起的事情。

    婚期越来越近,林晚将卖房的钱又换个小院,才安心的回林府不在出门。

    林府的气氛没有丝毫的喜气,反倒是越发沉默压抑,她每每从外面回去,府里的丫鬟和下人对她越是唏嘘。

    她只当做没看见,好好的守着小院,叫柳氏不要听外面的闲言碎语,只相信她一定能出去,绝不嫁给老将军。又见着两个丫鬟,脸上渐渐有些肉,看着没那么吓人才放心。

    第五天,打扮一下,照常出门,听着新书。

    这次说的是神策军早年的建军史,旁边人直起哄,

    “说这些有什么意思,神策军的平乱将军咱们大乾朝谁不知道。不如说说他的玄孙神策老将军的是吧。”

    “是啊!是啊!我听说他又要娶老婆!”

    “什么娶老婆,那叫遮羞布。”

    “鬼扯!”

    “对,说这个!说这个!”

    “去你的!我要听梁山好汉!!”

    林晚掂量下杯子,对着大腿掐一下,猛地将杯子摔倒地上,“啪!!”

    见众人看过来,红着眼睛,委屈大喊,“我父亲才不是卖女求荣!你们这些人说什么呢!”

    众人愣住一下,都看着眼前这个满脸雀斑眯着眼睛的姑娘,顺着她话恍惚一下,“这是那块遮羞布!?”

    人群瞬间哄闹起来,嘲笑尚书林家的丑女儿嫁给老将军做遮羞布。林晚一甩手,哭嚎着跑出门,摔了一跤,惹得哄堂大笑,笨拙的爬起来捂着脸就跑。一时间人人侧目,看着这个花枝招展的丑姑娘落荒而逃,于是笑的更加大声。

    回到林府,赶紧换身旧衣,洗到脸上的麻子,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这嘲笑声自古以来都让人害怕。

    拿着湿帕子擦拭身上的汗珠,看着柳氏沉默的打着络子,平安和如珍陪在旁边学着,明明温馨的画面总有一丝沉重的死气。林晚长叹一声,心里有些沉重,要离开不是件简单的事。

    算着时间,多日不见的玉莲敲着门从外面进来,平静地说,“老爷叫四小姐过去。”

    林晚深吸一口气,像之前那样跟在玉莲后面往前厅走去。这次四周丫鬟仆人可怜的目光像是实质的针一样,紧紧扎在她身上,她只当做没看见一步步往前厅去。

    到前厅里面,一如前几日那样,林佑民板着脸坐在最上方,只是身旁是个年轻的姨娘看上去比林晚大不了几岁,乖巧的给林父摇着扇子。

    她心里唾弃林佑民一下,低眉顺眼的垂着头,怯生生地说,“父亲。”

    林佑民看着她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你一个快婚嫁的姑娘,跑到茶楼和人摔杯子打架做什么!!”

    林晚揪着手指头,眼睛通红,委屈地说,“我在茶楼听书,偏偏有几个人说父亲卖女求荣,我气不过他们污蔑爹爹才起来口舌之争。”

    林佑民哽住,头一次为女儿的蠢笨感到厌烦。这事只要不上去争执,别人说说又何妨,反倒是去争执才像是对号入座,气急败坏。

    他忍着怒气问林晚,“你听说坊间的事情了?”

    林晚低着头,“嗯。”

    他沉着嗓子,“那你还愿意嫁吗?”

    林晚低着头,“愿意。”

    他劝解,“坊间都是谣传,王将军绝不是……”他突然顿住,才反应过来林晚说的话,

    愿意?

    林晚抬着头,压住心底的恶心,眼神孺慕,“父亲为我选中的人绝不是想外面流传的那样,我相信父亲,自然愿意。”

    林佑民一股莫名感觉涌上心头,随即大喜,“我儿聪慧啊!”激动的起身和林晚表演一番父女情深,才将人送走。

    等林晚一走,摇扇的姨娘才试探地问,“老爷如此喜欢四小姐,那嫁妆要加些吗?”

    林佑民脸一变,哪还有慈父的样子,抬步要走,“蠢笨如猪的家伙,备再多嫁妆也是打水漂。之前的嫁妆扣一半!”又停下,想到女儿之前孺慕的眼神,“罢了,好歹嫁给将军府,嫁妆不变就是。”

    回到院里,柳氏担忧的守着门,看她回来才松下一口气,然后什么话也没说又回去沉默地打络子。

    林晚心里总有些异样,柳氏这状态实在反常,这几日也一声没哭,只一个劲的打络子,让人担忧。

    晚上,她耍赖窝在柳氏的床上,两人说些小时候的趣事,柳氏才像活过来一样笑笑。然后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林晚。

    她眼睛一热,头缩到被子里。

    在现代,她无父无母,自小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干过销售卖过保险,后来觉得这样一辈子下去也没指望,又挤着时间报班考个大学,拿大学的文凭进入一家公关公司才喘口气。

    可她长这么大从没有一个人会和她说着小时候的事,会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她。抹干眼泪,她露出头,“阿娘,要是我带你离开林府,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也许等她们离开林府,到那个小院里能开始新的生活。

    柳氏的手顿了一下,没有像林晚想象的那样哭出来,声音好像飘在云端,“阿娘没想过,林府挺好的,至少能活下去,阿娘小时候家里日子苦,那年又没有收成,我爹没办法只能把我卖给老爷,这样好歹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很好了……”

    林晚坐起来,认真地看着柳氏,“阿娘,你想想,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林府。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好好生活,我孝敬你,给你养老,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突然想到市集,林晚来了兴致,“阿娘,街上有一家茶馆,里面说的故事我觉得很好,等我们出去了可以点上吃的,一边听故事,一边消遣时间。外面还好多好玩的地方,有马戏院,有外国来的商人从南洋那边带了很多新奇的东西,你一定喜欢。京城很大,有些地方我还没去过,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柳氏眼一红,拉着林晚躺下,声音哽咽的说,“阿晚,我的阿晚,是阿娘没用,没有好出生。要是你是夫人的孩子,老爷就舍不得给你嫁过去,是阿娘不好,是阿娘笨,想不到好办法让你不用嫁过去,是阿娘没用。”

    她从来听话,不怨怼旁人,可林晚是她在世间唯一的牵挂,她唯一所求也不过是女儿以后的日子好过些,别像她一样是二两银子的贱命。

    女人的命运大多从一出生就定好,富人富命,穷人穷命。有些人活在这世上偏像是来受苦的。林晚心头一哽,抱着柳氏的手,“没有,阿娘,你很好,你是世上最好的娘亲。阿晚不会嫁过去,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带你离开这里。”

    接着两天不出门,外面的谣言已经是满天飞,婚期原本就定的急,做好的婚服已经送到小院里。再过一日就到了婚嫁时期,外面的人在林父的安排下热闹着恭喜,等天大黑,才慢慢散去。

    喜服放在正中间,柳氏怔怔地看着衣服。林晚过来,柳氏才缓过神,“阿晚,你穿上,给娘看看好不。”

    林晚越发觉得奇怪,可柳氏希翼又彷徨的眼神让人不忍拒绝,“好。”

    等她换上衣服,柳氏抱着她红了眼睛,又推着林晚回自己的房间,说是要睡觉,打了几日络子,眼睛疼。

    林晚回到房间,打开窗户,闷热的夏天让人脑袋发昏,只等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一扫多日的毒辣。

    轰!

    热了十几日的夏晚,突然打声巨雷,雨水哗哗地往下倒。

    林晚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的睡不着,想着柳氏最近的异常,带着油灯往柳氏房里去。刚一推门就听着呜咽挣扎的声音,她心里咯噔一下,举着油灯往声音看去,只见一人挂在房梁上,脚垂在空中四处扑棱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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